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江湖故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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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都是“極度保密”的,隻透漏給白露、霜降和驚蟄,驚蟄的嘴快是眾所周知的,嗓門也向來亮堂,不熟悉的人或許不清楚,大大咧咧的驚蟄究竟哪點值得許鬧信任有加,熟悉的就懂驚蟄的快嘴很多時候可以當一把刀,而驚蟄也樂得其中,又忠心耿耿。
    其實,快馬出去的冷千秋、霜降都是易容的弟子假扮的,就連晝白也是到了淩風酒肆就換成弟子的裝扮回了淩風穀,那個扮做晝白的弟子日日躺在酒樓養傷,不久便“重傷不愈”而亡,“屍體”運到了萬靈山腳下安葬,次日便被挖了出來。
    三個藏得最深的細作終於出現了,許鬧這一招可謂驚險無比,對方想除掉她,又想要得到淩風穀知情閣的鑰匙,他們的飛鴿都被梅君鶴訓練的鷹隼抓了,梅君鶴給她燉了鴿子湯喝,飛鷹被梅君鶴的鷲勾搭走了。消息傳不出去隻能下狠心快速完成任務,處理她是最好的,三人兵分三路,武功最高的來殺她,其次的去殺四個孩子,再次的殺經脈損傷的君念卿。
    殺她的那個女人居然是白露的貼身助手,白露可是淩風穀第一醫師,下手之後再嫁禍給白露,她若有個萬一,不論冥夜跟梅君鶴都會忍不住動手殺了白露,日後換來的醫者肯定是令氏的新探子,真的是防不勝防。那個看似嬌小玲瓏的女子功夫竟與霜降不相上下,在她手裏走了將近三十招才被她斬於劍下。
    她這邊跟梅君鶴那邊很快就結束了,四個小不點那裏才是最可怕的,盡管霜降和冥夜貼身保護還是不放心,等趕到楓林憶,冥夜的滅魂劍與霜降的青霜劍均未出鞘,細作卻躺倒在地,像是中毒死了,她嚇得魂不附體,思路都不過大腦,拎起六歲的膽子最大的梅鳶就要打屁股,抬了手又下不去手,氣的邊哭邊說:“梅鳶,你想死是不是?誰教你湊上前去?”
    梅鳶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娘親不怕,毒不是鳶兒湊過去下的,是冥夜姨姨說下毒最快也最穩,霜降姨姨動的手,不過用的是我的東西~”
    她的心落了地,不是擔心梅鳶長成一個女魔頭,自己的閨女自己知道,劇毒隻用在敵人身上,也不會輕易而隨便地毒殺誰,她擔心的是梅鳶不自量力上去逞強送死,知道是霜降出手就放心了。
    梅蘇乖巧地幫她擦眼淚:“娘,你放心,我們會保護好自己~”
    梅青也承諾:“母親安心,作為大哥,我會保護好妹妹。”
    梅朔冷言:“娘不必記掛小四,她敢找死,我和大哥會揍她!”
    梅鳶拽著梅朔的袖子噘嘴:“二哥~~~討厭!”
    許鬧在承認錯誤這方麵也是沒得比,蹲下身摸著小女兒的臉:“鳶兒,對不起,是娘誤會你了,娘給你道歉。”
    梅鳶喜笑顏開,抱住許鬧撒嬌,臉頰貼著許鬧的臉,軟萌的聲音回蕩在屋子:“娘親貼貼~鳶兒知道娘親是害怕鳶兒冒失傷到自己,鳶兒不怪娘親~娘親若心有不安,不如炒菜給鳶兒吃?”
    許鬧抱起梅鳶就往東廚走,每座院子都有獨立的廚房,當時為了避開眼線設計的:“好,今日我跟你爹爹一起動手給你們做飯!”
    梅鳶驚喜道:“爹爹還會做飯呢?”
    梅君鶴驕傲道:“你爹什麽不會做?當然了,最會做你娘~”
    許鬧一巴掌拍過去:“你大爺,孩子才六歲你就開車!”
    梅君鶴覺得自己捅了馬蜂窩,要不是自己內力深厚真會被打出內傷來,這個開車他聽夜燈解釋過,說是開葷腔的意思,夜燈說得對,孩子還小,不該這麽說:“我錯了,以後注意。”
    梅蘇不樂意地將他擠到一邊去,不滿地瞪了一眼:“義父離娘遠一點,我們爹叫梅君鶴,不是君念卿!”
