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臨愛逢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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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兜兜轉轉我還是到了離戰爭最近的地方,北部戰區的戰況不如南海戰區激烈,並且戰前是穆裏維爾的重工業聚集地,有很多工作機會,我便在這躲住,這一躲便是兩年。
    本來兩年前沒有殺害薛承成功,我下意識的是想去找文森特的,但我猛然想到薛承對文森特的敵視,很害怕會被跟蹤從而害了文森特,又不能回藍家,隻好調轉方向北上。
    而一年前,2058年,金羲自由聯眾國在全國境內首次將一批國有製造業的生產經營權下放給了民辦企業,其中就包括軍工企業,僅僅這一類目,前來投標的企業就有數十萬家,最後精挑細選了八家企業,其中就包括藍氏集團。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心中隻覺得果然如此,隨後便是一股空虛感湧上心頭。
    這兩年來我在這個冰天雪地的地方,鮮少能見到太陽,整日掩麵遮目不敢見人,我的家人們,一個在南方,一個在海的對麵,我無比的想念他們,但在沒有聽到有關薛承消息之前我不敢輕易動身。
    終於,在2059年年末,風雪飄搖的街頭,我有了薛承的消息。
    我日結工作的工廠食堂裏的電視每天都會放新聞,薛承正是出現在新聞裏的。那是一個對前線士兵的采訪,而在背景裏薛承一閃而過,雖然隻有一兩秒,但我的眼睛已經捕捉到了所有我需要的信息。
    他穿著軍裝,身上和臉上都很幹淨,衣領上沒有明顯的標誌軍銜應該還不高,新聞是實時的,而他出現的地方正是南部戰區戰況最激烈的海島。
    我默不作聲的吃完盤裏難吃到作嘔的白水煮菜,結了今天的工資,又借了工廠的電腦查詢了最近的航班,當天晚上我便混入到了一艘遠洋輪船上,等待靠了岸便跳船遊向文森特所在的那座島。
    戰爭爆發後瑞瑪斯曼家族很快投身到了軍火行業,與之相反的是帕特裏克家族依舊紮根於自己的醫藥行列,在這時代也是賺了不少錢。
    而文森特所在的這座島是屬於帕特裏克家族的資產,自然也被肯國政府劃到了軍用醫療試驗基地,目前暫未受到炮火的襲擊。
    我並未通知文森特我要來,我也不是直接朝著目的地去,而是觀察了好一段時間,確定沒有人跟著才上島。
    夜幕籠罩的海麵,我和大海融為一體,身上帶著它的鹹濕,輸入文森特之前給我的大門密碼,進入實驗所,盡量避開巡視的保安,朝著文森特那隱蔽的臥室走去。
    我上一次見文森特已經是八年前了,八年間我們僅僅靠著幾封輾轉多地的信來溝通,其實我也有懷疑過,過了這麽多年文森特是否還愛我。當我們真正的遠離了那些珠寶跑車,當我們褪去了絲綢香檳,甚至是他已經白發蒼蒼,他對我的愛是否還純粹?
