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酸臭者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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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步練師的鼻尖在寒風中凍得發紅,淚眼婆娑時,更顯得一張初長成的俏臉泫然欲泣起來徒增三分惹人憐愛。
    孫仲謀站在步練師的對麵,隻覺得心頭一陣酸楚。
    那年,那個赤足逃命的少女被老鴇鞭打,正是被自己救下。
    沒想到,養在身邊多年,竟然也是養虎為患。
    虧得平日裏吳夫人誇獎步練師這孩子最上心,手腳也麻利。
    當時的孫權也沒多想,現在仔細想來,一個老鴇為何要痛打一個模樣俊俏的粗使小丫鬟?
    不過是他們非攻堂針對自己設下的一層計謀罷了。
    可憐自詡聰明人,竟然許久都沒有看破。
    若不是步練師那日和丫鬟婢女們閑聊,恰巧被自己路過的時候聽見,隻怕,等到非攻堂索要孫府地勢的時候,前來刺殺自己和母親,到時候自己還要護著這親手斷送自己性命的小丫頭。
    “我早就跟他們說公子天資聰慧,他們還都不信。果然,是公子最先發現我的。”步練師通紅著小臉,“公子,我沒辦法,他們教會我本事,我會騎馬,袖裏也藏了一柄弩,我會舞劍,也懂得如何下毒,這一身本事都是他們教的。”
    “不用說了。”孫仲謀的眼中沒有半點波瀾,隻淡淡地看著步練師,“我不會殺你,更容不下你,若是哪一天非攻堂殺來了的時候,我怕你第一個朝我動手。”
    “我不會!”步練師辯駁的時候,瞪大了一雙鹿眼,淚水不斷從眼眶中湧出,小小的身軀卻發出振聾發聵的聲音,“公子當真以為非攻堂裏沒動過殺公子和您母親的心思嗎?要不是我在,你們早就死了!”
    步練師的情緒忽然崩潰大哭,這倒讓一向冷靜的孫仲謀不知所措。
    他心底對她還是有幾分在意的,每次讀書困倦之時,總盼著能有一碗湯,冬天是溫熱的魚湯,夏天是沁涼的豆湯,總歸有一個小丫鬟在身側守著,旁人問起來,這小丫鬟總說是吳夫人讓送來的。
    可是孫仲謀清楚,次次都是步練師親自送來,總不會是巧合。
    其實,步練師說得也不無道理,一年多的光景,她若想對自己下手,自己恐怕早就死了無數次了。
    此時的孫仲謀還是個少不經事的孩子,他沒有日後的城府,也沒有稱帝的溝壑,他隻是一個隨處可見的鄰家少年郎,而眼前的少女恰巧戳中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我知道。”孫仲謀點點頭,“所以,我不想你死在周公瑾手裏。”
    步練師的一雙鹿眼微微發怔,貝齒緊咬著嘴唇,終究還是開口道,“公子若不嫌棄,以後,練師就隻有公子一個主子。”
    “非攻堂那邊呢?”
    說不動心是假的,孫仲謀將身子往一旁巷弄方向側了側。
    步練師也跟了過來,低聲道,“從此以後,我就是公子的眼睛和耳朵,奴願意替公子看那些平日裏看不到的地方,替公子聽那些尋常聽不到的聲音,公子要我說什麽,我便說什麽。”
    看著麵前步練師如此誠懇的小臉,孫仲謀的眼中也閃過一抹驚異。
    如果真的能讓步練師收服成為自己人,那麽以後會有諸多好處。
    首先是非攻堂暫時不會安插新的諜子進孫府,自己和吳夫人身邊也算是安全些。
    其次,孫府的地圖和情報都可控,步練師傳遞進來什麽消息,自己也都清楚。
    再有,自己也可以利用非攻堂的情報網,將提前獲取其他諸侯的消息,這樣一來,有助於自己在軍中立威,也可以幫上自家大哥的忙。
    先前讓朱然的養父朱治朱君理將軍舉薦自己為孝廉,是母親吳夫人的意思,同時也是自己的意思。
    母親常說,從前有老神仙算命,說自己才是孫家幾個兒子當中,命最長的一個。
    自己活得命數長,也該有些命數長的籌劃,如果有一天大哥百年之後了,總不能讓孫家的家業落到旁人手中。