    梅君鶴先是失落,覺得像夜燈所說,他的小棉襖漏風了,而後聽得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地位又笑了,“安分守己”地退到一旁:“好,我記下了。”
    當晚大家興奮地喝了一場酒,梅君鶴喝的很少她自己卻是醉了,梅君鶴在她屋裏照看了一整夜,雞鳴時分才趴在桌子上睡著。
    從那天開始梅蘇天天黏著自己,生怕自己跟她們的義父有不軌之事,聯合梅朔一個在內一個在外守著,甚至走得太近還會口無遮攔說女子要檢點男子要知趣的話,氣的梅君鶴加大了兩個熊孩子的訓練強度,每天累得夠嗆。
    也是從那天開始她跟梅君鶴的關係比往常要更親近一些,縱然沒有任何肌膚之親,四目相對便是濃鬱得化不開的情愫,不知何時起,他們的最低要求從白頭偕老變成婚嫁就好,然後從婚嫁變成相守便好,最後從相伴變成遠觀也好。
    這次回穀,她在四個孩子麵前承認了梅君鶴的身份。
    入夜梅蘇便到她房裏跪下,哭的很傷心:“娘,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是爹,害得你們最後兩年恩愛的時間都沒有,對不起……”
    梅朔也跪在她麵前低著頭:“三妹是跟我商量後去的,娘罵我吧!”
    她把兩人扶起來,又給梅蘇擦掉眼淚,鄭重道:“娘不怪你們,你們隻是想維護你們爹的地位,但不管我是否會為他守寡,你們沒有權利來指責我的不是,他是你們的父親,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我一心一意鍾情於他是我的事,若時隔多年這份感情淡了我改嫁,這也是我的自由,我會最先詢問你們的意見以表示尊重,但不會用你們的建議來限製我的決定。”
    始終安靜站在一旁的梅青長眉微斂,狐狸眼溫柔而細膩:“母親是想說,不論愛或不愛,你們在相愛的過程中沒有對不起對方,所以分別之後再如何都是自由。其實,父親也這樣說過,他說三妹的‘檢點’二字傷了母親的心,所以對三妹加強培養專門訓練。孝道不是責備父母來體現,而是敬重,母親與父親把我們自小當獨立的成人來愛護,給我們應有的尊重,甚至大事還會問問我們的想法,我喜歡這樣看重的感覺,喜歡母親從不把我們當附屬品、私有物,所以母親心有他人,我也會給母親同樣的尊重。”
    她在那一刹那仿佛看到了梅君鶴的影子,笑容刹那之間便碎了:“阿青,你跟君鶴真像,他把你教的很好。不過,我不會喜歡別人的,君鶴是一個能夠讓我用回憶度過一生的男人,沒有人再及得上他半分,縱使有,也自有其他更好的女子去追求和喜歡,與我無關。”
    梅鳶簡直就是個貼心小棉襖,鑽到許鬧懷裏仰著頭:“娘親~你是最好的,反正爹爹也是這麽覺得!”
    許鬧破涕為笑:“古靈精怪的,你爹何時說過叫你聽見了?”
    梅鳶一本正經道:“就是處理完細作的那天,娘親喝醉了爹爹守在旁邊,三姐非要拉著我進去掃興,娘親說喜歡爹爹,爹爹最好了,還說想爹爹了;爹爹說他也喜歡娘親,娘親才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就在娘親額頭、臉上用嘴巴輕輕點了點,最後要嘴對嘴,三姐把爹爹推開了,罵他登徒子,以後不準進娘親的房間。爹爹當時眼睛裏有了淚光,但一會兒就下去了,笑說好,他以後不再單獨進娘親的房間。”
    梅蘇哭的涕泗橫流:“娘,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許鬧拿了手帕給這個從小到大沒哭過幾次的堅強三女兒擦臉,聲音溫和:“好啦,你爹沒那麽小氣的。這事不怪你們,你們也不要自責和懊悔,君鶴的易容麵具是竹清遠給的,天下第一易容師千麵郎君的本事,哪是你們六歲大的孩子就能看穿的?況且,我們當時有心結未解,怨不得你們。”
    梅青望著許鬧慈祥的臉,也望著許鬧哀婉的眼,母親說沒事,說不怪二弟和三妹,可是他卻知道——
    每一次,母親在屋裏父親在屋外,母親在院內父親在院外,母親在船頭父親在船尾,四目相對,愁緒滿懷,兩兩相望,無盡悲涼。
    可是二弟跟三妹太過固執己見,像極了父親和母親,他們不信他的眼睛,不信他的判斷,父母的親近硬生生被他們拆散隔斷。
    他知道,每次父親與母親的親密接觸被阻礙,母親都會在窗邊看一夜的月亮,父親都會在院中練一宿的劍,母親在看月亮也在看人,父親練劍也在練心。他也知道,父母不能說的秘密是為了保護他們四個人,怕他們知道真相無意中被人套話,尤其是小四比較單純,敵人知道身世他們會有危險,父母害怕他們會在自己看不見的時候被偷襲。
    心結未解?母親是說父親瞞著她毒發之事?那件事他也是父親過身的同年七月初一發現異常的,那個武功蓋世的男人被鬼換魂折磨得縮成一團,在失去神智被賀伯伯帶走的之前還叮囑他母親身子不好,不準告訴母親,起初他認為父親不必如此,可是母親鬼節那晚知道後惹得心症發作險些沒了命,他後怕得三天沒睡好。
    梅朔不可置信道:“為何娘能發現?白姨說娘第一眼看到爹就認出來了,我當時不信,結果冥姨也是這麽說的。為什麽?”
