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捐軀赴國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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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巳時,端木軍在北狄的強攻下,又堅持了整整一天一夜。
而終於——
“哐啷”一聲,城門被撞成兩半倒在地上!
城門倒下的時候,一萬多人有序撤退,徑直躲在城牆根,待敵軍大批人馬廝殺進城,四周突然萬箭齊發。
這是最後的箭矢了,有許多,還是這幾天用木棍削成的!
箭叢過後,再次衝鋒的大批軍隊又分別遇到捕獸夾、千斤圓木、竹刺陣——巨型捕獸夾傷前陣士兵,千斤圓木連人帶馬全部撞死碾壓,竹刺陣將後來者一批批插在城牆上。
萬俟嶽見著不到兩個時辰就死傷過萬氣瘋了,雙腳狠狠踢在馬肚子上,提著青銅戟衝來,見兵就要砍!
青銅戟揚起的一刹,一杆長槍擋過,救下幾個端木軍。
萬俟嶽怒目圓睜,看到七尺之軀,便是一笑:“我還當是誰,原來又是一個雞仔子~”
葉廉清麵容清冷,淡淡道:“我的兵,要活著殺你的兵,你有本事就殺我。”
被葉廉清救下的端木軍聽到“我的兵”這三個字心頭一熱,更加拚命地揮舞著手裏的長矛,麵前瞬間死了一片人!他們一直聽自家元帥說過,葉家與端木家一樣帶兵,也是一樣愛兵如子,但今時今日親眼所見,還有什麽說法比此刻更有感觸的呢?
萬俟嶽瞪著銅鈴般的大眼,像是不可思議,又帶著一絲不甘心和氣堵,指著對方大罵:“小雞仔,你可真是心黑!”
葉廉清沒有理他的詆毀,她說的也是心裏話,的確將端木軍也當做自己的蒼甲軍一樣。蒼甲軍與端木軍雖隸屬不同,但同為作戰軍隊,一個守城一個強攻,都是浥朝的脊梁,不容中傷!他們是兄弟軍,盡管平時兩軍相遇會逞凶鬥狠,但大家都有分寸,絕不會傷了和氣,反而在遇事時互幫互助更多。
浥朝的一丈,是現代的三米,一尺二十三厘米,一寸約二點三厘米,四尺三寸約一米,十三尺為一丈,約等於三米;九尺是二點零七米,八尺是一米八四,七尺四寸為一米七。長劍大概四尺三,四舍五入約四尺,但古人講求陽數,不論是聽還是說起來,三會顯得更有氣勢也更為吉利,是以平常浥朝的人們都會將四尺三的長劍喚作“三尺青峰”,恰巧與後世真正意義上的三尺長度相仿,也是剛好約為一米的樣子。
萬俟嶽所謂丈高的個子明顯就是吹牛吹出來的,不,在戰場,這叫迷惑對手~
也是,自己一米七七的身高,站在兩米零七的人麵前,足足差了三十公分,也就是一尺三寸又一厘,可不就是一隻雞仔杵在鶴跟前?鶴立雞群嘛,萬俟嶽隻是像野人般的粗人一個,不會用這個詞罷了!不過鶴嘛?萬俟嶽為人太過差勁,怎麽能跟鶴相提並論?要說鶴,也是梅少那般的男子,仙鶴一般俊逸!也不負“梅君鶴”這個名字了~
萬俟嶽瞅著葉廉清竟然思想不集中,感覺自己被無視並且羞辱了一通,內裏一團怒火無處發泄,便將青銅戟狠狠斬下去:“臭雞仔兒去死吧!”
“鏗鏘”一聲,青銅戟又被擋了下來,葉廉清漠然相視,語氣冷然道:“怎麽……萬俟嶽,你覺得我思路不在跟前,腦子也就不在,身體也就不在了是吧?”
萬俟嶽見自己沒能得手,立刻怒火中燒,青銅戟淩厲萬分,恨不能將葉廉清原地戳出一個窟窿來!
葉廉清邪氣地笑了笑,一個鷂子翻身就躲過萬俟嶽看似勢如破竹卻漫不經心的攻擊,她還多謝萬俟嶽小看自己,沒有盡全力的萬俟嶽才能讓自己不會輕易敗下陣來,而後,玄鐵槍在馬腿上狠狠斬過,冷哼一聲:“馬下方見真功夫,有種就下來打!”
