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鬥命運叵測

字數:5147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丹心汗青 !
    梅若知曉他心中的想法一定會嗤笑——他的悲哀不是天意弄人,而是被人作弄,可,若不是被人安排,出生的也就不是他了吧?如此說來,倒是有幾分造化弄人的意味。
    陸驍似乎感受到抱著自己的人心中填滿了悲涼,小小的手臂摟住梅的脖子,“吧唧”一口親在梅的臉上,漂亮的桃花眼眨啊眨:“大哥哥,你別難過。”
    梅回過神,他也是第一次抱著四歲的奶娃娃玩兒,語氣略有調笑:“驍兒,願意從今往後跟著哥哥嗎?”
    陸驍眨著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在沉思,若說四歲孩子也會知道沉思的話,總之他在半刻鍾後才點頭:“願意。但是白叔叔說,你是小叔叔,為什麽要叫哥哥?”
    都說孩子是最為單純的,他所能感覺到的好就是好,他感覺到的不好就是不好,是最直接也不摻假的表達。
    梅對令江白微微一笑,氣質絕影,顛倒眾生,眼神分明是“有便宜不占大混蛋”的神情,於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白兄,多謝你給我長了輩分,那驍兒以後便乖乖喚我‘叔叔’吧!驍兒的天賦不算太高,應與沈星月差不多。白兄,這兩年令江河在到處搜傳世之寶和家傳絕學,你自己當心些,那本《洗髓功》很可能會成為災難,一定要收好,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見令江白欲將功法交給他,阻止道:“自己家才不會被翻個底朝天,別人家就不見得了。三位護法就剩阿仁沒有徒弟了,我會把驍兒交給他,讓他親自培養的,你放心。”
    令江白又塞回了自己懷裏麵,那就由他替驍兒好生保存著!至於晉仁,他自己都是晉仁訓練出來的,自是明白晉仁的本事,教習陸驍綽綽有餘:“那就麻煩人護法了。”
    晉仁拱了拱手說:“白兄客氣了。”
    幾人並未再說什麽,令江白小坐了片刻,動身回了封城郡郡城,隻說是收屍以後,吃飯時丟了銀兩,隻能一路走回來,是故有些晚了,因為這幾年他一直幹這個,令江河他們便未多心,尤其是在聽到丟失銀兩以後光顧著笑話他,哪裏還有心思想別的呢!
    令江白這些年故意將自己打造的一副唯唯諾諾、武功不濟的模樣,很是讓令氏三兄弟看不上,無需要根本不會去他的院子找他,而這個需要就是在他們掃清障礙的時候當殮屍倌。
    他回到自己院裏,小心的將秘籍藏在最不起眼的位置——臥房裏養了多年的白玉蘭下有一個木架,側麵有一個小小的縫隙剛好足夠塞下。
    令江河鍾愛美人蕉的豔麗,令江湖偏愛淩霄花盛開時的壯觀,令江海是個粗人,什麽花都沒興趣,三人最討厭的就是他院子裏養的多是一些素雅的花,搞得跟天天辦喪事一樣——白玉蘭、墨蘭、梨花、綠菊、紫色睡蓮、水仙花、白牡丹。
    而三人最反感的就是白玉蘭,每次看都不想看,而他近身的隻有妻子,沒有一個下人,更沒有一個弟子。
    ———————————————————————————
    “可是梅做了這麽多好事,救了那麽多人,令氏在勾結所謂名門正派時,居然將所有覆滅的門派全部汙蔑到梅身上,叫武林中恨不能人人將他得而誅之!”令江白平鋪直敘,毫不掩飾地講解著當年的往事,卻在說到後來發生的一切憤憤不平,眉眼中盡是人微言輕的無奈與絕望,嗓音裏有對許鬧的欽佩和崇敬,“殺父奪妻、滅門之禍,這些事沒有一件是他親手做的,秦樓作為第一大正派,不能倒向被江湖屠戮的天下第一毒幫幫主的獨子,否則會引火燒身,也會辜負梅特意離開秦樓的一片良苦用心。唯一為梅做主的就是淩風穀的許穀主,那個被謝文墨稱作‘未婚妻子’的女子,將自己與謝文墨早日的斷絕書傳開,而謝文墨在幻夢汁清醒後也再次肯定了許穀主的話。微不足道的我,不能得見許穀主,況乎許穀主恨令氏一族恨得牙癢癢,隻怕我還沒報上大名,就被一掌拍死了。”
    許鬧滿頭黑線,不好發火,隻能故作好奇地問:“許穀主也不是這麽不講道理的人吧?”
