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聽雨落當年

字數:8689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丹心汗青 !
    君念卿的雙目堅定不移地直視她,語氣比眼神還要果敢決絕,像是隨時準備為眼前人赴死般斬釘截鐵道:“屬下沒有天下第一的武功,隻有一顆萬死不辭之心,一副不避湯火之身!”
    許鬧先是一怔,繼而自嘲地笑了,轉身遠去,聲音輕如歎息,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回答對方的態度:“我現在,不需要了。”
    君念卿緊緊跟在她身後,捂著傷處,心裏仿佛被針紮成了無數的洞,漸漸滲出了血:“不論穀主需要與否,屬下都願為穀主死而後已。”
    許鬧的步子微頓,輕如耳語:“為什麽?”
    她很早就想問他到底為什麽要這般費心竭力地繞一個大圈子,為什麽要在離開後還死心塌地回來守著自己,那幾年她被世人唾罵都習慣了,無非就是青樓女子、無媒苟合、心狠手辣罷了,可是當她再見到這個被擱置在記憶深處的人,心中又驚又喜,甚至都不敢相信執念成真。
    君念卿聽著如此低落的嗓音就知道許鬧究竟想到了什麽,熾熱的目光緊緊盯住許鬧的後背,猶如囈語般:“因為我愛過一個人,當年的自己太大意,沒能保護好她,讓她受了太多苦、太多委屈,而今仍舊不能保證可以萬無一失地守護她,隻好從過往中分身來努力守著她。”
    許鬧早已淚流滿麵,措辭卻分外戳心:“既然不能保證十拿九穩,你如此相守,又有何用?”
    他有何用?
    君念卿劍眉擰起,輕輕捂著胸口覺得心快要痛的不能跳動,桃花眼波光瀲灩,騰起了一層水霧,倔強而執著地說:“縱然屬下百無一用,至少可以給穀主當盾牌,就算死也要死在穀主身邊才甘心,有些事不想重來一回,倘若再來一次,我希望能用自己的命去換。”
    許鬧深吸一口氣,盡量掩飾哭腔:“我可不想欠人情,你死了我怎麽辦?”
    君念卿癡情地望著那個背影:“穀主無須覺得虧欠,就當屬下還了穀主這幾年的信任。”
    許鬧私以為他會順著這傷人的話口吐真言,終究還是低估了他的警醒,將那份深情化作忠心來擋了她犀利的言辭,微微側頭從餘光見他受傷地捂著心髒她心底煞是心疼,可轉念一想就忍住難過接著試探。
    她去過洛州賀家,賀江北說她的身體就是簡單的心症,並無不妥,所以她不知道問題出現在哪裏,就這麽不冷不熱地跟他相處。
    葉廉清和君念卿的傷好的差不多,竹塵賦也習得《洗髓功》的要領,隻需再多溫習就好,二人便告別了葉廉清離開了青都,優哉遊哉地往淩風穀去。
    走到封城郡安陽縣,她聽聞這裏有一個望天湖,還有一座聽書樓,修建很多年了,湖泊是因暴雨形成的堰塞湖修改成為連接幾條河的蓄洪水塘,後來年代久遠,經過曆朝曆代的加修疏通,從最初的死水湖變成能夠流動的活水湖。
    皎雪驄和絕影懶洋洋地邁著蹄子往前走,享受著冬日裏驕陽的溫暖,許鬧裹著披風也不冷,隨意地牽著韁繩,望著有些蕭條的望天湖心底有些失望。
    君念卿便說:“穀主,來年春天我們再來就是,春日的望天湖風景很美,倘若穀中無事,何不欣賞這美景?”
