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落幕 拉斐爾馬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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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沉得深,厚重的烏雲,壓在孤零零的城市上。
秋風瑟瑟,顧思行整理好衣領,收起藥物,走在城市的巷中。
白霧茫茫,未見人影,嗚聲陣陣,顧思行皺起眉。
霧中走出小小的人影,未等顧思行開口,那人就伸出手,緊緊抱住顧思行,眼淚再次湧出,沾濕顧思行的衣角。
顧思行蹲下,一遍又一遍安撫薑翳顫抖不已的身體:“不哭不哭,沒事了,有我在,沒事了。”
薑翳沒有回答,隻是拉起顧思行的手,一聲不吭往迷霧裏走。
穿過白霧,熟悉的馬戲團,卻是陌生的死寂,顧思行心一沉。
鼻腔充斥著烤焦的肉味,顧思行盡量避免去思考那是什麽,帶著最後一絲僥幸,祈禱奇跡降臨。
小醜如同往常一般,出現在顧思行麵前,化了妝的臉已經花成一片:“joker——joker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顧思行,joker很抱歉……”
幻想被打破。
顧思行漸漸佝僂,疲倦擺手:“沒事了,你——去忙吧,像以前一樣。”
薑翳仍拉著顧思行的手,顧思行也跟著一步一步走著,那些熟悉的地方,那曾經的笑臉。
“那裏是王兵經常呆的地方,他經常跑來找我要擁抱……”
“帳篷是陶啟明最喜歡的地方,雖然經常提醒他,在陰影裏寫東西對他的眼睛不好,但他還是喜歡坐在角落裏寫日記……”
“圖書館,總能在那裏見到李娜,安靜的孩子……”
“楊越……曹近賢……”
現在隻剩地上那些塵埃,與火燒過的地麵。
穿過幕布,偌大的倉庫現在獨留空蕩,薑翳的哭聲在空間裏不停回響,就像是孩子們的嗚咽。
“我錯了,”顧思行手緩緩摸向懷中一物,“孩子們……”
顧思行看著眼前那小小的背影,慢慢從懷裏取出m1911,打開保險:“對不起。”
……
對麵那綠意盎然的島已經近在眼前,魏緣音一行人看著不遠處的沙灘,海浪衝刷白沙,響起海的呼喚。
“暫歇一晚,”夜星笑著,“明早啟程。”
“好耶。”魏緣音把背包往地上一丟,直接就地躺下。
陳啼鳥抖抖衣服,愉快坐下,輕撫盒身將提琴取出,舒緩的音樂蕩起。
衛莊輕靠在施茜望身側,聽見樂聲,視線越過施茜望,靜悄悄地注視著。施茜望歪過頭:“嘿!衛莊?怎麽了嗎?”
“好聽,”衛莊小聲道,“很喜歡。”
施茜望明亮的眼睛忽閃忽閃:“嗯?但是斷斷續續的,也聽不完整,你怎麽判斷好聽不好聽啦。”
“不是的,真的很好聽。”衛莊辯解道。
“你們也能聽見麽?”樂聲暫停,陳啼鳥挪過身來,“真搞不懂,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能聽見她的樂聲呢?罷了,也好,多了幾分驚喜。”
衛莊躲在施茜望身後,一聲不響,隻是瞧著陳啼鳥,施茜望見狀會心一笑:“嘿,叔叔,他很喜歡你的音樂,可以麻煩你繼續嗎?”
“叫哥哥。”陳啼鳥一臉認真,但還是拿出提琴,重新奏響。
施茜望聳肩,看向衛莊,衛莊仍癡癡地聽著,也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真的在聽,不過看到衛莊臉上的笑意,施茜望也嘿嘿一聲,閉上眼享受起這斷斷續續的音樂。
“夜星,夜星!你說,咱在這邊會不會被趕走啊?”魏緣音看著天上的星星。
“不會。”夜星笑著回複。
“那你說,他們把怪物趕到城市邊緣的話,我們現在會不會遇上啊?”魏緣音偏過頭。
夜星依舊微笑:“不會。”
“那挺好的!”魏緣音也笑起來。
天上星空燦爛,那些高掛穹頂的星星,不知引得多少人神往,又不知讓多少人心傷。
良久,夜星問道:“你有什麽願望嗎?”
“願望嗎?”魏緣音皺起眉,“嗯,我沒想過呢,我現在想想啊——硬要說的話,應該是回到之前,各種怪事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吧?”