    孫仲謀自知不善征戰,卻善於用人。
    總有一天,江東也會像敬畏大哥那樣,敬畏自己。
    “從此以後,非攻堂方麵有什麽消息,你要先呈上來給我。”孫權說道。
    步練師連連點頭,“這個自然。”
    “我要你回什麽你便要告訴他們什麽。”
    “喏。”
    “非攻堂安插誰進來,隻要你知道,你都要先告訴我。”
    “這個也不難。”
    步練師抬頭時,一雙濃睫上掛滿了淚珠,如掛了霜的茶花,嬌豔卻芬芳。
    孫仲謀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俯下身來,輕輕拍著她的肩膀,雙眼直視著步練師的雙眼,緩緩說道,“小師啊,我大哥不懂得拉攏當地豪強,不懂得這世道說白了還是個講究出身,論親戚扶持的世道,我們孫家現在乍看正在興起,但沒了袁術做靠山,與劉表又有殺父之仇,如今又得罪了諸多豪強鄉紳,隻怕以後日子並不好過。”
    “公子莫急,來日方長。”
    孫仲謀伸手將步練師拉入懷中,“小師,我的可以用之人不多,除了朱然,就隻有你了。”
    “是,公子。”
    ……
    一天後,周公瑾帶著一隊兵馬入孫府。
    此時的吳夫人正在用午膳,被突然前來的周公瑾嚇了一跳,連忙吐脯相迎。
    “公瑾怎麽了?什麽事情這麽急啊?”
    吳夫人雖說並不算看著周公瑾長大的,可孫策小時候的幾個小夥伴中,她還是最滿意周公瑾的。
    出身好,相貌好,又有孝心和勇武之心。
    每次周公瑾前來看她的時候,禮數永遠是最周全的,隻是這周公瑾突然拜訪,還帶了一隊兵卒,讓吳夫人頓感不妙。
    周公瑾本就不是軍中那些隻知道打仗的粗人,他會如此倉皇而來,隻能說明,此事刻不容緩,事關重大。
    “叨擾吳夫人休憩了。”周公瑾一拱手,抬頭時,目光卻死死地盯著吳夫人身後的幾個丫鬟。“我是來捉人的。”
    “啊?”吳夫人頓時被周公瑾嚇了一跳,“難不成我們府上還有細作不成?”
    “沒有根據的事情現在還不能斷言,我就是想問一下吳夫人,有人說曾經看見一個小女嬌娥在兄長昏迷當日來過府上送湯,這人可還在?”
    “送湯?”吳夫人回憶著當日情況,將自己身邊的四個丫鬟給喊了出來。
    “台薇、文琴、亞芳、練師,你們出來,見過周將軍。”
    吳夫人話音未落,身後就出來四個卻生生的身影。
    前三個都是年紀稍長些的,與周公瑾在軍中盤問到的身影不符,隻有第四個小丫鬟,身高和年紀與士兵口中的女子差不多。
    周公瑾目光如炬,走到步練師的麵前停住腳步。
    “入府多久了?”
    “一……一年半了。”步練師說話的時候,垂下頭去,即便是非攻堂中教授她眾多,可也隻教會她在受不住酷刑的時候該如何自戕,而從未交過她該如何平複被盤問時慌亂得要跳出嗓子眼的心髒。
    “怎麽入府的?”周公瑾的目光仍舊咄咄逼人。
    步練師張開嘴,卻覺得喉嚨如同被什麽東西堵住一般,連句話也說不出來。
    “公瑾莫要抓錯人了。”吳夫人連忙上前勸解道,“這小練師平日裏手腳麻利,剛來的時候連句話都不敢說,也就是這幾個月來,性子才逐漸開朗起來,公瑾莫要嚇到這小娃娃。”
    “能被吳夫人賞識,這位女嬌娥自然有她的獨到之處,隻是夫人在閨中已久,不要被表象迷住了雙眼,說不定,這就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大諜子呢?”眼見吳夫人並未深信,周公瑾提點道,“年幼時父親身邊有一馬夫,平日裏手腳最是利落,父親也用了他十多年,結果黃巾大軍落網的時候,他是第一個逃的。”
    “這事兒我聽過。”吳夫人的臉上也閃過一絲落寞,“當年我夫還在世時,曾與我夜話,我還當是一樁奇事。”
    聽了周公瑾的規勸,吳夫人也不再重新阻攔,隻是寬慰自己說,“若是真有事,查一查也還能早做打算,如果練師沒事,也經得住查。”
    看著吳夫人徹底不管,步練師頓時感覺一陣頭皮發麻,雙手死死地抓住衣裙,手指纏著布料攪個不停。
    周公瑾哄走了吳夫人,轉頭看向步練師,“我需要知道你去了軍營中當晚有沒有私自外出?”