    而文森特似乎能透過文字看懂我心裏的焦灼,他的信字字不提愛,卻字字都是愛,即使隻能寫字,他也在表達他的愛意。我很難去描述那種感覺,隻知道當我拿到他的信時那雀躍的心情,當我去閱讀他的文字時我的嘴角會不自覺的上揚,我會珍重的將信收起,夜晚一個人時拿出來再逐字閱讀。在暖色的光線下我似乎與他隔空對話,我能想象他寫下這段時的表情,我知道他的語氣,或埋怨、或撒嬌,或嗔怪、或喜悅。
    我不該懷疑他對我的愛,文森特的愛像太陽一樣熱烈,別說是八年了,就算是八十年,我們的愛也是與日俱增,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堅定的。
    文森特就側躺在床上,即使是深冬他也隻是蓋了一床薄被,珊瑚絨的睡衣包裹著他的身體,在微弱的光線下他的身軀像山巒一般起伏。
    我沒有立刻過去,而是將他的背影仔仔細細的看了遍,我在想如果我隻是個普通人,如果我們出生得再早一點,相遇得再早一點,在彼此最美的年紀相愛,像所有年輕人那樣陷入愛河,然後攜手走過歲月,在戰爭爆發之前握著彼此的手一起邁入墳墓,那該是多幸福。如果是這樣也許我們真的會有一兩個孩子,我們不僅會養奶酪和小櫻桃,還會有其他小寵物,小元和伯伯會健康長壽,我們一家人會在每一個新年一起看煙花綻放。
    床上的文森特翻身坐了起來,轉身看向我時他並不驚訝,隻是有幾分埋怨的看著我,悠悠道:“看了這麽久就是不過來抱我。”
    我頓時綻開了笑容,飛撲進他的懷裏:“晚上好文森特。”
    “琴,我好想你。”
    文森特親吻我的額頭,手掌拂過我的臉頰,我注意到了他手背鬆弛的皮膚,再次望向他的臉,即使是在黑夜中我也能看清,文森特還是八年前的那副衰老的模樣,我摸摸他臉上的皺紋皺眉道:“你還是年輕時候帥。”
    “膚淺的女人,你愛的竟然是我的皮囊,我的靈魂這麽有趣你竟然忽略了,哼,我要生氣了。”
    文森特故作生氣的把頭扭到一邊,這小老頭真的挺可愛的。
    我心知要想恢複年輕時的身體隻能先死一次,畢竟我曾經也變成過一個垂暮老人,是死過一次後才恢複了年輕的身體,隻是我不敢拿文森特冒險。
    “我有一份禮物送給你。”文森特牽起我的手,帶我走到了一個實驗室。
    金屬門自兩邊打開,自帶一陣寒意,而更讓人脊背發涼的是眼前一字排開的一個個泛著綠光的培養倉,那幽幽綠光裏的東西分別長著我和文森特的臉。說是東西,但的確是人,有頭,有四肢,甚至每根手指根根分明,隻是那張臉並不屬於藍敬林,而是屬於薛靖。
    我驚愕的走近培養倉,隔著玻璃撫摸那我遺失多年的臉龐。緊閉的雙眼,帶有嬰兒肥的臉龐,略顯蒼白的膚色,它看起來就像睡著了,靜謐,安詳。
    我已經多年未見自己最初的模樣,如今再見隻覺得恍惚,經過了這麽多事,我好像離那個懦弱膽怯的自己很遠了。眼中有留念,但並無懷念。那張臉代表了我作為藍林替身的日子,代表了我在戰爭年代吃的苦,我才不會懷念。
    “我不知道為什麽,用你的基因克隆出來的人長這個樣子。”文森特走到我身邊,語氣抱歉。
    “這樣對,這樣就對,這是我本來的樣子,但是我討厭這張臉。”
    我見文森特麵帶疑惑,便笑著拉起他的手坐到了培養倉對麵的椅子上,道:“我知道這些年你過得很不容易,你也好奇我以前到底是做什麽的,我現在就都告訴你吧。”
    我便拉著文森特的手,當著曾經自己的麵,把過去那些事一一道來,事無巨細。幾乎花了快三個小時,而這三小時裏文森特的情緒從震驚到疑惑再到憤怒最後到心悸和心疼,他的表情也五彩紛呈,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麽鮮活的人了。
    是啊,鮮活,也就是因為這一份鮮活我才會愛上他。
    我摸摸文森特的臉笑道:“怎麽了?聽傻了?”
    文森特伸手溫柔的將我攬入懷中,輕拍著我的後背,語氣低低的:“我心疼你吃了這麽多苦。”
    “文森特,我是實驗室出生的怪物,我把你變成得和我一樣,你怪我嗎?”
    文森特抬起頭,碧色的眼眸閃著耀眼的光芒:“我隻怪自己不夠愛你,讓你有了這種想法。”
    我被他逗笑,抱著他的肩膀道:“值了,用我以前吃過的那些苦,換伯伯小元小弘和你,值了。”
    “琴,不要再離開我,讓我保護你。”
    我輕撫文森特的眼角眉梢,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每一分痕跡都格外有韻味,那雙碧色的眼睛即使過了這麽多年還是能將我牢牢吸引。
    “你的眼睛好吵啊。”
    “我眼睛怎麽吵了?”
    “你的眼睛一直在說愛我,能不吵嗎?”
    文森特見我也在說笑,便安下心來,把我擁入他懷中,讓我們彼此的心跳再靠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