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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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飛來一抹金影,似不滿周圍烏泱泱的夜空,遊弋蕩開一汪清池,化了夜色,藍得透徹。
商人抬手將木屑散入炭堆,星火微微又一晚。
“商人——,”雲夢裹緊圍巾,拖起長音呼喚,“我來替班了。”
她走至火堆旁坐下:“魏緣音說今天讓我來替班,你現在可以去做你的事情。”
她歪著頭,揉了揉還沒完全睜開的睡眼,露出笑容,兩顆小虎牙若隱若現盡顯俏皮:“如果有遇到什麽有意思的事情,也可以帶回來和大家分享。”
“哦,對,”雲夢說著,起身拿回自己的背包開始翻找,“我記得魏緣音說過你喜歡吃甜食……”
“來,”雲夢拿出一袋,笑道,“昨天溫思直給我的,分你一點。”
見商人沒有回應,雲夢取出一些塞進商人手中,笑盈盈道:“別害羞嘛,拿著,然後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說罷,還揮了揮手。
商人將收起不知道放在了哪裏,隨後起身像以前一樣坐進了角落中。
雲夢偏過頭:“你不去忙嗎?”
和從前一樣,商人沒有回應。
……
城市的中央,一座被人遺忘的高塔,寒風凜冽,沒有人再抬頭仰望這一座潔白的塔,人影已去,隻剩飛鳥做伴。
商人靠在矮牆邊,凝望塔下人群來往。另一道身影從那天邊的矮牆上走來,坐在他的身側。
風撩起那人的白發,那人微微笑著:“新朋友。”
“不。”商人立刻否定她的說法。
“好,”那人用手指勾起眼鏡上的細繩,“新消遣。”
商人沉默片刻,開口道:“還需要多久?”
那人轉過頭:“快了,相較於你的新人生而言不過短短片刻,無需著急,早日習慣吧。”
“希望這次,”那人說,“你不會再想複活那些存在。”
“不會了,”商人一字一句道,“夜星,不會了。”
……
還在薄霧清晨,手下人已經將諸事辦理妥當,隻需要露相。
李思越默默聽著手下的人來報告,今日布道所需的物資已經備好,白粥也正用新壘的灶熬著,外邊人已聚攏,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李思越下意識把手伸進口袋按在煙盒上,思索片刻,搖搖頭又將手抽了出來。這些工作並不是由他們一直在負責,隻是偶爾作為教會的排麵出場,即是排麵,便不能丟了教會的麵。
“喲,兒賊,今天穿那麽靚,”陳隋祀一巴掌扇在李思越背上,“不出去多走走?”
“你!”李思越轉過身,狠狠拍在陳隋祀肩上,“把腰挺直。”
陳隋祀吃痛怪叫一聲:“知道了,知道了!”
“怎麽還穿著這身衣服?快去給我換了!”李思越瞪了一眼陳隋祀穿的沙灘褲,“別忘了,你才是這次的重點。再怎麽說你也得表現得像個天使,把表情收斂好,別吊兒郎當。”
“行行行,我是天使,”陳隋祀麵色一正,將一把巨劍喚來握在手中下插入地,雙腳分開與肩齊,鄭重地將手放在劍柄之上,“這樣如何?”
陳隋祀將翅膀收攏,金色的虹膜微微熒光,要不是這短t加沙灘褲的搭配太不著調,也許還真算是有點莊嚴神聖的味道,可惜,現在麽……
李思越眉頭緊鎖,揮揮手:“好,現在你趕緊去給我把衣服換了。”
陳隋祀將巨劍一收,笑道:“怎麽樣?你爹我還像模像樣的對吧?”
李思越深呼吸了一口,要不是上次打賭又輸給了他,自己怎麽說也要罵回來,他硬著頭皮點點頭:“對,挺像樣,你趕緊去吧,時間不等人。”
“我這就去——,等等,我想起來一件事,”陳隋祀小聲道,“趙執願也在這邊,要去找他不?”