    許鬧習慣了身邊之人懂她的心思,笑道:“好啊,明年你帶我來。”
    興許是上天可憐他們,又或者是在蓄勢待發一場大災難,整個冬天到春分都很安定,除了回穀的途中遇到一對夫婦,婦人被男子打得幾乎麵目全非,滿臉的血已經凝固,看得出來還沒顧上洗臉就往外跑。
    村子裏熟悉的人說隻是因為婦人帶三個孩子沒趕得上給男子倒一口水喝,說這男的經常打妻子,各種稀奇古怪的理由,甚至還打老丈人小舅子,就因為沒有讓女的回門,小舅子和老丈人上門看看是不是有事耽擱了,結果男的和他老娘就逮著女的一頓打,說是女的挑事兒給娘家告狀說他們壞話,這娘家人就是來鬧事的,所以聯合自家兄弟一起打了女方家人。
    在許鬧看來,好手好腳的,自己倒水喝不行?何況女的還在照看孩子,哪裏有空閑?這麽奇葩的理由也能換來一頓毒打,她真是長見識了,結果聽到老丈人和小舅子都被打,更覺得無語和離譜。既然男方這麽不喜歡女方,還要強迫女方生孩子?這特麽是腦殼有病啊!也不對,這古時候講究香火,真是嘔血,這種野蠻人的基因還需要繼承,惡心啊!
    不等許鬧回過神,婦人已經跑到了她身邊,不知是不是力竭,一個跟頭栽下來,眼見腦門就要磕到土裏的石塊上麵,許鬧忙彎腰,單手接住婦人,取下汗巾子打開水囊給婦人擦了擦臉,讓婦人仰頭,去了瓷瓶往鼻孔裏倒了一些止血的藥,又讓婦人咽下一粒藥。脖頸是紅腫,手臂是紫青,鞋子都跑掉了,白襪變得髒汙不堪,腿腳似乎都有重傷,跑的時候步履蹣跚,幾乎是靠著本能才逃出來。
    浥朝的和離並不容易,女子是需要守婦德的,許鬧是外人,忍不住在女子耳邊問了一句:“想走還是想死?想走,我帶你離開;想死,就留下。”
    婦人朝她跪下,嘴巴被打腫了,眼皮腫的外翻,咬字不清道:“皺皺我……”
    許鬧不過一個正四品郡君,別說四品,就是正一品也沒有資格管別人的家事,但她自從在梅君鶴那裏了解到廷尉龐川改變法律上書皇帝的事,便對浥朝的法律開始像後世那樣逐步去聽說看讀,甚至於家暴這款也密信一封給予建議。
    她問:“好,你叫什麽?”
    婦人一愣,而後點點頭:“獻獻。我照李雲。”
    許鬧從身上拿出淩風穀的新弟子花名冊,從反麵最後三頁撕下空白的紙張,望了君念卿一眼:“廷尉寺去年便修定了律法,毆打發妻,重傷並致殘,著***板,十年牢獄;致死三十大板,發配石場勞作三十年。念卿,狀紙你來寫。”
    她眼神空洞地透過李雲看到了後世的自己,沒有性教育,沒有童年,也不懂法律,罪犯沒有得到懲罰,傷害始終沒能痊愈,所以遺憾,慢慢從被迫和母親一起看法製頻道,到希望能自救、救人而盡量多的了解法律,用最通俗的語言給身邊人講解,可惜她最愛的還是曆史和地理,除了這兩門課目能帶給自己些許驕傲自豪,就剩下愛好山水的恒心毅力,對法律沒有那麽大的能量再去接受了。
    君念卿深深地望著許鬧,在她眼裏似乎看得見那顆破碎的心,心疼得無以複加,礙於身份不能明說,卻仍舊道了句:“穀主說,淋過雨的人會想為別人撐傘,人生在世,遺憾總歸抵不過溫暖。”
    許鬧明白他的意思,很多時候梅君鶴總是一副什麽都知曉的樣子,可她卻猜不緣由,分明她從未說起,回以溫柔的笑容:“謝謝你。”
    君念卿自然讀懂了她的眼神,自己從來沒有告訴夜燈他在伽藍夢境見到的場景,他知道那是夜燈永恒的傷疤,在夜燈眼中那是醜陋可怖的,盡管錯的是別人,但痛苦的卻是受害者,寫好訴狀隻回了句:“對穀主忠貞不渝是應該的……好了,屬下去趟官府。”
    許鬧想扶起李雲,對方仍然跪著不起身,雙手抓住許鬧的衣服,不知道說著什麽:“父塵,替替,一尺。”
    周邊的所有村民一部分冷漠一部分莫名,還有一部分著急,許鬧試探性問她:“你想讓你父親和弟弟一起賣給我當下人?”
