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一幕 贖罪者的求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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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思行繼續帶領眾人向前,不遠處卻隱約傳來哭泣聲。
    顧思行臉色驟變,捏緊手杖:“各位稍等,我先失陪一下。”說罷不顧風度,急匆匆向聲源處跑去。
    夜星微笑著:“走,一同去看看。”
    幾人尾隨其後。
    ……
    “哭、哭、哭,就知道哭!”薑浮大聲罵到,“小瘸子,除了哭,你還能幹什麽!”
    “還……還給我,”陶啟明抹著眼淚,收起聲,“求求你們,把本子還給我。”
    薑翳與薑浮對視一笑:“想要你的本子啊?”
    陶啟明抽噎著點頭,撐住拐杖,向二人伸手,透過淚水模糊的眼看著薑翳薑浮。
    薑浮一巴掌拍在陶啟明伸出的胳膊上,留下殷紅的掌印。
    陶啟明眼睛又紅了一分,發出嗚咽聲。
    “你這樣隻會哭的家夥,”薑浮哈哈大笑,“顧團長肯定討厭死了!”
    薑翳舉起本子:“想要本子?”他往櫃子裏一丟,“那你去拿啊!”
    陶啟明看著二人,擦幹眼淚,杵著拐杖,步步為艱移進櫃子。
    “你進去那麽點怎麽可能拿得到啊?我來幫幫你。”薑翳猛推櫃門,裏麵發出咚的一聲。
    薑翳死抵櫃門,薑浮拿來來木條,不顧裏麵的哀求,插入扶手中間。
    薑翳狠狠踹在櫃子上,櫃子搖晃,薑浮笑道:“吃白飯的家夥,就該這樣!”
    櫃子裏,陶啟明的哭聲越來越大,櫃子外,薑浮與薑翳擊掌慶祝勝利。
    帳篷外傳來腳步聲陣陣,薑浮、薑翳環顧四周欲走,溜向後門,卻見一陌生人堵在門口,二人試圖撞開逃離,被一把揪住後領硬生生提起。
    顧思行聽見櫃裏的哭嚎,慌忙抽出木條,陶啟明摔出,顧思行接住,緩緩降低身形,半跪在地上摟住陶啟明,輕聲安慰到:“不哭不哭,啟明不哭,我來了,已經沒事了。”
    陶啟明的眼淚鼻涕糊了顧思行半個肩膀。顧思行輕拍陶啟明的後背:“沒事了,沒事了,放心吧,沒事了。”
    陶啟明抽噎著,止住了眼淚。魏緣音撿起拐杖,交還與陶啟明。
    “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顧思行認真地注視陶啟明的眼睛。
    後門方向傳來腳步聲,夜星拖拽著薑浮、薑翳二人走來,到了陶啟明麵前,兩人被摔在地上。
    薑浮、薑翳站起後不敢直視顧思行,把頭埋得很低。
    顧思行見此情形,詢問陶啟明到:“是他們嗎?是他們把你關在櫃子裏的嗎?”
    陶啟明眼眶更紅,薑翳抬起頭惡狠狠瞪了一眼,卻被薑浮迅速按下腦袋。
    陶啟明看著顧思行真誠認真的眼睛,大約一字的時間後,陶啟明嗚咽道:“不是的,不是他們——是我自己不小心鑽進櫃子裏的。”眼淚湧出,陶啟明抬手擦去,拄起拐杖:“對不起,顧爺爺。我下次,會注意的。”鼻涕流到嘴邊。
    說完,陶啟明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離去,顧思行看著他的背影,小聲喃喃到:“啟明……”
    顧思行蹲在原地很久,起身後向眾人鞠躬致歉:“久等了,抱歉,讓各位看笑話了。”
    再也沒有談笑的氣力,顧思行帶著一群人默默無言回到一開始的帳篷。
    顧思行在觀眾席頹然坐下,搖搖頭長歎一聲,一行人靜靜坐在他的身後,一言不發,施茜望與衛莊二人拉住魏緣音的手。
    “各位,非常抱歉,”顧思行苦笑著搖頭,“現在請求各位將兩位孩子托付給我也確實強人所難,雖然現在說出來已然不可信,但,我對孩子們仍是一片真誠。”
    “可以告訴我,”夜星依然掛著微笑,“為什麽那麽關心那些孩子嗎?”
    “現在說,”顧思行雙手交叉放在大腿上,“也無法改變各位的看法了吧?這確實是我的失職。”
    夜星微笑著:“也許能?”
    顧思行沒有回頭,一盞茶的時間後,他終於開口:“我來自e區,準確來說是e1區,你們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麽嗎?”
    “我們來自相似的地方。”夜星回複到。
    “那我就不多作解釋了,”顧思行自嘲地笑笑,“你們那裏也有大遊行的人嗎?”
