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祈禱你們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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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柴劈啪炸起火星,魏緣音將手中的往後縮了縮。
    老實說,魏緣音她並不知道這東西怎麽才算烤好。
    魏緣音還以為遇著火會化掉、會滋滋作響。可現在看著筷子上那團白色的小玩意,好像膨脹了些,又好像沒有,魏緣音還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正糾結,聽見耳邊傳來細微的哢嚓聲,魏緣音抬頭,剛好瞧見施茜望將塞進嘴裏,又是一聲哢嚓,魏緣音頓時一愣。
    “嘿,你在看什麽啦?”施茜望疑惑道,“分你一口?”
    “啊,不了不了,謝謝。”魏緣音搖搖頭,卻在心中犯起嘀咕:“這真的是能發出來的聲音嗎?”
    魏緣音邊尋思著邊把送到了嘴邊,小口咬下,那層脆皮被咬破,化在舌尖。
    “感覺怎麽樣?”雲夢晃悠著手裏的筷子問道。
    魏緣音撓撓頭:“很好吃,嗯,好像奶油?”
    “而且,”魏緣音仔細回憶,“有點木頭的味道?”
    “烤焦了麽?”陳啼鳥笑道。
    “那肯定不是!”魏緣音搖頭辯解,“都沒看見有變化,怎麽可能焦啦?”
    “不過,”魏緣音點頭道,“這個味道超級棒,木頭的味道也超級棒。”
    雲夢噗嗤一聲,眼睛彎成月牙:“總之,大家喜歡就好。”
    ……
    光影在房間裏跳躍,映出人影。月光透過窗戶在畫布上灑下一片銀光。
    胡守安塗抹上幾筆色彩,越過畫框悄聲觀察起角落的商人。
    良久,商人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抬頭:“說。”
    “非常抱歉,打擾了你,”胡守安腳下的陰影卷動,房間回複如初,“因為我感覺你好像不喜歡被打擾,所以有些猶豫。如果可以的話,請問能占用一會兒你的時間嗎?”
    “你留下,是為了什麽?”商人的聲音還是同以往那樣低沉、不帶起伏。
    “我想說聲謝謝,”胡守安走來,隔了段距離坐在商人一側,“這段時間,你們都幫了我很多。”
    商人沒有回答,胡守安自顧自繼續道:“我現在——應該有足夠的勇氣去再次站在陽光下。”
    “無論是陳啼鳥還是施茜望,他們都在一直、一直鼓勵我,這段時間我聽到的安慰,也許比我前幾年加起來都多吧,”胡守安放緩語速,“很抱歉,讓你們一直照顧我的任性。”
    “我早該站出來,卻因為我的問題,讓他們辛苦那麽久,這真的非常抱歉,”胡守安認真道,“不過,現在也不遲,我終於可以幫上忙了,終於可以為大家分擔壓力了,我終於——找到了可以接受我的地方。”
    “被人需要,真的是一種很棒的感覺。”胡守安嘴角上翹,繼續他的自言自語。
    ……
    那袋沒一陣就被分了個幹淨,現在火爐裏的火還挺旺,眾人圍坐在小火爐旁,個個臉映得通紅。
    魏緣音褪下外套抱在懷中,她在溫熱的衣服表麵蹭了蹭臉頰,感概道:“好久都沒這麽放鬆過了。”
    “嗯嗯,”施茜望靠在魏緣音身旁,“要是每天都能這麽開心就好了。”
    “唔,大概是不可能啦,”魏緣音皺起眉,“咱還要工作呢,天天休息可沒飯吃。”
    陳啼鳥笑著:“偶爾休息休息也是好事,不是麽?”
    “這話倒是真切,生存固然重要,”雲夢從火旁站起,緩步走向矮牆,“可生活也很重要啊。”
    魏緣音偏頭:“但先要活著才能"活著"咯,而且,咱還有好多事要做。”
    雲夢扭過頭,輕笑兩聲:“那便加油吧。”
    說罷,米白色的圍巾揚起,雲夢輕巧翻上矮牆。
    那身影如此輕飄,像一隻風箏。
    “她會死……”魏緣音的腦海裏商人的聲音如此清晰,那個日期——三月三,好像成為了某種魔咒。
    ……
    黑夜中,胡守安的絮叨已停下許久,商人還沒有回應,地上桌椅的影子交錯,有些雜亂。
    沒有其他聲音,隻是安靜,胡守安透過窗看著外邊的天空。
    良久,他才開口道:“你能看到未來,對嗎?”
    商人反問:“為什麽想知道未來?”
    “抱歉,很難理解吧?”胡守安低下了頭,“我是個軟弱的人,我沒有膽量去麵對未知。”
    “也許對我這樣的人來說,”胡守安自嘲道,“知道一個確定的未來,然後按部就班,是最安心的吧。”
    胡守安靠著牆,小聲說到:“畢竟,這至少能讓我知道,自己的努力到底會不會有回報。”
    “我不常主動去了解未來。”商人的聲音依舊沒有起伏,甚至根本不像是聲帶發出的聲音。
    “這樣啊,請問能告訴我為什麽嗎?”胡守安偏過頭,“我一直以為有這種才能的人,會很樂意窺視未來——抱歉,是不是冒犯了,如果不想告訴我,也是可以的。”
    商人回應道:“我看見未來,不止一個,在我眼中你可以同時活著、死去,但隻有所有的可能疊加在一起,才完整。”
    “我不是神,我有偏向,”商人一字一句道,“我會下意識將結局導向我所希望的模樣。”
    “謝謝你,”胡守安有些訝異,“告訴我這麽多,真的沒問題嗎?”