    要命,她居然也有自己為自己說好話的一天!
    令江白淡淡地笑了笑,眼神晦暗不清,感慨道:“自然不是,不過我的確很難得見,她終日忙著為梅平反,我又沒有借口出門,一旦出去就會被盯梢,難啊!”說起自己的處境,又提醒了徒弟一句,“千頃,今晚的話過去就忘了吧,省得遭受無妄之災。”
    許鬧“乖巧”地點了點頭:“是,徒兒省得。”
    令彩蒙拉著她往閨房跑,還一邊解釋:“我的房間有一個外間,你可以睡,倘若你不嫌棄,我的被褥可以收拾一些不用的給你。”
    許鬧道過謝便安頓下來。
    深夜時分,她方將自己被封的內力和穴道解開,便聽得屋頂有飛燕般的輕巧聲掠過。
    許鬧隔空點穴,即將倒地的令彩蒙被她抱在懷裏,放在榻上蓋上薄被,聞得外間的落地之聲,問及情形:“如何?”
    竹清遠鬱鬱的坐在外間,聲音更是鬱悶無比的:“我居然拜在令江河那隻狡猾的老狐狸手下,他覺得我功夫還可以,雖然沒什麽潛力了,但是可以跟著他做事。”
    桃噗嗤笑了,戲謔的語氣訓了竹清遠,又正經地回答:“讓許穀主給你封住內力和經脈就不會那麽多事兒,誰讓你這麽高調,看你以後是不是要變成大殺特殺得怪物了!我算是好的了,我在令江河親信令浮塵的手下,人不算聰明,勝在服從,所以我很容易就可以將他蒙混過去。但我的功夫封了經脈以後輕功慢了,本來武功也在江湖排名三十開外,封住穴道更弱了,得五十名以後了,今天是竹帶我來,以後怕是不能經常見麵了。”
    竹清遠麵上憤憤的,直道:“真是晦氣!大不了下次出去完成任務的時候重傷,直接廢掉我的武功,省得再出去!”
    許鬧立即接上他們的話,臉色很是不好:“你這樣打假賽令江河不是傻子,他做了令氏族長這麽些年,這點伎倆都識不破,豈非太沒水平了?我安排進令氏當細作的兩個弟子,一個叫雲隱,一個叫淩雪,分別是令江海的六弟子,令江月的八弟子,今年年初剛傳來的消息,入了正式宗親做關門弟子,你們跟他們打好關係,這樣令江河他們隻會以為你們很上道,跟我久了便會誤以為我們這些新人有所企圖。你們自是不能再主動來見我,你們住在哪裏,以後我親自去找你們,給你們解開穴道。”
    桃訥訥地問:“何為‘打假賽’?”
    竹清遠沒好氣地解釋完,就說了二人的住處:“就是弄虛作假。她的那些新穎詞,除了離夫人、樓主夫人、竹夫人,也就隻有梅仙羽明白了,我還是跟著偷聽來的。我在令江河隔壁院子,單獨一個玲瓏的小院,叫風霜院;桃在令浮塵的院子西廂房,跟她所謂的三師姐住一起,比較麻煩!”