    李雲一隻眼睛烏青,一隻眼睛落淚:“他們會殺……我得和替替……”
    許鬧無奈:“帶我去找他們。”
    李雲一瘸一拐地被許鬧扶著領路,好在都是同村相隔不遠,無非是村頭村尾的距離,一座破敗的院落毫無生氣,一個老人癱在竹榻上蓋著一床破棉被,棉被破的漏了幾個洞,補丁撂補丁,七八歲的男孩兒在旁邊伺候。
    許鬧先給老人家把脈,上手便感受到涼意,再按上脈搏已然毫無脈象:“他的脈停了很久了,身體也快涼透了。”
    李雲和男孩先是一驚,而後撲到老人身前哭的泣不成聲,直至那個暴力男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臭婆娘,你又死到娘家來了?”男人粗獷的嗓門似乎要將搖搖欲墜的門框都震塌。
    李雲和男孩不約而同地打了冷戰,繼而是憤恨的目光:“你打死了我……”
    眼看男人又是一個耳光扇過來,蒲扇大的手掌獵獵生風:“老子打死了又怎麽樣?誰讓他說老子虧待你!”
    許鬧穩穩地捏住男人的手腕,順手點了肩頭大穴,冷漠道:“打死人不怎麽樣,就是等著官府帶仵作驗屍,然後蹲大獄就行。”
    男人不能張嘴也不能動,隻有眼睛死死地盯著許鬧,大約是想連著許鬧一起揍了。
    許鬧坐在一個樹墩上等待著,一個時辰後,君念卿帶著縣令來了,按理說這種家長裏短應該找族長、村長的,但是鬧出人命還得是縣太爺才行,君念卿是為了讓自己少些麻煩,直接請了一位“大官”,正好用得上。
    縣令是仵作出身,親自驗屍,老者頭部遭到鈍器重擊未得到及時醫治致死,那男人的老娘在門外撒潑哭嚎,直喊冤枉,縣令也怒了,他今年剛上任就有了人命案子,多鬱悶:“住口,王麻子不但毆打發妻還打死嶽父,是為不孝,不孝之人當重罰。”
    後來,許鬧帶著李雲、李飛姐弟二人觀賞了王麻子的三十大板整個過程,姐弟倆眼中流露著一種叫做“痛快”的情緒,讓許鬧覺得救的值得,她可不想救人反被狗咬,那簡直是晦氣!