“還有嗎?”夜星微笑著。
魏緣音目光投向馬戲團的方向:“可能,我還想回馬戲團看看?”
夜星轉過頭:“為什麽?”
“因為,”魏緣音撐起身,“那個顧思行,今天一看狀態就不對勁啊!我有點擔心——,所以我想回去看看,要不然我估計得幾宿幾宿地睡不著覺。”
“我不建議。”夜星笑道,手指纏繞起眼鏡上的細繩。
“啊,”魏緣音耷拉下來,“果然嘛,肯定是出事了吧?”
魏緣音鼓起勇氣抬起頭:“沒關係!我也想去看看!沒準幫得上什麽忙呢!”
夜星也坐起身,“如果你確定的話。”
“那當然,”魏緣音捏緊拳頭,“如果可以去的話,我確定以及肯定!”
魏緣音看向其他幾人:“但是,他們要休息哎?我們自己去嗎?”
“你問問。”夜星笑著站起。
魏緣音比了個ok的手勢:“好嘞,交給我吧!”
……
黑夜裏的小巷,無法看清盡頭,蜿蜒無邊。
“你確定是這裏麽?”陳啼鳥看看周圍,也沒有特殊的地方,隻是個很普通的小巷。
夜星笑著點頭。
“可是,可是,”魏緣音有些著急,“咱咋進去啊?以前都是他帶我們進去的,現在咱咋辦?”
“等,”夜星微笑,“要是他想見我們,我們就能進去。”
施茜望腿有些酸,拉著衛莊直接坐在地上,抬起頭:“嘿!那我們今天幹脆就在這裏休息吧!?”
不知過了多久,薄薄迷霧在眾人眼前散開,魏緣音從地上彈起:“來了來了!”
她拉起夜星:“走走走!”
走進迷霧,一股子怪味兒,魏緣音捏緊鼻子:“噫——,什麽味啊?什麽東西焦了嗎?”
陳啼鳥皺起眉頭,環視一圈,見到地上那些燒過的痕跡後,臉色變得難看,他把盒子背上,拉起施茜望、衛莊二人。
施茜望沒有聽見任何有生氣的聲音,馬戲團似乎成了一具死物,那不好的信息穿過牆,進入了施茜望的眼睛,她緊咬牙關,身體因寒意而顫抖,她緊緊貼在陳啼鳥身邊,衛莊死死握住陳啼鳥的手,眼裏帶上了恐懼。
小醜再次走來,那一群小生物仍然跟在他身邊,比起往日的活潑,更像是一支出喪的隊伍。
小醜招手,示意眾人跟上,一路上,小醜埋頭看著地麵,小聲低語起混亂的句子:“joker不想顧思行離開……陌生人,joker討厭陌生人……為什麽?……朋友……”
隊伍行進至帳篷前,若有若無的鐵鏽味混合在空氣中,小醜停下。
魏緣音猶豫著,在心中糾結:“這裏發生了什麽事?很危險吧?我——要回去嗎?”
腦海裏浮現那位老人的模樣,和藹的笑臉與飛舞的彩帶。魏緣音咬牙,在心中自言自語:“肯定不是他,他現在需要幫助!我,我得進去找他。”
魏緣音拉起幕布,老人從黑暗中走出,將她擋在門外。
魏緣音上下打量,眼前的顧思行仿佛是個陌生人,身軀不似往日挺拔,充滿疲憊,衣服不再整潔,甚至褪去了外套,臉也沒有了生機,失去血色,更加慘白。顧思行的身影蒼老了許多。
顧思行勉強撐起微笑,在施茜望、衛莊二人麵前蹲下身:“小家夥,抱歉了。我想和他們說會兒話,得麻煩你們在外邊稍等了。”
衛莊點點頭,施茜望呆呆地望著屋內,聽聞聲音後,收回視線跟著點點頭。
顧思行站起身,看向欲言又止的小醜:“joker,你——先去忙吧。”
小醜躊躇著:“joker不想……”
“這是命令。”顧思行疲憊不堪。
……
帳篷裏充斥著火藥味、鐵鏽味以及嗆鼻的煙味,血液四濺,痕跡已經暗沉發黑,中間那一具小小的屍骸,上麵蓋著老人的外套。
顧思行坐下,再次點上煙,腳邊的地麵煙蒂堆積。
“你早知道了?”顧思行深吸一口,“對嗎?”
