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血色“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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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車轟鳴,維多利亞的裝甲戰車以不同作戰小組的形式分成上百個單元試圖分割戰場,源石火藥推動的炮火在充斥焦炭的戰場上從未停歇,大雨拍打在所有廝殺的人身上,不知道從誰開始的,衝鋒的士兵踩到了脫落的防護麵罩。
    大雨中,他也狠狠地扯下了不足以保護他的麵罩,換取了不再受限的視野,雖然又迅速被雨水模糊,但他覺得他“自由”了一些。
    說到底都站到這裏了,死於礦石病的可能怎麽都大不過死在戰爭中的可能。
    調整後的高速戰艦陣地一方麵搭建索橋連接甲板兵員馳援前方鏖戰的高速戰艦,一方麵後方有條件的戰艦再次抬起炮口轟擊陸上血潮,隻是因為位置和視野受限出炮的頻次和準度都下降了。
    特戰隊伍也開始逐步加入戰場,在戰車前壓下能爆發出十幾米長的焰道的噴火器在雨中施展極其不利,但作為一種進攻手段依舊派上了用場,隻是作用變成了輔佐電壓銃形成大麵積對敵壓製。
    精銳隊伍的入場讓混亂的戰局有所緩解,維多利亞的前線原本散落的作戰集體相互逐漸靠近,相互扶持防線開始建立,由高能的電壓銃噴火器將前壓的血潮遏製,但也隻是一時的權宜之計,蓄能武器總有疲軟的真空期。
    但至少讓在直接對抗狀態下處於劣勢的維多利亞士兵們有了喘息的機會,為反擊作戰製造了調整時機。
    “雨真大啊……白鴿,你真的沒問題嗎?”洛裏奇利用自己的源石技藝為眾人打著掩護,在戰場側麵駐足。
    “就這麽看著無數生命犧牲,卻不得不等待,對你這樣的人來說,很難受吧?”
    淩等閑看了看霜星德克薩斯等人,眼睛裏閃過一絲猶豫,但最後眼眉低垂:“我還沒有那麽……”
    “什麽?”洛裏奇既沒有笑也沒有嘲諷,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全然沒有第一次見麵時的長袖善舞。
    “……沒有交際的人,和自己無關的鬥爭,習慣了在眼前重複的死亡之後……我沒那麽高尚。”
    “我認同、讚頌他們保衛家鄉前仆後繼舍生忘死的行動,他們應當被刻在曆史的豐碑上——但我在最基礎的目標達到後……有些……麻木。”淩等閑眼前浮現起那一大片流離失所的災民長隊艱難逃離危險的景象、長泉鎮不成編製的戰士們用生命去和怪物們對抗的慘烈戰線,又一次感到口是心非。
    “又來了,明明不是這麽想的,為什麽要這麽說自己呢?”令的聲音響起,似乎有些責怪他對自己不夠相信。
    令?
    但聲音仿佛就像幻覺,再無回應。
    德克薩斯皺了皺眉,但淩等閑在見到眼前菲林後就告訴她們不要和洛裏奇搭話,神情嚴肅,便沒有插嘴。
    “白鴿先生的不坦率一如既往。”洛裏奇沒有對他的答案本身做出評價,看向血潮來的方向,嚴肅道,“兩個戰場,根據情報撼地者們出動了三分之二帶領相當數量的血潮繞過正麵戰場直接襲擊高速戰艦陣地,而這次血色禍亂最核心的存在和剩下三分之一撼地者恐怕都依然還在城內……”
    “我們得去終結禍源,根據所內主任分析,血色禍源對血潮有極強的導向性,不屬於一般意義上的‘個體’,和它們的感染能力相關——如果先解決掉它,血色瘟疫最麻煩的一點也就解決了。”
    “就這麽簡單?”霜星忍不住開口道。
    淩等閑看了她一眼,有些責怪她擅自引起權杖與所的人的注意,而霜星並不清楚潛在危害,但也自知失言,不再出聲。
    “當然不。”洛裏奇沒有什麽異樣,目光也根本沒有看向卡特斯,但回答了這個應當問出的問題,“血色禍源才是最危險的存在,這也是我找上你的原因。”
    “……它有超出常規的手段。”淩等閑手中騰起白焰,潔白的火焰從下垂的掌心中繚繞而上,和黑色的結晶彼此輝映,覆蓋在源石結晶之上的白焰展現出玻璃、琉璃般的質感,靜謐燃燒。
    “這不是什麽使命,也沒有人委托你,維多利亞的軍隊隻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當軍隊穩住陣腳後正麵戰場很快就會突破,血色怪物基本都匯聚在這裏了,要剿滅它們維多利亞自己也勢必要麵對那個禍源的。”
    一聲代表壞消息的巨響爆發,洛裏奇和淩等閑一行人看過去,首當其衝的高速戰艦小半個艦體陷在血色怪物挖掘出來的塌陷區域中,而大半個艦體則是被血紅色的肉體覆蓋,被拖進陷阱的高速戰艦之上活動的血色怪物讓這具鋼鐵巨物看上去像是一頭正在劇烈喘息的活物,巨響來自於甲板的幾處刺亮的爆破。
    “……即便最糟糕的情況,維多利亞最犯蠢的規劃,舍棄一兩座高速戰艦,血潮也是耗不過實力雄厚的各大公爵的。”洛裏奇一語道破本質,“他們隻是在讓彼此承受更多的損失,以確保自己在未來的競爭中更有影響力。”
    “我們要做的是忍住那份仁慈,保存體力跟著戰線在突破入城的時候配合你完成對禍源的狙殺。”洛裏奇看向他,淩等閑明白了他所擔心的問題。
    “在決定之後才告知原因,權杖與所還是這麽傲慢。”淩等閑別開了目光,驟發的炮火掠過眾人頭頂在不遠處轟然炸開,熱浪和衝擊波波及隊伍,洛裏奇抬手,流光將影響和威脅排除在外,背著爆炸的火光的他讓眾人看不清神情。
    “我們沒有作戰番號,貿然作為第三方加入戰場很容易被高速戰艦無差別打擊,而且戰爭不是一兩個作戰團體能輕易影響、加快的東西——在那些血色怪物鑽出地表時你一點也不驚訝,如果知道它們的作戰計劃,為什麽不提醒維多利亞?”