在平常人心中這是挑釁,但是她知道在萬俟嶽心中這是勇氣可嘉的體現,因為雙方都知道對戰結果,而弱勢的一方還能如此明目張膽地叫陣,萬俟嶽很欣賞——他的思維方式與常人不同,你說他蠢吧,他也著實是蠢,隨便一個擅長兵書學過兵法的人都可以將他輕鬆勝出;但你說他用心吧,他在武學方麵他確實挖空了所有的心思,是故霸占著“北狄第一勇士”的稱號二十年如一日,迄今為止沒有找到能夠勝過他的對手。
萬俟嶽在馬兒栽倒之時翻身下來,立定後,忽然對葉廉清的身手也多了幾許好奇,雙手抱胸,他之前跟葉廉赫交過手,勉強平手,不知他的兄弟有幾分本事,先試探試探好了:“葉廉清,你大哥葉廉赫呢?怎麽,還在青都當王爺吃香的喝辣的嗎?”
葉廉清一字眉微蹙,將擋住視線的一縷頭發綁到腦後,看著他冷笑,語氣竟多了幾絲戲謔:“萬俟嶽,我大浥的離間計,你照貓畫虎也學不來,何必班門弄斧!”
萬俟嶽雖然聽不懂四個字四個字的成語,但是聽懂了語氣是在嘲諷自己無知,不屑於跟他爭吵鬥嘴,傲氣地說:“哼,你們中原人隻會這些彎彎繞繞的,因為都是慫包!”
葉廉清鐵了心要跟他打嘴仗,這樣省得這個最強王者去禍害別人,端木軍因著巫毒,又餓了許久的肚子,自然攻擊力低過北狄太多。而自己的蒼甲軍千裏跋涉,也是疲於備戰,隻不過因為自己訓兵嚴苛,才能在這樣的長途跋涉後即刻參戰還不落下風,但,到底是不敵對方兵強馬壯、糧草充足的優勢。
然而,如今能拖住戰事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好歹還有機會等到大哥率兵前來,隻要他們能堅持,再多堅持一天半日,總能等到希望不是嗎?想著,她便索性又笑著解釋:“胡說八道,你們新汗王賀蘭青平可是深得我大浥的精髓~”
萬俟嶽一聽賀蘭青平整個人都憤憤的,滿臉的絡腮胡中,一對銅鈴般的眼睛瞪得老大,恨不能將胸中的憤懣一吐為快,而很巧,眼前有個人,看起來能聽他訴說衷情,呃,他們的衷情是這麽用的吧?管他的,就當是了:“呸!老六就是陰損的貨!”
葉廉清抱著槍,摸摸下巴,一臉認可地重重點頭:“對,他確實是個陰損的貨色呢~”
萬俟嶽一下子仿若找到了同胞那般,歡喜極了,一邊說著一邊手舞足蹈,高興的不能自已,一連問了三遍:“是吧?是吧?是吧?哎呀,終於有人跟我的眼光一致,真是早見不如晚見!”
葉廉清再次點頭同意他的說法——嗬,能不陰損嘛,他親弟弟賀蘭雪暗算了我家許鬧,害得我家鬧鬧跟梅少死生不相見;又勾結朝廷,折損了端木軍數萬之人;賀蘭青平本人居然容許你們這群禽獸屠城,沒有人比他們更歹毒狠辣的了。
“那叫相見恨晚,什麽早見不如晚見?!”她先是一通吐槽,這樣都不能平息北狄屠城的恨意,越想越生氣,直接咒罵:“呸呸呸,賀蘭青平就不是個人!”
萬俟嶽瞪著一對銅鈴不住地點頭,臉上的表情藏在胡子裏,不過大嘴咧得很大,顯示這他此刻有多麽開心,但他始終沒有放下兵器,且一直抱在懷裏,這不是因為他的腦子回過神,而是習武者的本能,不肯輕易丟掉吃飯的家夥事兒。
他興奮極了,眉毛都幾乎快要飛起來,向白雲看齊了,興高采烈地說:“可不就是嘛!當初賀蘭青平使了陰招才將我們三王子害得變成癡傻的模樣,他還裝作無辜的樣子,真叫人可恨!”
葉廉清擰著眉,她知道,即使自己趁其不備奮力出招,也會被萬俟嶽在電光火石之間擋下來的,還不如繼續忽悠他來得有用~至於賀蘭青天麽?死有餘辜!漆雕慕遠是那樣錚錚鐵骨的男兒啊,居然被一個傻子蹂躪到那種地步,逼得他寧可逃出來去送死……還有納蘭懷鈺的蕭颯,那也是我大浥的子民!
