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故人送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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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姐,四小姐……”驚蟄在兩歲多的孩子身後追著,生怕對方摔個好歹,“鳶兒,別跑了,當心摔著!”
“驚蟄,不用追她,讓她跑著吧,累了就消停了,你不是會輕功嗎?我記得你給她穿了有護膝和護肘的小衣服,小孩子難免會有磕磕絆絆,看著不摔得太厲害就是了。”許鬧在不遠處練功,這五年多的時間進步飛速,但憑借此前的功力還不足以與當世絕頂高手一較高下,她還要更強,否則護不住自己的四個孩子,“霜降,你也一起跟著鳶兒吧,你武功好,看著她我更放心。”
白露在一旁勸慰:“穀主,你也歇歇,你都練了這麽久了,俗話說欲速則不達,當心傷到身子。”
許鬧終於練成了最後一招,心情異常愉悅:“我現在終於可以休息片刻,《一剪寒梅》我全部練成了!”
驚蟄都高興的站定身:“穀主,當真練成了最後一招最後一式?”
許鬧笑問:“要不你試試?”
霜降看驚蟄一通狂搖頭,毫不畏懼道:“穀主,屬下願意一試。”
許鬧神采飛揚:“好,我們去練武場上比!”
冥夜徑直尾隨去練武場觀看,晝白與冷千秋對視一眼也立刻跟上,其餘人,驚蟄抱著梅鳶,白露抱著梅蘇,梅青跟梅朔看著大人們都往一個地方跑,索性也邁著小短腿往那邊走,晝白跟冷千秋分別一人一個將二人提著飛掠至前方,好似晚一步就會錯過精彩。
許鬧彎眉一揚:“霜降,準備好了嗎?”
霜降拱手道:“穀主,請。”
青霜劍鋒似雪,雙刃如冰,一股寒冷清冽的氣息在劍芒遊走,指尖來回,當青鋒卷起劍花宛若霜雪飛散,一道淺碧色光芒刺破寒芒,劍身如形幻影,與青霜幾經相擊,不時發出清越的聲響。
最後宵練劍影紛揚,其主人神采清爽激昂,身形巋然不動,負劍而立時頗有一番揚眉吐氣的意味。
霜降勉力支撐了四十回合後終於敗下陣來,不可思議道:“穀主?你怎麽做到的?”
冥夜在一旁冷靜地替許鬧解釋:“穀主這兩年練功練的都快走火入魔了,再不出點成就,我覺得穀主可能會給我們自動換主子。”
許鬧含蓄地笑了笑:“那怎麽可能呢?我才不會死,我會長命百歲的,不會讓你們換主子!我就算手無縛雞之力,但我依然相信憑我的手腕和手段,還有人品,你們終究還是會欣賞於我,主要是下屬再厲害,總歸不如自己厲害心裏舒坦啊~”
晝白算是看明白了,如今他跟隨的這個女子已不是一年多以前那個剛與自己打成平手的女子了,當時隻錯了一式,穀主勉強勝出一籌才讓他遵守約定,如今他心中不禁深深地佩服:“穀主的天賦當真叫人仰視。”
冷千秋是今年初春剛入穀的,說來可笑,他隻是一個遊俠,征服他的不是穀主,而是感情,是白露,白露跟著穀主,他也拜在穀主手下,這是他第一次見識穀主的本事,不愧是能讓天下第一女殺手冥和天下第三男殺手鷲拜服的女人呐,就如穀主自己所言,她身上叫眾人為之傾倒的不僅僅是鐵腕和手段,還有品行,而今得見身手,恐怕武林中再難遇見此等優異的主人了。
冥夜從側麵駁回了晝白的稱讚,眼眸深處是驚豔和欽佩:“徒有天分卻懶惰無為,也不見得能傲視群雄。”
冷千秋倒是對這點認可的:“不錯,穀主的用心和天分是相對應的,其他人若知曉自己這般天賦異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勤勉。”
白露端來一杯茶:“穀主就是這樣,即便再聰慧,仍然低調謙遜,讓人敬佩不已~”
許鬧接過茶盞一飲而盡,又將茶杯放在小碟上,望著遠處悄然落下的梅花與常青的綠竹感慨萬分,最後回眸一笑別有深意:“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虛心竹有低頭葉,傲骨梅無仰麵花……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落後就要挨打,而我,不想挨打。”
驚蟄抱著梅鳶笑道:“穀主,你這段話說的真好~”
梅青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念了一遍,滿臉疑惑:“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虛心竹有低頭葉,傲骨梅無仰麵花?”