夜星沒有回答,臉上依然是那不變的微笑,魏緣音有些不安,拉住夜星的胳膊。
白霧吐出,顧思行低下頭:“我也想明白了。”
“我並不是為了別人而贖罪,我隻是為了自己,”顧思行扶住額頭,“我把自己一切美好的幻想都投影在了這個伊甸園,我以為,隻要拉斐爾馬戲團還在,那些就真的會實現,我終於就可以完成贖罪,走向更美好的生活。”
顧思行的聲音帶上顫抖:“所以麵對那些問題時,我該死地選擇了閉眼,我不願意看見那些汙點,不願意承認伊甸園隻是我的幻想。我不願意醒來,我寧願用僥幸心理去逃避。”
“我欺騙了自己,”顧思行說著,眼淚流了下來,“我騙自己我沒有私心,我隻是為了贖罪,我隻是為了讓孩子們過得更好。但事實上,我隻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心安,為了保護自己的幻想,為此,我利用了那些孩子,也害死了他們。”
夜星依舊微笑地注視著老人,魏緣音心裏塞滿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
“隻要我還是為了自己,”顧思行抬起頭,看向夜星,“我就永遠沒辦法抵達那個伊甸園,對嗎?”
夜星笑著,一成不變地笑著:“現在也為時不晚。”
“太晚了,”顧思行自嘲地一笑,搖搖頭,“已經太晚了。”
他取出懷中的m1911:“也許這是個不情之請,但我——實在沒有勇氣。”
夜星接過槍。
陳啼鳥上前,拉起魏緣音,一同走出帳篷。
……
“joker不能傷害小家夥的朋友,”小醜手按在臉上,“可大家都是joker的朋友,大家都離開了,顧思行也要離開了。”
“小家夥們很重要,”小醜手指在臉上扒出一道道血痕,“joker不想讓小家夥們離開,joker也不想顧思行離開。”
“joker,joker應該殺了那些陌生人!”小醜痛哭,“但,顧思行說過,joker不能傷害小家夥們的朋友。”
“顧思行很重要,顧思行人很好,”小醜的眼淚流進傷口,一陣刺痛,卻還是難看的笑著,這是小醜的職責,“小家夥也很重要。”
“小家夥離開了,顧思行很難過——都是那群陌生人的錯!”小醜趕忙擺頭,否定這突然出現的想法,“不對,他們是小家夥的朋友——不,朋友不會這麽做。”
“但是小家夥說他們是朋友,”小醜的腦袋開始脹痛,“不!他們是騙子!我為什麽要聽他們的話?!”
“顧思行告訴joker,joker要聽小家夥的話,”眩暈著,小醜的眼淚與鼻涕湧出,“我為什麽一定要照做呢?”
“因為joker必須聽顧思行的話,”小醜站起身,表情扭曲,“為什麽?顧思行讓我走開,也沒問題嗎?”
“顧思行會死,我不想他死”小醜打在自己的頭上,“joker必須聽顧思行的話!”
“joker必須……”小醜逐漸迷茫,“joker……”
“我是joker?不,joker是顧思行給我取得名字”小醜似乎想起了什麽,“我的名字呢?”
“艾瑞……”小醜的眼睛再次澄澈,更多的記憶湧入,“我想起來了,我的名字是艾瑞!”
“顧思行,等我!”艾瑞擦幹眼淚,“我有辦法補救這一切,你不能死。”
……
顧思行眼前突然出現黑影,是曾經的小醜,艾瑞。
艾瑞迅速蹲下,按住顧思行的肩膀:“顧思行!你聽我說,我知道怎麽補救我的錯誤了,你是個好人,你不應該死在這種地方!”
顧思行隻聽見一串還算熟悉的音節,他的視線越過艾瑞,看向夜星:“這是你們的語言,對嗎?沒想到,他也來自其他地方。”
夜星笑著,“他說還可以補救,他不希望你死。”
“哈哈,替我謝謝他。”顧思行看著眼前那急切的人。
夜星微笑到:“要試試嗎?”
“不了,我老了,”顧思行搖頭,“沒有了年輕時的勇氣,而且……”
顧思行苦笑:“我累了。”
艾瑞察覺到什麽,鬆開按住顧思行的手,他站起身,看向身後的夜星。
夜星對艾瑞笑著:“麻煩你,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