    看完王麻子被打了三十大板奄奄一息的樣子,許鬧是越來越喜歡廷尉龐川了,不知何時能見上一見,有趣!她安葬了李雲的父親,帶走了李雲和李飛,最後將李雲的賣身契燒了,讓白露醫治李雲,李雲給她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白露心疼地直掉眼淚。
    閑來無事君念卿又提起了望天湖的景,許鬧讓他帶路去好好欣賞一下浥朝的大好河山。
    太平六年春,春分節氣後,即將到寒食和清明,天氣從春光明媚變成陰雨連連。
    許鬧頭戴鬥笠身披蓑衣,遠處山色朦朧,近處雨滴墜入湖水,水紋泛濫成一個個臉盆大的圓圈,這畢竟不似江南的雨季,雨水漸漸急了,他們不得不加快步伐趕到聽書樓。
    二人前腳才進門,後腳大雨如覆盆之水傾瀉而至,雨從簷口瓦當飛瀉而下,如同厚重的珠簾遮擋了視線。
    許鬧站在樓上,憑欄遠眺,癡癡地望著遠處水天一色,轉而斜倚窗欞陶醉地聽著雨聲,她喜歡雨天,更喜歡聽雨,最喜愛雨打在油紙傘麵的沉沉回響和屋簷瓦片上的清脆悅耳之聲。
    此情此景,如詩如歌,不由念起李煜那首《浪淘沙令》:“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任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夢裏不知身是客……別時容易見時難。”許鬧又念了一遍這句詞,仰著頭自顧自灌酒,也不知是隨風飛入的雨滴落在她的臉上,抑或是恍然間淚濕麵頰,喝著喝著,隨口便唱起了那首她穿越前做夢時聽到的,令她記憶深刻的歌曲:“
    初見若繾綣,誓言風吹雲舒卷
    歲月間問今夕又何年,心有犀但願執念
    輪回過經年,彈指間繁花開落多少遍
    這一世牽絆糾結,觸動了心弦
    下一世不知可否再見,留一片桃花紀念
    了卻浮生緣,眉目間還有我的思念
    一寸土一年木,一花一樹一貪圖
    情是種愛偏開在迷途,忘前路忘舊物
    忘心忘你忘最初,花斑斑留在愛你的路
    虔誠夙願來世路,一念桃花因果渡
    那一念幾闋時光在重複
    聽雨書望天湖,人間寥寥情難訴
    回憶斑斑留在愛你的路”
    君念卿在她對麵自斟自飲,兩人隔著不過四尺窗戶的距離,許鬧的心境都在雨中,君念卿的心思全在她身上,他聽得出許鬧是想念家,更聽得出是在思念自己。
    酒過三巡,天漸暗,人已醉——
    許鬧不知自己喝了多少酒,暈乎乎地撲到君念卿懷裏笑得傻裏傻氣卻顯得格外嬌憨可愛,明明今年夏天就要二十八了仍然別有一番氣韻,口中散發的酒氣被風吹散了些許,一時竟覺得好聞得醉人,兩隻胖手揪著對方的外袍口齒不清地問:“君鶴,君鶴你知道嗎?”
    君念卿原是輕輕接著她避免摔倒,聽得她喚自己的真名有一刹的錯愕,險些鬆了手,試探性道:“穀主?你醉了吧?”
    許鬧醉眼迷離,繼續傻笑:“對呀~我醉了……君鶴我跟你說哦,我來浥朝之前啊,一直都夢見古代的場景,從小就這樣,後來長大了開始寫小說了,有一天我又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和帥哥到海邊旅遊,後來遇見了兩個女孩子,我們相處得特別好。結果我真的跟帥哥在海邊偶遇了渠漫和莫清茶,正在碼字的那天晚上把我的男二號寫死了哭了倆小時才睡,主要是哭完以後也沒有靈感了,再也寫不出來一個字。接著第二天下午睡覺,我夢見那個穿著紅色古裝的男子站在門口看我,眼神特別悲傷特別淒涼,我心裏好難過,醒來的時候酒店外麵正放著一首我沒有聽過的歌,就用手機酷狗聽歌識曲,找了兩天,等到了人家再次放歌我才搜出來。”