許鬧將宵練的劍柄別在腰間,抱起兩歲半的梅青問道:“阿青也要記住這兩句話哦~以後要多努力~”
梅青重重地點頭:“好。可是我不明白……”
“穀主,有人送來了這個,說是恭賀穀主武功進益。”一個穿著短打的淩風酒肆店小二跟著看守穀口弟子走來,雙手捧著一個盒子,“他說,有人告訴他,送出去的東西從來不會收回,與其深埋泥土不若另覓新主,穀主肯用這東西,是這物件的福氣,請穀主不要推辭。還有,那人說希望能在鳳棲梧山與穀主一較高下。”
許鬧放下梅青,接過那個不過一尺多長的綠檀木匣子,心中已有猜想,手放在蓋子上時還能感受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寒意。
冥夜喊了句:“穀主,當心有詐!”
許鬧衝她微笑道:“我知道是什麽,無妨。”
冥夜在那雙眼睛裏看到了久違的深情,從許鬧的雙眸中她隱約猜出,裏麵的東西與當年拋棄許鬧的那個男人有關。
許鬧突然覺得自己的手有些沉重,按在蓋子上久久不敢打開,她忽然有些害怕,怕看到他附加其中中傷她的話語,遲疑片刻終於鼓起勇氣將匣子打開,一把尺長的短刃套著古樸低調的皮革,握在手中還是當初那種溫暖柔軟的觸感,短刀下麵安靜地躺著一塊玉,也是當年她埋掉的那塊。
冥夜不曾見過這把兵器,眉宇間帶了疑惑:“這是……”
不等冥夜的話問出來,白露便驚呼,隨而語無倫次道:“梅花刃?!穀主,這不是梅公子的貼身之物隨行之器嗎?不,當年不是被穀主埋在明宮芙蓉池畔,而且,而且隻有我們兩個知道啊?這是怎麽回事?還有梅花雁佩?!”
許鬧闔了闔眸,嗓音輕如歎息:“出來吧。”
一襲碧衣閃現在眾人眼前,冥夜和晝白都下意識握緊了劍,來人卻不甚在意,眸光清亮地望著同樣綠衣覆身的許鬧:“許穀主,可否鳳棲梧山賜教一二?”
外人拜訪淩風穀是有特定的一條道,由穀中弟子帶進來,拜訪者出去之後,那個入口便會消失不見宛如夢境。
許鬧看向那張陌生的臉孔,劍眉、桃花眼,挺鼻薄唇,脊背微微佝僂著,顯得有幾分頹唐虛弱,個子也不算太紮眼,而氣質清冷若紅梅傲雪,就那樣展示於天地之間,驀地眼窩一熱就模糊了視線,微微仰起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等情緒不再有任何波動才說:“我們去鳳棲梧山比試。”
冥夜緊緊跟隨,晝白等人卻被冥夜留在原地:“冷千秋、晝白,此人功夫不在你我之下,雖然不是穀主的對手,我還是跟上去看看,你們檢查一下有無其他人闖入穀中。”
鳳棲梧山,山腳是大片的垂柳,連翹和丁香繞著山水田園的農家,二人如多年未見的知己默契使然,不緊不慢地從山麓往上走,山坡隨處可見白梨和山杏,隻是燕州的春天來得晚,樹木隻發了芽冒了綠,還未開花。
走得再高些,青桐漫山遍野,無一不是用自己光禿禿的枝丫隨風搖擺,山中楓樹和梧桐相間而生,直至最高處已成為樺樹、櫟樹和鬆柏的天下,零星的長著一叢一叢楓樹,以及單棵單棵的梧桐。
如今正月剛過二月初,常綠的隻剩下鬆柏,傲然挺立,身姿挺拔似北境的將士守衛著自己的領土,絲毫不屈服。
許鬧轉身,恰好站在上風口:“準備好了嗎?”
