第九十七章 孫仲謀遊學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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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阿城城郊人頭攢動,素聞有小霸王孫策和彭城張昭在此處治理清明,故而大有難民歸於城中打算討個營生。
“老鄉,孫家軍進城當真是不搶不擄嗎?”
人群中兩個長得白淨的少年,一人穿青衫,一人穿褐衫,隨手拉住一同要進城的農戶問道。
那農戶也是個健談之人,看兩個少年衣著樸素,麵相卻貴氣,也打開了話匣,笑道,“小兄弟是在外求學才回來吧?你是不知道,咱們這個孫將軍的確是仁義之師,城門大破之後軍前立威,據說連軍中大將的嫡親兒子犯了軍紀,都被砍頭嘞!”
“軍中大將之子?”青衫少年頓時麵露擔憂,“是哪位將軍?”
“我們自然是認不全,不過聽說那被砍的小潑皮叫韓綜,平常在街上就對良家動手動腳慣了,是個頂浪蕩的。”
聽著老鄉如此介紹,青衫少年登時泄氣險些跌坐在地。
“仲謀怎麽了?”若不是身旁的褐衫少年伸手攙扶,隻怕此刻青衫少年就要跌坐在地。
“小施你有所不知,那韓綜是韓義公將軍的愛子,就算平日裏浪蕩些,罰他銀兩、罰他板子也就罷了,偏要殺他,兄長糊塗啊!”孫仲謀頓時憂心忡忡道。
被稱作小施的少年有些不悅道,“說了多少遍了,主公已經同意把我過繼給舅父了,我如今是朱然,不是施然!他施家今後與我再無瓜葛!”
“好,朱然朱義封,你這性子執拗,倒隨了你舅父。”孫仲謀拿朱然沒辦法,隻得連連歎氣道,“義封啊,韓老將軍是肱骨之臣,是家父托孤良將,若兄長當真要立威賞罰分明,隻怕軍中是要生亂的。”
朱然撇了撇嘴,直言道,“我倒覺得慈不掌兵是個好事,主公表明態度連韓老將軍的兒子犯了錯都要被殺頭,那軍中就沒人能犯錯而避免刑罰了,長此以往,軍中無人敢亂紀,我倒覺得孫家軍可以上下一心,鐵桶一塊。”
孫仲謀似乎被小友的一番說辭打動,思量一番之後還是緩緩搖頭,低聲道,“當一方諸侯可以如此,可如果兄長以後要勢大了呢?如此行徑,當主君可未必能行。”
“仲謀慎言。”小朱然嚇得直用手捂住了孫權的嘴,“人多眼雜不是說話的地方,咱還是快進城吧。”
隨著人潮湧動,兩個遊學歸家的少年終於進城。
“勞駕,請問孫府在什麽位置?”
那南市賣菜的鄉親也算熱情,起身替兩個少年指路。
孫權和朱然兩人一路打探,終於到了城主府門前,府上一婦人梳發髻正在院中篩糠,一抬頭看見門口兩人,頓時滿臉驚喜。
“權兒、施然?”那婦人又驚又喜道。
“拜見舅母。”
“拜見夫人。”
孫權與朱然一同行禮,舅父吳景的妻子徐氏放下手中活計,連忙接過兩個少年郎身上的行李,張羅著丫鬟仆婦進屋去通知吳夫人。
轉身對著孫權和朱然噓寒問暖道,“權兒你們一路風塵仆仆累了吧?快吃口熱茶。”
孫權與朱然剛坐下的功夫,隻聽屋裏傳來一聲聲叫喊,“權兒,權兒,是權兒回來了?”
孫權急忙起身相迎,“母親,是孩兒歸家了。”
母子二人相擁,吳夫人更是泣不成聲。
“二哥,義封哥哥。”
孫翊、孫朗、孫匡以及孫小妹四個弟妹施禮後,連忙圍著孫權和朱然兩個學子噓寒問暖。
“二哥,你怎麽才回來?“
“二哥有沒有給我們帶什麽好吃的?”