“不可以,”李思越揉了揉太陽穴,“我知道你很關心他的情況,在這方麵我們都一樣。但,魏小姐明確說過我們要盡量避免與他接觸,防止暴露教會與趙執願所領導的12議會之間的關係。”
“我們平民百姓與壹號議員進行友好交流怎麽了?”陳隋祀摟住李思越的肩膀,“再說,魏大聖女的重點是——不要暴露。那隻要沒人知道不就完事了,你說是吧?”
“等等,”李思越深吸一口氣,“你該不會已經去過……”
“嗨,兒賊,你這麽聰明幹什麽,”陳隋祀笑道,“不過你放心,之前都是和他手底下的人見麵,他本人我可沒見著,他忙著呢。”
“陳隋祀啊陳隋祀,”李思越扶額道,“就算不是本人,你這,肯定也不行。”
“反正沒人知道就行,”陳隋祀聳聳肩,“有問題魏大聖女肯定早就出來阻止了,她沒來,那就說明沒問題。”
“這次趙執願出來可沒幾個人知道,機會千載難逢,錯過一次沒準以後見不著了啊,”陳隋祀翅膀撲騰兩下,“你就說你來不來吧。”
“要是被人發現了呢?”李思越歎息道,“我們要怎麽辦?”
“我們這實力,應該不用擔心吧,”陳隋祀犯了糾結,“實在不行,把發現的人處理掉,怎麽樣?”
李思越搖搖頭:“這不好。”
“行了行了,趙執願不比一個陌生人重要嗎?他可是我們的好兄弟!”陳隋祀收起嬉皮笑臉,嚴肅道,“按他的脾氣來看,我們現在可是見一麵少一麵啊。”
“這——不好,”李思越再次搖搖頭,“但……”
“嗨,別說了,走,一起!”陳隋祀知道他嘴硬,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拖著他去,“這邊結束後我們就去找他!”
……
眺望遠方,隻是站在高塔上,靜默地看。一朵花開,被孩童拾起,一朵花謝,引老蒼歎息。閑逸之人有,碌碌之人存,乞丐與陶猗僅隔一牆。
“夜星,”商人開口道,“給一些糖。”
“別拿我作弊,我這裏有的可不一定適合,”夜星微笑道,“你要給那幼小的存在送糖果,還不如你自己去周邊找找。”
商人看著遠方:“我不知道——怎麽做到最好。”
“做到他們認為的最好,”夜星笑著,“但如果你問的是怎麽做到自己的最好,那需要問問你自己什麽是最好。”
商人低低的聲音響起:“同一個意思。”
“不,”夜星搖搖頭,“這不是同一個意思。”
商人陷入了沉默,繼續凝視塔下的世界。太陽從天邊走上了天空,他再次開口問道:“為什麽要讓她來選擇未來?”
“不,並不是由魏緣音來選擇未來,”夜星轉過頭,微笑道,“是環境來選擇未來。”
商人也偏過頭:“你給了個體遠超環境的權利,魏緣音受環境所影響,但作為個體,她不是完全的平均數。”
“是,但她的選擇並不決定未來,”夜星用手指輕輕摩擦細繩,“事件結束後,我會回收那副"畫"。而給她的選擇,選項一是回到過去,當時的12議會內部矛盾已經不可逆轉,從我得到的信息來看,未來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核戰;選項二是繼續,但我回收"畫"以後,"畫"所帶來的變化將消失,且目前作為"畫"養料的這些存在將會死亡。無論哪一項選擇,經兩次打擊後,該種族剩下的成員已經很難再獨立重新恢複曾經的水平,更別說……”
“你應該將結局導向更有利於文明生存的狀態,”商人認真道,“或者直接處理該文明,為下一個文明的誕生與發展作準備。”
夜星微笑道:“這已經不再屬於我的工作範疇。這顆星球的星靈已經誕生,無論是延續、毀滅還是別的什麽,都將由該星靈負責。”
商人搖搖頭:“該星靈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成長,即使星靈從誕生到成熟時間非常短,但目前,它還無法做出選擇。”
說罷,商人頓住了,他想到了什麽,平靜道:“這顆星球上的存在,一切的一切,思考、行動、感受都是星靈成長的養分,它會在這一切中進行選擇。目前該星球最主要的文明正是由魏緣音所屬種族創造,他們種族的一舉一動將會是星靈主要的養分供給。”
“真正起決定性的因素是,這個種族的成員在麵對各種事件時作出的反應。極端情況下,該種族的反應最為真實劇烈,更加利於星靈從中汲取養分來成長並了解該種族,”商人繼續道,“最後,由成長完全的星靈來做出選擇。”
“如果星靈最終認可了該種族,那麽在星靈的幫助下,他們可以延續並快速發展,”商人頓了頓,說,“如果星靈最終不認可該種族,那也隻需要再來一場洪水。”
商人看向夜星:“這就是你說的,由環境來選擇未來?”