    許鬧心領神會,語氣冰冷又氣堵的感覺:“無妨,多個令氏的徒子徒孫罷了,算不得麻煩,我去找竹的時候繞過令江河的地方就是,我現在不想見到他,萬一忍不住容易一刀殺了他。君鶴這些年受的委屈就算洗白,也沒了意義,他得活著,活到東窗事發也無能為力,活到原形畢露也獨木難支,他現在就死了,令氏反而會大亂,那些塵封的真相、枉死的百姓,再也不能重見天日!”
    她同樣坐在椅子上,右手隨意放在桌子上,食指有規律地敲打著桌麵:“至於你的任務,令浮塵作為令江河親信,他會讓令浮塵去,桃即便江湖五十開外的實力,在令氏也算人才,令浮塵定會帶著她,你跟隨左右,在桃給他們施了幻術以後你再動手,待大部隊撤離,我這邊會派人去搜羅活著的人,記住,不能過多使用幻術,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你們不要為了救人而因小失大,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時間推翻並毀滅令氏,你救人的速度還抵不過他滅門的速度,那又有何用?”
    桃微微頷首:“許穀主您放心吧,我們會謹小慎微,這樣才能步步為營。不過您高看我了,我的幻術每天最多用三次,三次過後還要恢複三天,並不是一直都能夠迷惑對方。”
    許鬧蹙眉,眼珠不斷繞來繞去,最終定在桃的眼中:“那你就用一次,剩下兩次備用,萬一哪天失手或者露餡,尚能自保。救人固然重要,可還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就大可不必。而且,你這一次要用在刀刃上,竹去殺任務裏武學或者其他能力過人的孩子時,桃就去幫忙保下來!”
    竹清遠見她吩咐完畢,放下一個瓷瓶:“好了,我們這就走了,你也注意安全,這個是易容需要的特製藥水,每次用一滴稀釋在清水中就可增加麵具的使用次數,一瓶能用一個月。”
    許鬧撕下麵具讓皮膚透透氣,想到白日令江白的敘述,眼睛濕潤,不禁喃喃:”君鶴,雖然你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仍有你的傳說……能再聽到關於你的故事真好啊,就好像你還在身邊,不曾離開。”
    屋外一聲鷹唳劃破夜空,許鬧如夢初醒,望向窗外隻見被梅君鶴馴化的一對幼鷹默然立在樹梢,見她回望過去,全部擠進來,一隻左肩一隻右肩,親昵地在她發頂啄了啄。
    許鬧笑著撫摸它們的小腦袋,哄孩子般:“這裏太危險,令氏都知道淩風穀擅長訓鷹,你們不能再出現了,回穀吧,跟著阿青他們,等我回去,好不好?”
    那對幼鷹僵持了許久,才振翅飛去,離開之前還繞著她的飛了兩圈才走。
    整個後院安靜下來,許鬧再次封住自己的內力和奇經八脈,盤腿攤開《洗髓功》,一段簡單的敘述映入眼簾——
    凡氣塞脈淤者,需將呼入氣息聚丹田之法,以新氣遊走任督二脈一周天,重集氣海衝擊而上,神魄動蕩,由奇經八脈末梢帶回,過氣戶發力,鈍痛止,周而複始,氣定神凝……
    許鬧回到最原始的時候,深深地吸一口氣緩緩往丹田沉下去,再從任督二脈開始,一個周天後,氣息衝過氣海,肉體與靈魂仿佛要被撕碎重聚,痛意傳至身體的每個角落,指尖都在發抖,再將擴散出去的氣息一點點攏回至氣戶,想徑直穿過經脈。
    “噗——”暗紅色的血液點點星星地灑在青石板鋪就的地麵,宛如一朵朵綻放的紅梅打了霜色。
    她右手撐在榻上,左手捂著胸口,尖銳的刺痛在內腔不斷蔓延,又噴出一口血,疼到不由自主地握起了拳頭,額間順下汗水,潤濕了眼角眉梢的脆弱,蒼白的臉上一張血紅的櫻桃小口,在銅鏡裏顯得有些詭異。
    望著銅鏡呆了一陣,痛感逐漸降低,收了秘籍這才平躺下來,精神鬆散後,視線漸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