孫權取出隨身帶回來的青梅和音桃鼓分別遞給弟弟妹妹,笑道,“梅子酸,可不要把你的牙酸倒。”
幾個小家夥吃了頓時各自呲牙咧嘴,唯有孫小妹此時已經拿上音桃鼓叮當作響,跑到院子中蹦跳去了。
“這潑皮性子!”吳夫人喜極而泣,不免感慨道,“前些日子小妹貪玩,險些被據守當利的張英門客逮走,還是我翊兒勇武,替小妹擋災了。”
“翊兒,有沒有傷到?”孫權聞言頓時流露出關心神色。
孫翊擺手笑道,“有大哥救我,我倒是沒什麽事兒,倒是我的小兄弟熊韶鳴傷得比較重。”
說著,孫翊朝著院中跑去,孫權遠遠地看見熊韶鳴,隻覺得他這遊曆些日子,身邊倒是多了許多人。
屋中不懂事的孩童皆四散玩鬧去了,隻剩下吳夫人和舅母徐氏對著孫權和朱然噓寒問暖。
“權兒這番遊曆,學問可有精進?”
“訪名師遊大川,受用終生。”
“很好。”吳夫人點頭笑道,“幾個孩子中,唯有權兒隨了我,其他幾個潑皮孩子,各個都隨了你們父親。”
“大哥如父親英武,我隨母親多謀,都是天賜的機緣。”
一番話出口,吳夫人頓時心頭兒甜如蜜,舅母徐氏聞言笑著對孫權說道,“權兒說話最中聽。”
“母親,舅母,我這一路多有耳聞,兄長在軍中犯險,母親又怎可和他慪氣?那日砍殺韓公愛子,畢竟是韓綜犯錯在先,屢教不改,兄長殺了他並不冤枉。”
“你也覺得你大哥做的對?”吳夫人頓時有些慍怒。
“對也不對。”孫權起身道,“若是換作我,定會革了韓綜的軍職,割發代首,讓他閉門反省三月,將扣下的俸祿補給受害的兵士……”
“權兒有所不知,那受害的,是策兒親手招安的山越軍。”說話的正是舅父吳景。
孫權登時笑臉相迎,拱手道,“舅父。”
“快坐下,坐下說。”吳景笑談道,“人家千裏迢迢跟著孫家軍起勢,未必隻圖高官厚祿,人家也想要一份公道。”
孫權片刻沉默後,淡淡道,“山越一族,我信不過,壓根就不會授予要職。”
麵對孫權這種小狐狸,老狐狸吳景卻忽然一改在白展堂麵前的那種視如自家子侄的熱絡,反而隻是滿臉堆笑道,“權兒快去沐浴休息一番,待會兒我帶你們見一見彭城張昭張子布,那可是個奇人。”
“好!”
孫權和朱然由吳夫人引著,往內院走去。
門廳中,隻剩下吳景和其夫人徐氏。
“老爺不喜歡權兒?”徐氏先開口道。
吳景擺擺手,“那倒不至於,隻是……這小家夥隨了我們吳家,總能讓我想起來吳氏祠堂裏的那些個族中老人,各個客套有餘,卻往往是見人下菜碟。”
會想起在長姐還未出嫁之時,吳景總是一陣感慨,那些年父母早亡,他們姐弟相依為命,總要靠族中救濟才能過活。
由於不是長房一脈,族中的老人兒仗著輩分,都對他們踩上一腳,上行下效,就連吳家家主房裏的奴見了他們姐弟也要賞個白眼,族中分發的錢財到手上也就沒了幾個子兒,冬天濕冷之時,往往是他們姐弟二人裹著薄被一起過活。
“總算是熬過來了。”吳景回憶起往事總一陣唏噓,“長姐和權兒的作派像極了吳家人,我少年從軍,在吳家飽受白眼,唯有跟在姐夫身邊才能感受到真摯的關懷。”
徐氏隻是靜靜聽著,並未搭話。
吳景就像喃喃自語一般,低聲道,“策兒就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