    商人扭頭看向胡守安,一字一頓:“沒有任何問題,朋友關係的建立,就是互相暴露秘密。”
    “哈哈,”胡守安尬笑幾聲,他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是這樣嗎?”
    ……
    “怎麽了嗎?”雲夢的聲音將魏緣音從恍神中喚醒。
    魏緣音這才驚覺,自己拉住了雲夢的胳膊。
    “呃,小——小心,”魏緣音含糊其辭,“天台邊坐著,不安全。”
    “謝謝關心,”雲夢笑著,“我會注意安全。”
    “那就好,那就好,”魏緣音慢慢鬆開緊抓的手,“要不還是下來吧?真的不安全啦。”
    “不用哦,”雲夢的雙腳在空中搖晃,“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風吹過的飄搖,能讓我感覺到我是一隻自由的風箏,”雲夢看向樓下,“在這裏,也能看到這片城市燈火,也能聽到這片城市的旋律。”
    “旋律?”陳啼鳥也走了過來,“城市的旋律麽?”
    “嗯,這座城市的旋律,就像齒輪的咬合聲那樣精確,”雲夢放任風吹起圍巾,“但,人不是齒輪,我想聽到些更輕的旋律。”
    雲夢指向黑暗中的城市中心:“那裏有一座塔,你們能看到嗎?”
    魏緣音遙遙望去,確實有一座若有若無的塔:“大概可以,怎麽了嗎?”
    “那是他的紀念館,”雲夢像是在對自己說話,“但人們已經忘記了。”
    陳啼鳥靠在圍牆上,詢問到:“"他"是?”
    “是這個城市的創始人,是最初的12議會的一員,是大洪水後教導人們團結的第一人,”雲夢回憶著,“大洪水後,是他帶領人們跨越偏見的溝壑,放下過去的身份,重新站在土地上,手拉手一點點耕耘出了他夢想的未來,人人都能實現夢想的未來。”
    雲夢輕輕搖頭:“但人們已經忘記了。”
    “但,”陳啼鳥抱緊盒子,向雲夢笑道,“你還記得,不是麽?”
    “嗯,因為我就是追隨他而來,”雲夢輕輕一笑,“因為我知道他故事的最後,他來到了這裏,和最痛苦的人們站在一起,和最天真的人們站在一起,和他最愛的人們站在一起。”
    “因為我知道,這個城市最初的人們都懷揣著夢想,”雲夢望著那片星空,“所以,懷揣夢想的我,就來到了這裏。”
    魏緣音偏頭道:“那你的夢想實現了嗎?”
    “我的夢想嗎?”雲夢將圍巾上拉,“也許實現了吧。”
    “這裏的風——變得好重啊,”雲夢小聲道,“有些冷了,我先下來。”說罷,從圍牆上跳回天台。
    ……
    安靜得可怕,胡守安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麽。
    “你說你會把結局導向你希望的模樣,”胡守安故作輕鬆,“那不是很好嗎?畢竟大家都會希望有好的結局,不是嗎?”
    “好結局?是啊,好結局,從理智上來說,我應當期望好的結局,”商人語氣平緩,“所有人都能互相理解,所有惡人都能惡有惡報,所有善人都能善有善終……”
    “最後,大家可以手拉手站在陽光下迎接光明的未來,”商人開始緩慢而沉重的鼓掌,“好結局,好結局啊,哈——哈。”
    ……
    雲夢退回火爐邊:“你們知道嗎?每天晚上,城市邊緣的燈光總會少那麽幾盞。”
    “而網絡上的火氣,”雲夢黯然道,“總會多那麽幾分。”
    “網絡?”魏緣音撓頭道,“這倒不清楚了,現在用得起手機的家夥可不包括咱呢。”
    “看來你可以,對麽?”陳啼鳥將盒子緊緊抱住,“現在的輿論如何了?”
    “不好,非常不好,”雲夢注視跳動的火焰,“或許過不了多久,這裏就會和城市邊緣的其他地方一樣了吧,不,也許會更加混亂。”
    雲夢從包裏取出一條吊墜項鏈,那吊墜瓶中的花朵依舊鮮活,雲夢注視著,小聲道:“我想去那座塔看看,不過,我想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魏緣音一眼認出雲夢手心裏那個小玩意,正要說些什麽,卻被陳啼鳥搶了先。
    “那是什麽?”陳啼鳥詢問道。
    “哈哈,這個嗎?”雲夢提起吊墜輕輕搖晃,笑道,“是希望哦。”
    ……
    商人鼓掌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響亮,一下、兩下、三下……
    他笑了起來,笑聲伴著掌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刺耳。
    戛然而止,再次安靜,就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那樣。
    商人平靜而清晰地說:“我祈禱你們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