    魏緣音想到了那些吃人的蝗蟲,皺緊眉:“有。”
    “我是大遊行裏的一員,”良久的沉默,顧思行再次開口,“我有美滿的家庭,和藹的愛人、可愛的女兒與愛她的女婿、還有一個正在讀小學的孫子。”
    “食物、食物、食物,催命的食物,”顧思行咬牙,帶著厚重的鼻音說道,“沒有食物,我們一家子都得餓死。從小到大,我隻理解到拳頭大就能活得更好,當時,我的身體還算健壯,就加入了大遊行,成為罪犯的一員。”
    “那樣的氣氛,我很難描述,”顧思行用手掩住臉,“感覺就像瘋了一樣。我一開始隻是想撿點東西,見好就收,可後麵在那種氣氛的裹挾下,我一次又一次突破底線。”
    “我當然是大遊行的勝利者,”顧思行長歎一聲,“食物、水、武器,我滿載而歸,甚至腰間掛著一把m1911。”
    顧思行痛苦地搖頭。
    “當我滿懷希望抱著東西回家,迎接我的,不是活蹦亂跳的家人,”顧思行又是長久的停頓,哽咽著,“而是遍布傷痕的屍體。”
    “知情人告訴我,他們死於另一波遊行人的掃蕩,”顧思行搖搖頭,“我該怪誰?我又能怪誰?我也是那些遊行的人之一,也許我手下也有等待丈夫歸家的妻子,也有等待父親歸來的女兒,也有等待爺爺回家的孫子。”
    回看自己,從來不是輕鬆事。
    “我抱著食物再次回到那顆高聳的植物下,看著星空,對自己扣動了扳機,”顧思行放下手,“等我意識清醒時,我沒有見到我千思萬想的家人,我看到的隻有一個荒誕的小醜,與空無一人的馬戲團。”
    “我的孫子啊,他最喜歡的就是電視裏的馬戲團了,”顧思行弓著身漫無目的地看向前方,“所以我想,也許,這是我第二次機會,去拯救像他那樣的——其他人的機會。”
    “我在舞台上思考了很久很久,”顧思行說到,“我之所以做出那樣的選擇,是因為從來就沒有人告訴過我,我還可以有其他選擇,是因為這樣的環境,不支持我其他的選擇。從我出生開始,我周遭的一切就在我身上烙下了烙印,我可以不去承認它,但它永遠都在,在麵對那樣的環境時,烙印讓我親手砸爛其他選擇,還為之沾沾自喜。”
    “所以這就是原因,”顧思行長舒一口氣,“我想告訴那些孩子,他們有其他選擇,他們可以做到其他的選擇。我從那時開始就收養起這些孩子,他們有人被父母拋棄,被我帶走,他們有人被賤賣,來到我這裏,他們有人被當做資源使用,我也收留了他們。但,我也隻能做到這些,偶然抬頭,我窺見了不可戰勝深淵。我的手隻夠我做到這些微不足道的事,在深淵的注視下,我僅剩無力。”
    “這次發生的事情,我,”顧思行揉動額頭,“是我的全責,我也許高估了自己,即使各位因此拒絕他們二人來我這裏,我也毫不意外。不過,看各位的關係,我想他們跟著你們也不賴。接下來,我還會繼續努力將拉斐爾馬戲團變成孩子們的庇護所。”
    現場陷入平靜,無人言語。
    “小心啊,”夜星微笑著,“千裏之堤,潰於蟻穴。”
    她彈出一樣小東西,落在顧思行麵前:“那對雙生子身上的東西,你最好能親自去看看。”
    “這是?”顧思行輕撫手杖,那詭異小醜伴隨嘟嘟嘟的滑稽音效在他身邊冒出,顧思行遞出這樣東西,“你知道這是什麽嗎?告訴我。”
    小醜怪笑一聲,拿起那件小東西左看右看,無比誇張地說到:“哈!joker聽過!薑浮、薑翳在拉斐爾馬戲團裏說過,這是定位器!”然後手臂在空中劃過大圓,將東西送還至顧思行手中。
    顧思行將其緊緊攥拄,花白的眉毛倒豎,久久不言。
    “謝謝提醒,”顧思行轉過身向眾人行禮,“作為答謝,你們可以在此留宿。”
    “馬戲團接下來去哪裏?”夜星回以微笑。
    顧思行細細想後回答:“拉斐爾馬戲團將於一天後在這座海島的海岸停留,具體方向為正北方向。”
    夜星笑著:“能否偏離?這能讓兩個小孩少走很多路,期間物資損耗由我提供。”
    顧思行皺起眉頭,看看施茜望,又移動視線看向衛莊,最後揉額:“如果你能承擔近半的損耗,我想,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