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冥冥中緣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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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江東打個哆嗦,縮著腦袋應聲推門,躲過了一隻朝自己腦袋砸來的枕頭,揮手命屬下將那婦人一床棉被裹了抬出去處理掉,臉色有些難看,是無能為力後的頹敗:“你的火蠱……我竭盡全力也隻撐了三個月,最後確實控製不住,所以隻能給你找了一個女人……想,想給你降降火來著。那個女人也不是什麽好人,你不用心裏有負擔覺得她無辜,她身上原就有三條人命,都是因為她這條要人命的長舌,說三道四敗壞好姑娘的名聲,害得兩個姑娘投河,一個姑娘自縊。”
    梅君鶴比以往任何時候還要清醒,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完好如初的套著中衣中褲,又見地上扔著自己那件朱砂紅的廣袖闊袍,雙眸噴著火似的盯著賀江東:“我現在醒了,說明不一定非要用女人來解決火蠱發作!”
    賀江東覺得自己要被盯出一個窟窿了,不由咳了咳,劍眉星目頂著岱山壓頂般的怒意和威壓皺成了一團,無奈又無辜:“我這不是為防萬一嗎?就……就是……萬一我的藥和針法不管用,你還有另一個方案不是?當然,我也希望自己的能耐可以代替這些下下之策。我不希望你死,死了就什麽都沒了,主要這套針法我是第一次用,所以這個女人隻是備用的,哪想到你氣成這樣……”
    梅君鶴再三深呼吸,終於穩定情緒,但遠山眉仍打著結,似乎並未滿意這個說法,毅然決然道:“江東,人終有一死,這麽多年了,我豈是貪生怕死之徒?我硬撐著活了這麽久,也算對得起母親的生育之恩了,所以,倘若有一日毒發我必死無疑,那麽,我寧可幹幹淨淨地走,也不要為了苟活去招惹不愛的女人。如此行事,方能對得起夜燈誠摯的深情。她跟我在一起後,從未與任何男人有過一絲不清不楚的糾葛,我為她守身如玉也是應該的,我要對得起她這份情意!”
    賀江東在他眼中看到堅如磐石的決絕,知道他不是說說而已,而是在給自己“下命令”,也是“臨終囑托”,他是真的寧肯死,也不想辜負小丫頭那顆真心,長長地歎了口氣:“小小鶴,小丫頭有了謝文墨的孩子,三個多月了。”
    他緩緩移下眼瞼闔住眸子,話語中滿是自嘲和愧疚,心,像是已經痛的麻木了:“那就拜托穀雨照顧好她,我聽人說,女人懷孕生子也算走一遭鬼門關,定要仔細。”
    賀江東試探性瞅著他,結結巴巴問道:“小小鶴,你……還好吧?”
    梅君鶴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眼裏是無盡的歉疚和慚愧:“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我太自以為是,沒有料到除去武林門派還會多出一個不確定的因素,沒有提前查到玉麵狐狸的來頭,也沒有想到令氏一族會與異族有所勾結。她是為了讓我能活著跟那群偽君子作鬥爭才不肯要四二四三,才會被玉麵狐狸有機可乘將她帶去了謝文墨跟前,她被下了藥不能喝避子湯才會身懷有孕,她是無辜的。該備受責怪、遭受唾棄的人,是我!我口口聲聲說自己愛她,可我帶給她的除了傷害,還有什麽?我沒資格說這個字!”
    賀江東明白,他說的是大暑火蠱毒發時小丫頭的心悸怔犯了,比自己初次相見時更加嚴重,而今這件事受傷的也是小丫頭,也無心再與他爭辯什麽,隻期待他不要繼續死鑽牛角尖自我責備,努力平心靜氣地分析著:“但是玉麵狐狸是去年秋天突然出現在江湖的,到武林大會對棹隱煙波的屠戮不足三個月,又是易容術絕頂高手,如何能在棹隱煙波還不夠成熟的時候反擊眾派之餘,調出大量的勢力去查一個籍籍無名不知來路的人?何況,那日背後攻擊你的幾人,隻怕不是異族人這麽簡單的,我記得小丫頭說過,海外也有人居住?”