“這裏離"網絡"很遠,”夜星微笑著,“這個文明暫時不在我的主要工作範圍內。”
商人抬起頭,看向天空正中央的太陽。雙眼開始灼痛,他突然生出一種衝動,一種撤掉麵紗直麵那一團火的衝動,一種重新再看一眼被火照亮的世界的衝動,但他已經沒有資格、沒有能力再去看見。
……
潛伏、潛伏,隱蔽、隱蔽,並不符合法律,甚至並不符合利益。在暗處瞪大眼睛,要抓住那一刻來臨。
“趙執願!好久不見!”
“你好,有什麽事嗎?”
虛假的天使,虛偽的議員,再靠近一些,再走近一些。
“嗨,別那麽見外嘛,我們可是廢了好大的功夫來見你。”
“辛苦,但我們都需要各自努力奮鬥、各司其職為美好的世界添磚加瓦,也許沒有那麽多機會見麵。”
握手、攔肩,轉動光圈,聚焦、聚焦。
嘭——,視線中的世界倒下。
陳隋祀轉過頭:“喲,還真有人啊?”
李思越收了槍:“嗯,這就是你說的安全?魏小姐也沒有出現。”
“沒準她知道你會解決掉呢?全知嘛,”陳隋祀走到屍體前,“不認識,趙執願你那邊的?”
“不清楚,”趙執願歎息一聲,“你們真會給我找麻煩。”
“這附近我所發現的隻有這一個,”李思越認真道,“她,我們會負責處理。”
……
高塔與天空相接,二人在矮牆邊沉默,同一片景,不同的人,不同的時間,不同的——世界。
商人站起身:“再見。”
夜星點點頭:“嗯,去吧。”
二人的身影淡去,像夜裏的小雨,太陽升起,不留痕跡。
……
眼前躺著的是——自己的屍體,她愣在原地,任凶手穿過自己現在的軀體。
緩過神,她抱著一絲希望試圖撿起相機,手指穿過,她蹲在自己身旁,從口袋裏摸出一座小小的塑像。
那是一座純白的人形塑像,人形垂著頭捂住自己的雙眼。塑像摸上去如玉一般溫潤,此刻正在泛著白光。
她身邊的光暗去,亮起淡藍色的星辰,那位商人從黑暗中走出。
她縮成一團捂住頭:“我失敗了。”
“現在,”商人低聲道,“去哪裏?”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隨便吧,隻要不在這裏就好。”
“等等,”她抬起頭,聲音有了些顫抖,“去c區吧,我想回家,我想我爸、我媽了。”
商人平靜回複道:“不安全,身份。”
她埋著頭哽咽著嗯了一聲,站起身擦了一把眼淚,收好情緒:“嗯,我知道了。“帶我去d區城外。”
商人將一小瓶藥水遞出:“改變外貌,準備好,就喝下去。”
“嗯,”她將藥水握在手中,周邊的黑夜正在散去,她向商人問道,“我會變成什麽樣?”
“普通人。”商人的聲音最後隨黑夜一同散盡。
她再看去,周圍已經變了環境。
……
殘牆下,眾人微弱的鼾聲陣陣,陳啼鳥靠著牆,聽點風聲鳥鳴作樂。
角落裏,商人站起身,陳啼鳥抬了抬眼皮:“接班還要一會兒吧?”
商人沒有回應,隻是走到施茜望身側蹲下,放下一袋糖果。
陳啼鳥嘴角上揚,壓低聲音道:“等她醒了當麵給不是更好麽?”
商人沒有回答,再次回到角落裏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