    君念卿總覺得接下來要說的話肯定很震撼,於是將許鬧抱在懷中坐下來,任由她腦袋一點一點不停地往他懷裏栽,邊喝酒邊聽著她說的那些接二連三的夢,跟她在一起這麽多年了,很多東西他沒有見過但已經知道是用來幹什麽的,也不打斷她追問,隻等著她慢慢地講。
    許鬧還是一副傻兮兮的樣子,眼中忽然滑落了兩滴淚:“這首歌正唱到‘虔誠夙願來世路’我就醒了,想追著那個男子問他,他怎麽了。然後到了夜裏我再次碼字,不知為何卡文了,然後就覺得我把男二寫的太慘,臨死女主都沒有愛過他,突然就想起白天那個夢,我就把它改了,去他的男二號,從今以後我的小說再也沒有單戀的男二號,我的男二號榮升為男主角,雖然沒有跟女主白頭偕老,但是他們倆也算情深義重隨心所願了。”
    君念卿一手將許鬧摟在懷裏防止她掉地上,一手舉著酒杯喝酒。
    許鬧再次嘟嘟囔囔地說著話,說到後麵又接著傻笑起來:“而且啊,我的男主也姓梅,他也叫梅君鶴呢,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當時會取這個名字,就好像腦子一閃而過定格在某處,再也不想改了。不過我還沒有來得及取字,我就到了浥朝了,那座古墓真是奇怪,我們四個怎麽都轉不出去,隻好一人選一條道了。誰知道會穿越到這裏,還真有梅君鶴,我那時也沒多想,畢竟你是連名帶姓還有字全部告訴我了,我覺得如果是我鐵定不會取‘鹹魚’叫我男主的字,鹹魚是要翻身的,萬一翻不了身,不就成了死魚嗎?可你說是秦老樓主取的,我那時候慫,不敢說秦老樓主壞話,就嗬嗬一笑……嘿嘿嘿嘿……”
    君念卿手中的銀杯“鐺”的一聲掉在地麵,他現在才知道這個緣由,難怪當初她臉色稀奇古怪,強顏歡笑地看著他沒有再說關於名字的任何話。原來,她跟自己一樣,在相遇之前就夢見過自己,他起初還以為是顓頊的元神在作祟,現在想來都是緣分!
    許鬧似乎將心事都說完了,人就徹底醉倒了,好一通呼呼大睡。
    君念卿將她抱著放在軟榻上,叫小二上了一碗醒酒湯,緩緩喂她喝下去,等了一個時辰人才醒。
    許鬧揉了揉腦袋,還有些暈,起來看著外麵還在劈裏啪啦的春雨,:“念卿,你看,山上飄雲了~”
    君念卿望著遠處的青山,那是安陽縣陸家的埋身之所,人護法退出棹隱煙波之後,由他親自教習陸驍,也曾與陸驍一起去過陸家墳地給陸騅燒過紙,那個不會說話的天才兒童,用一人換所有人痛快的孩子,他心底是佩服的。
    他懶散地提著酒壺靠在窗框上:“那座山叫雲霧山,每到春日落雨時候就會雲霧蒸騰,猶如仙境,山腳下是安陽縣陸家一家人屍骨的安息之地,陸家人葬於此地後,雲霧山的雲更厚了,霧氣也更重了,但每年清明節過去不久,雲霧山的雲霧就會消失,來年再聚。”
    許鬧隱約聽說過這件事,說是被君鶴殺了全家,她是不信的,還聽說當年陸家長子是被人剖心而死,她們家君鶴可沒這麽殘忍,也沒這種癖好,殺人要麽一刀斃命要麽下毒一命嗚呼。
    不過少時大雨轉小,淅淅瀝瀝,點點滴滴,楊柳依依,竹林瀟瀟。望天湖下水如天,雲霧山上雲似錦。
    萬物複蘇時節,雨水清洗過的世界一片綠意盎然,聽書樓下幾棵合歡樹正迎著風雨茁壯成長,其中一棵樹枝繁葉茂,一枝綠葉被大雨折彎,期期艾艾地探窗而入,像在訴苦。
    許鬧解下腦後束發的藍色發帶,一頭青絲如瀑散在腰後,發絲隨風而擺,撫弄著腰肢。她探身將雙臂伸出窗外給快要折斷的樹枝細致地綁起來,吊在三樓與二樓相接壤的回廊下方,麵上已濺了雨滴,鬢發也逐漸濕潤,眼前忽然一暗,一雙大手遮在頭頂。
    君念卿為她擋著雨,見她親手將合歡樹枝扶正便轉頭望著自己,有些莫名,問道:“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