不遠處,夏侯章幾人都在用力廝殺,而萬俟嶽卻傻不拉幾的在跟敵方的統帥聊天,還聊得很開心?實在氣得不輕,怒吼道:“飯桶,葉廉清在騙你呢,你真是個蠢貨,還不快殺了他,他可是蒼甲軍的副帥,葉濁!你以為人家跟你互訴衷腸,其實人家是巴不得你一直站在那裏等著自己的士兵被蒼甲軍殺死呢!”
葉廉清突然的沉默,已經讓萬俟嶽非常的不高興,而在萬俟嶽發飆之前,玄鐵槍“騰”的飛起,本是要一槍貫胸將萬俟嶽的右肺來個對穿的!
可惜了,萬俟嶽雖然長得人高馬大,反應卻極為敏捷,不但避開要害隻傷了左臂,而且做到了立刻反擊。
萬俟嶽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是再次被人耍了,雙手握著青銅戟狠厲地劈過去:“小雞崽兒,受死吧!!!”
葉廉清霍然抬頭,手中長槍橫拿,腳下一個蠍子擺尾踢開殺來的敵兵,玄鐵槍揮得英姿颯爽,眼見著就死了一片,避開萬俟嶽的攻擊恨恨地說:“是你們該死,你們都該死!”
身側敵軍的包圍就這樣被她打散,而萬俟嶽的青銅戟卻是幾乎同步砍過去,她堪堪躲過,完顏賦的斬馬劍卻從背後刺入。
葉廉清一個回馬槍,一點寒芒先到,槍如霹靂閃至!
完顏賦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退開,右臂便徑直被廢,長劍隨即墜地,傷處鮮血直流。
與此同時,流星錘隔空飛來,將葉廉清整個人帶起,一路向後飛去,血湧如注,從口中噴出,玄鐵槍掉落在一旁。
竹塵賦殺出重圍,拚盡全力躍起丈高,將葉廉清抱在懷裏,落地的刹那,斬馬劍如烈風般襲來。
葉廉清狠狠推開竹塵賦,在斬馬劍刺穿身體的同時,畫影劍斬落完顏賦的人頭,血液噴了滿臉滿身,而她自己,不論是傷處還是口中,都是血如泉湧。
以一敵三,她殺了那群輕甲兵,萬俟嶽、完顏賦、鍾離宿竟是要一同將她斬殺,以報此仇。
她……盡力了,還是不能夠逃過……
端木兄,真是抱歉,葉濁要辜負你的期望了……
不過,有我家鬧鬧在,淩風穀一定會保護好你的兒女們……隻要他們能回到青都,陛下感念你端木家兩代人的忠心,便會派人照顧好他們的,你放心吧……
竹塵賦簡直要瘋了,雙目通紅,也不知臉上是淚是血,拚命似的往她身邊靠近,話語中透著絕望和無奈,第一次喊她的大名,聲音嘶啞,卻用盡全力穿過人海到達她耳邊:“葉廉清,你為什麽到死都隻想著如何減少軍隊傷亡!?”
為什麽……是的,憑他自己可以抱著葉廉清躲開的,也可以再傷了完顏賦,但是卻不能夠一次斬殺。
完顏賦還可以大肆虐殺端木軍和蒼甲軍的壯士們,不論是他自己,抑或是葉廉清,都不足以給這四人致命的一擊,且安全退出。
可是,她為什麽要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更多的人活下去?為什麽明知一對三打不過還要去送命?!為什麽不躲開?!
葉廉清卻笑的很開心,身體緩緩倒下,聲音如春風和煦,措辭卻似玄鐵錐心刺骨:“因為我是軍人,我是他們的副帥,我是他們的將軍……我要為……大局著想……以命抵命……也算是值得……塵賦,我是軍人……怎麽能當逃兵?”
竹塵賦愈加瘋狂地砍殺敵軍,想再次殺到她身邊,他知道她是軍人,他知道她的信念是為家為國,生,護一方太平;死,願血灑疆場。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他接受不了,殺瘋了一般劈砍著身邊的敵軍,恨不能將北狄人全部殺了。
然而他越是拚盡全力廝殺,越是無法趕到葉廉清身旁,隻能眼睜睜看著敵人將自己放在心上十三年的人的性命生生抹殺——
葉廉清倒在地上,看到鍾離宿的流星錘往自己的腦袋上砸,卻沒有力氣再起身反抗,隻一味地笑,一味地笑:“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大哥,我終究,還是回不去了啊……
難為你了,等到的隻有我的屍體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