    他的身子才緩過勁兒,乏力地靠著床上的墊子,眼神和語氣都帶著幾分疲憊:“夜燈說,海外有國家,我特地派人打探過,那裏叫倭國,聽聞是一百年多前景朝的景武帝屈崢嶸給他們分封的名字,他們有一種詭異的身法,叫忍術。就是那天趁著我與令江河、謝文卿、水暮雲、蘭鈺兒和火燎原交手,在背後偷襲的五人內力甚至不如竹,但勝在輕功極高,隱匿身法極強,不易被人覺察,我是殺了水暮雲之後才發現他們,一時奈之不得,重傷令江河跟火燎原方脫了身,將五人就地狙殺,來不及留活口審問。”
    賀江東的眸子籠罩了一層危機,但更多的是不可思議和不明就裏:“也就是說,棹隱煙波不止遭受中原封城令氏、洛州賀族、嶺南謝門、昆侖丘、湘南水幫這些武林中人的屠戮,還另有滇國苗疆、北狄、倭國人的介入?他們是想幹什麽?難道是都想在浥朝分一杯羹嗎?”
    他捋了捋思路,說起這些大事都很淡定,可說起夜燈,不免多了一抹傷心和心疼:“我有一個想法,恐怕我們大浥並非看起來這般平定安寧,建國之初,內憂外患大約才是真實情況,我要去趟青都,找涼王和葉濁問清楚,江湖此番動蕩難安,朝堂怕也不見得穩定太平!至於夜燈,我們之間經此一事,恐再也沒有以後了。想我當年大言不慚地說不懼武林,江湖門派的確奈何不得我,可如今我安然無恙,出事的卻是夜燈,真是得不償失!”
    賀江東不知如何開解他,隻得說眼下最重要的事:“小小鶴,現在危機四伏,你們再在一起,肯定多少還會連累她,而且母蠱死了,你的火蠱撐得了一時,也撐不了一世,若教她眼睜睜看著你死卻毫無辦法,隻怕心症又要複發。”
    他仿佛在刹那下了最後的決心,緊閉雙目,即便竭力控製,還是抑製不了那透過語氣地絕望和悲涼:“那就借此機會,讓她,徹底忘了我吧,是我不值得她喜歡,我不配這份癡情!我,原就該是孤獨終老的人啊,如初見時她唱的那首歌一樣,注定孤獨終老,原是我不該打擾她的,是我不該,也不配!”
    賀江東心頭也悲傷泛濫成災了,隻喚了一聲:“小鶴鶴……”
    他累極了,淡淡說:“你先走吧,我想靜一靜。”
    賀江東隻好轉身離開,邁出門口之前,還是忍不住說:“小丫頭說——愚人千慮必有一得,聖人千慮必有一失,你莫要自責太過,傷了身子不劃算。”
    他回了三個字:“我知道。”
    他沒有料到,他的夜燈經此一事,將武學天分用到極致,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若不是冥夜和白露在一旁勸阻與照料,身子早就吃不消了,他心疼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
    此時梅君鶴已褪去衣衫,滾燙的身子貼著風夜燈冰冷的軀體,進入的一刻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凍住,風夜燈的身子隨著他不斷的頂撞如小舟般起伏……
    起初他的時間很短,不過兩刻鍾就結束了,而後漸漸延長,一個時辰後,他出來,起身隨意兜著鬥篷打開窗子探出頭:“江東,去弄點吃的,我餓了!”
    賀江東正咬著晨食鋪子買來的蔥花餅,咬巴咬巴咽下去,將桌子上的幾個包子從窗口扔進去:“屋裏還有水不?”
    梅君鶴答非所問:“有沒有熱粥,或者熱水也好。”
    賀江東端著碗伸手遞過去:“專門為你家小丫頭買的,看我多善良,是吧~”
    梅君鶴接過碗:“多謝。”
    賀江東翻個白眼,然後搖頭晃腦地走到隔壁坐著,小小鶴自己的事從來都不會跟他客氣,而一旦是由於小丫頭的事麻煩了他,絕對會“謝”他,搞得他每次怪鬱悶的,他當小丫頭作弟媳婦兒的,哪裏需要這麽見外!
    就這樣過了兩日,第三天的清晨,梅君鶴再次劃了一道口子放血,扶著風夜燈繼續灌血,風夜燈皺起了眉頭,扭動脖子不想喝,他箍住她的臉捏住兩頰低斥:“不想喝也得喝!”