那人輕笑一聲:“這是自然。”
許鬧看到對方身負兩柄長劍,拔出窄的那把,劍音縈繞,不絕於耳:“好劍!”
對方笑著解釋:“這是雌雄寶劍,寬三寸的叫幹將,寬三厘的叫莫邪,是夫妻劍。許穀主,請。”
許鬧將梅花刃隨意扔向一棵梧桐樹,穩穩地卡在枝丫縫隙,先是近身赤膊,起初都是試探。
直至宵練劍與莫邪劍交錯的刹那,她感受到那人腕力虛浮,如非本來功力深厚內力綿長恐怕早已拿不住劍了!怎麽回事?
兩年多的時間不曾相見,他的武功怎會不增反減?可是她看得出,他體內並無任何蠱毒的異象,秦楓也說過母蠱的確是給了他,難道他是重傷未愈?
宵練虛無的劍身再次觸及莫邪的瞬間,許鬧左手扼住他的左腕將人帶到麵前控製住,食指與中指輕輕按在脈搏上,右手將莫邪劍徑直打落的同時扔掉宵練,右手也一並把脈:“脈象雜亂無章,時沉時浮,時急時緩,像是有兩種氣息在你體內衝撞,那究竟是什麽?是內力,還是毒藥呢?”
對方用力掙開她的雙手,劍眉微凜,桃花眼染了微慍:“許穀主,請自重!許穀主,在下不過是一個孤膽劍客,士可殺不可辱!”
許鬧笑容極為涼薄,眼睛死死地盯著對方的眸子,冷笑道:“自重?我是青樓出身,又未婚先孕,接連生過五個孩子,你跟我說自重?我有什麽可重的?臉麵還是尊嚴?不,我都沒有,我早就沒有了!既是早就丟掉的東西,也就不再需要把它撿回來了!畢竟,樹沒有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嘛~”
那人一會兒反駁一會兒道歉,眼底深處藏著難以掩飾的愧疚和心疼,這話戳的他心裏一陣刺痛:“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那不是你的錯,是世人的偏見,是我沒有……抱歉許穀主,在下唐突了。”
許鬧不是醫者,對醫學是有些興趣,但到底不擅長,隻能摸出一點異樣來,再深的情況就無能為力了:“無所謂,我習慣了,習慣了就好了。”
如此無關痛癢的話,讓他的心像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尖銳地痛著,不停地淌著血,歉意越來越深,自責越來越強,但每次在最重要的時刻都能清醒地轉移話題:“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許穀主,是在下自不量力,讓您見笑了。”
許鬧依舊保持著麵無表情的樣子看著他的眼睛,這一刻她已然堅信自己的懷疑,方才的話也不算故意,她是真心覺得不要臉挺好活人,也是徹底死心的:“無礙。你再去練練,我手底下不過百招的不要,等你什麽時候在我這裏過了關,我就給你留一個總堂主的位置如何?”
他明顯一愣,也許是沒想到易容和功夫變弱後,深愛之人便認不出他,那一刹有些微的恍惚,眸中湧起一絲淡淡的憂傷,卻仍然強顏歡笑,拱手道:“好,在下君念卿,字思汝,期待再戰。”
許鬧沒有再回話,轉身的霎時淚落兩行,捂著嘴努力掩飾啜泣,不過幾步路,心髒傳來一陣抽痛,又換了右手捂著心口,左手捂著嘴,拚盡全力裝的鎮定點。
冥夜出現的非常及時,以為許鬧是不想被外人看見自己的狼狽,不動聲色地扶住她,扭頭對那人冷漠道:“君公子,你可以走了。”
君念卿縱身一躍,將樹丫上卡著的梅花刃遞過來想給許鬧:“許穀主,這是有人托在下送來的,還請不要為難在下。”
冥夜擋住君念卿的手想趕走人,但手被許鬧按了按,她知道穀主是要她接下,隻好吐出一口濁氣,漠然地一把拿過來:“現在,立刻馬上,你給我滾!”
在她眼中一切讓穀主難受的人都該死,都是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