    “我……”
    步練師的眼中充滿了驚恐,她出去過,她就是去城牆第三塊磚塞了一個紙條。
    而周公瑾此行,就是來抓那個塞紙條的人的。
    “我沒出去過。”步練師平日裏也撒下不少謊言,隻是麵對周公瑾的逼問,不知為何,竟有些亂了陣腳,經不住查了。
    “我曾審過巡夜的士兵,這般身高,這般穿著,正是你曾經去過南牆的方向。”
    被周公瑾厲聲嗬斥住,步練師的神色忽然猶疑起來,“興許是去解手,我記不清了。”
    “一共不超過半個月,半個月的事情你就已經記不清了嗎?”周公瑾咄咄逼人,“我在南牆那邊找到了珠釵,是不是你的?”
    “我不戴珠釵的。”步練師一口咬定。
    “你為何不說你沒去過南牆方向?”周公瑾繼續循循善誘道,“脫口而出就否定了珠釵,那是意味著你去過圍牆邊嗎?”
    步練師的眼珠急的滴流亂轉,她緊咬著嘴唇,生怕一不小心就鑽到周公瑾的圈套之中。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來一陣拍手聲。
    周公瑾和步練師一同轉頭,正是眼含笑意的孫仲謀。
    “仲謀你怎麽來了?”周公瑾回頭看向鼓掌不斷的孫仲謀,緩了緩威壓的神氣,問道。
    “素問周郎神機妙算,即便是審案子這種微末的活計都要親自來查,看來兄長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孫仲謀笑道。
    周公瑾擺擺手,“仲謀不知,此事事關重大,涉及到江東安危,我不得不防。”
    “是啊。”孫仲謀朝著步練師的方向走了走,轉身看向周公瑾,“此事的確是事關重大,不過倒也不至於重大到需要周將軍詳細盤問。”
    “哦?”周公瑾一挑眉,“仲謀似乎知道些什麽。”
    孫仲謀低頭淺笑道,“兄長是癡心人,等著喬家姐姐,我這做弟弟的轉眼也到了婚配年紀,兄長可以不要丫鬟通房,我卻忍不住。”
    說著,孫仲謀將手掌輕輕搭在步練師的胳膊上,順勢將柔弱無骨的女嬌娥往懷中一摟。
    再看步練師臉上頓時刷的一下泛起紅暈,這卻不像是裝出來的。
    孫仲謀笑著上前解釋道,“那天晚上小師的確是孤身離開了,不過她是去找我了,至於之後發生的事情……”
    孫仲謀一臉羞澀的看著周公瑾。
    周公瑾卻像是黃花大閨女一樣,頓時危言正色地咳了咳。
    “此女當真和你在一處?”
    “本來在兩處,後在一處,更夫打過兩次更後,我們才分開。”
    看著孫仲謀若有所思的證詞,周公瑾恨不能讓身旁的小吏折斷毛筆。
    “這段可以不用寫了。”周公瑾瞪了小吏一眼,小吏嘴上說著封筆,隻是看著眼前的俊男美女,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旖旎場麵,半晌都不得收斂。
    “既然有這樣的事情為什麽不早說?”周公瑾追問道。
    “實在是愧對大哥,畢竟大哥要先成婚,而後才能有弟弟成婚。”孫仲謀拱手道,“再者,大哥尚在昏迷,我若非情竇初開,也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周公瑾點點頭,想起早些年吳夫人送來兩個丫鬟給白展堂通房的時候,白展堂那個態度,不由得著實替孫仲謀捏了把汗。
    孫仲謀這邊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了,再看白展堂呢?
    哦,對了。
    周公瑾這陣子一直在忙,還沒告訴白展堂,他老婆正在逃婚呢。
    抬眼看著孫仲謀和步練師兩情相悅的神情,一時間,周公瑾竟然覺得自己和這一隊小卒都顯得格外多餘。
    “什麽味道?”周公瑾上前聞了聞。
    隻見幾個小卒連連搖頭,“稟報將軍,咱們連日來都忙於查案,沒有沐浴,身上早就酸臭難聞了。”
    “我有酸臭味兒?”周公瑾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又看了看麵前正你儂我儂的小兩口,總覺得酸臭者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