    灌罷,他強硬的進出弄得她生疼,細若蚊蠅般不斷祈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君鶴,我好痛……真的好痛……求你放過我……”
    梅君鶴放滿了速度,其實他已經很輕很輕了,隻不過風夜燈的身體還未恢複,根本不能歡好,就這還是找賀江東搜刮了所有的潤油才能減輕痛苦,他真的盡全力疼惜她了。
    風夜燈似乎放棄了傾訴,隻緊緊鎖著眉,疼得流了淚,冰涼的液體劃過太陽穴,像是要凍結住身體,微微一顫,囁嚅道:“好冷啊……好冷……”
    梅君鶴盡快讓自己溫暖她的冰冷,用手肘撐起身子捧著她的臉給她熱度,薄唇貼在沒有血色的櫻桃小口……
    風夜燈身體本能的回應給了梅君鶴極大的動力,輾轉雙唇用力地碾著她的唇,沒由來的眼眶一熱落下淚,滴在她的臉頰,而她似乎心有所感,同樣流出眼淚。
    梅君鶴又吻上她的眉睫,吻過她的淚痕,心中是無盡的遺憾,他的第一次,他們的第一次,便是這樣潦草而無奈的開始又結束,他甚至不能確定自己喝下寒冰草的毒血是否能挺過去,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會得到她的諒解。
    想起伽藍夢境裏的夜燈,經曆那樣的事情,隻怕從此連他也一並恨死了吧?他的夜燈……會恨他……
    他知道火蠱已瀕死,必須要她的血,下刀的時候很細致,剛好三碗血就停了流動,再仔細地包紮,動作極輕,生怕再弄疼了她,端起一碗血吞咽下去,回頭擱下瓷碗時愣了愣,他看到那雙半睜著的眼睛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采,繼而扯出一絲絕望的笑意。
    那一刻,他的心好疼、好疼,雙唇微微顫抖,他們因為謝文墨的事已經決裂,現下又是疼痛難耐的“親熱”又是“食肉寢皮”的動作,換誰都無法接受,索性也不再想著去挽救他在她心裏的形象和地位,徑直欺身而上,沒有一點心疼,硬生生將她疼暈了過去才停下來。
    風夜燈昏迷前還滿懷委屈地問道:“為什麽,君鶴,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
    無辜的語氣,顫抖的嗓音,叫他完全失控,從她身體裏退出來,將自己塞到又冷又硬的竹椅上,咬著拳頭壓抑著哭腔——他能怎麽辦,他不怕被追殺,甚至不怕死,死咬著他不放的名門正派,他可以滅門、可以殺盡主力,可是他該拿他的夜燈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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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念卿依舊給許鬧當著人肉墊子,見她睡得這麽沉,不由失笑,緩慢地撫摸著她的頭發,望著漆黑的夜空裏點點星光,眼中的無可奈何滲出了眼眶,渲染了整個夜色,嘴角的笑容漸漸被心酸替代,他開始自說自話,語氣盡是悲涼:“夜燈,我該拿你怎麽辦?當初火蠱垂死,我想借著被名門正派群攻銷聲匿跡,可是你不信我會這樣輕易被打敗殺死,我隻好命令南陪我到處演戲,我們一起去不鹹山找寒冰草、一起去秦樓糊弄霜染和莫清茶,又一起行走江湖……”
    “直至我喝盡了三碗毒血,火蠱在體內蠶食著寒冰草的毒血,兩股氣息不停地衝撞,江東放我睡在紅蓮冰棺才徹底昏過去,省了兩種毒素交融的痛苦卻不知能否再醒過來,我多怕自己挺不過來,再也見不到你那雙癡情的眼眸,又怕見到的是飽受深情折磨的你。”君念卿似笑非笑,聲音輕如耳語,隨風散去,“我自以為設計圓滿,你明察暗訪便會相信我是真的移情別戀了,這樣便不必為我擔心和牽掛了。畢竟……”
    他滿目淒涼地望著冉冉升起的殘月,眨了眨眼,竟跌落一滴淚,無聲的晶瑩掉下樹幹,狠狠砸在地麵,猶如他的心,已碎成了幾塊,抱緊了懷裏的人兒,依然默默摸著她的頭頂至後背:“畢竟你的心悸症不輕,江東早前便叫我毒發的時候必須背著你,省得我毒發損了你的壽命,我如何舍得用我的痛苦熬著你的生命?說來慚愧,即便如此你都深信不疑,甚至猜出我費盡心思是希望你將我放下。夜燈,我何德何能,在你心裏占據這麽重的分量和信任?”
    “真遺憾,我們始終不能用平常夫妻的方式相處。夜燈,來世,我們做一對平凡夫妻吧,哪怕我辛苦一點,兜兜轉轉、起早貪黑隻為養家糊口,也不要連親近你都需要找個合適的借口和契機。如果能去你的華國多好啊,如此,你不必因受人陷害失了身就遭眾人唾棄,我可以帶你遠走他鄉離開一身罵名的地方。”說完最後一句,君念卿也緩緩合上了雙眼,長長的歎口氣,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