    “高傲的維多利亞人總得付出點代價,權杖與所不是什麽名門正派,但也至少是恩怨分明,因為他們愚蠢的行為讓我們失去一位優秀的主任,連自己的國家都能被同僚彼此四分五裂,這樣的人……
    “權杖與所不會當好人,維多利亞不配。”
    “士兵、難民,他們有多少連血色禍亂的起因都毫不知情。”淩等閑最憎恨的,就是無端漠視生命,尤其是無辜者。
    “人是千姿百態的,不同的立場不同的標準,一個完全的好人實在是世間罕有,我們不是,他們,也不是。”洛裏奇冷笑一聲,“這不是報複,‘老板’說過,西西多爾是為了自己的家鄉而擅自行動——他很清楚老板的答複。”
    “‘就當作是天數代價,我們已經付出了代價,維多利亞也同樣應當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血卒們突破到高速戰艦上是離他們本人付出代價最近的一次警告,失去兵器、失去士兵,對他們而言則是‘資源性’的代價。”
    “我和你們,始終沒什麽好聊的。”淩等閑表現出些許姿態上的攻擊性,洛裏奇涼薄地笑笑,他們從來沒有試圖成為夥伴,彼此都是這麽認為的。
    “在跟著維多利亞軍隊破城後,我會自動消失的,不必擔心。”
    藍發的薩科塔凝視著那個散發不安氣息的身影,她不插入他的對話,她能看出來淩等閑的變化,在他主動向她尋求幫助之前,她會默默地當好他身後的人。
    他不希望她涉險,她也不比他更清楚事實,那她又為什麽不乖乖照辦呢?
    “因為不想再缺席他的故事了。”
    伴隨著公爵們的一艘高速戰艦被血色怪物腐蝕得徹底癱瘓,在聲嘶力竭的前線的突進下戰線被推至血潮源頭大郡核心的移動城市之前。
    伴隨著開斯特公爵的座駕高速戰艦先勢奪人的一發艦炮撕裂城防,緊跟著的炮火分裂血潮,在數頭血色撼地者帶領血潮攻進破損的高速戰艦、集中力量襲擊下一艘戰艦的同時,維多利亞的軍隊也終於將攻勢最凶狠的第一輪血潮擊退。
    淩等閑和洛裏奇都沒有開口,行動卻不需要彼此提醒。
    霜星看了看德克薩斯,又看了看莫斯提馬等人,略顯猶豫,白鴿還沒來得及告訴她這一切的原因,就像在切爾諾伯格時一樣,她相信過他一次,他沒有讓她失望。
    那她沒有理由不再次相信。
    “……楊格、大熊,跟緊了。現在,白鴿是‘雪怪’的頭,暫時的。”
    “我們明白的,大姊,白鴿大哥在烏薩斯救過咱們,是過命的交情。”
    大雨中的第二輪血色怪物們的身影漸漸模糊,幢幢猩紅的眸光連成一片,維多利亞軍隊失去了它們的視野,探照類源石技藝一個接一個亮起,各個通道閥門均敞開的移動城市赫然浮現在所有人麵前,血色怪物們潛藏回了“巢穴”,又將自己的腹地大門毫無顧忌地開給了維多利亞。
    即使公爵們被腳下的威脅束縛,但也沒有放過戰後分功的大好機會,知道對方請君入甕此舉風險重重,依舊下達了突進的命令。
    “……前進,奪回我們的城市!”
    借著維多利亞主力的掩護,淩等閑等人也成功地進入了血色瘟疫的發源地,然而眼前破碎的黑暗被光明吞噬之後,緋紅的景象昭示著維多利亞血色終局的帷幕……即將拉開。
    維多利亞的軍隊再次出現在地表,當他們見到眼前的景象時,曾經的傳說再次浮現在每個人心頭:
    金色的獅子用諸王之息為他的子民破開了毀滅的風暴,從此和紅龍共執王杖——
    如今,他們親眼見到了新的“風暴”。
    風雨飄搖的灰黑色天空籠罩著大地,倒塌的廢墟之下,殘肢遍地,從屍山白骨中,一頭頭龐大的血色怪物抖落掩蔽的材料,一個個極端危險的血色人影出現在高處的鋒利建築斷口,眼中跳動著同樣的猩紅。
    一個獨特矚目而孤寂殘暴的身影端坐在由巨大血色怪物屍骸鑄就的“王座”上,看到了覲見者,它便抬起些目光,兩列的擁護者則咆哮著為來者“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