    許鬧微微一笑:“因為人的眼睛會說話,因為心有靈犀不點也通,因為愛得太深就很難藏得住,以後你們會懂的~”
    四小隻雙眼迷茫地瞅著她,惹得她愛都愛不過來。
    許鬧回想了一陣,收起基本手劄仔細地放在密室的暗格,令氏鬧哄哄地將封城郡翻了一個遍,愣是沒有找到當夜之人,雲隱傳話告訴她,小雨已被淩雪解決了,沒有人再知曉內幕。
    折騰了三個月的令氏一族漸漸安靜了,淩雪告訴她千化閣和萬巧樓荒廢了,令江河將人都調走了,她覺得不那麽簡單,令江河能玩陰招那麽多年肯定有後招,吩咐雲隱和淩雪按兵不動,直到又過去一個月,淩雪說在兩個院子周圍有近千暗哨。
    一晃,從晚春就到了初冬,令江河戰戰兢兢地過了半年,不見一絲風吹草動,終於按捺不住損失黃金白銀的痛苦,上次沒有動朔州王家,這次又提上了日程,她收到消息給王家打了招呼。
    如今的淩風穀不是當年的淩風穀,十一年的時間,她和她的孩子、屬下都在不斷成長,名譽和地位水漲船高,王家收到她的信第一時間請求支援,是啊,一個富商想保住自己的財富,要麽報官寄希望於朝堂,要麽求助江湖托付於武林。
    晝白率淩字隊前去馳援,冥夜、冷千秋做輔助,令江河本想速戰速決,誰料當他們三百人趕到王家大院卻遇到了勁敵,打完了才發現跟自己人殺得天昏地暗的竟然隻是幾十個栩栩如生的傀儡。
    令江河被晝白纏住,令江海被冥夜壓製,令夜梨與冷千秋難分難解,三人帶著人馬且戰且退,一敗塗地南下,令江河不明白,那群蒙麵的黑衣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誰能有這麽大本事請得動這麽多高手……高手?令江河一個激靈:“棹隱煙波的人?淩風穀的人?”
    他們此行隻有幾個親傳弟子知曉,有叛徒,令夜梨臉色陰沉道:“大當家,就地正法還是秋後算賬?”
    令江河陰鷙的目光掃過幾個親傳弟子,不能確定究竟是誰:“回去再說。”
    然而,等天明,大弟子令彩玉匯報說少了一男一女兩名弟子,令霜雪氣急:“定是昨夜大戰時逃脫了,此等陰招,隻有許鬧那死婆娘想得出來!”
    “這話說的大言不慚,就好像他們自己多高尚似的!”遠處晝白倚著百年老樹小聲嘀咕道,“怎麽這麽不要臉?”
    冥夜坐在離他最近的一叢灌木旁:“他們幾曾有臉?”
    冷千秋被水嗆住了,捂著嘴巴努力忍,眼淚都飆下來了:“冥夜,你說話能不能挑個時候?”
    冥夜剜了一眼:“你喝水也可以挑時候。”
    晝白揚起一把黃土在空中分散:“他們一心想回家,我們就回穀。”
    冥夜在黃土揚起的瞬間一把奪過冷千秋的水葫蘆往外一潑:“這幻境大約維持一盞茶,走吧。”
    冷千秋搶回自己的水葫蘆:“我說,能不能用你自己的?”
    冥夜頭都懶得回:“你看我帶水了嗎?”
    令江河總覺得那棵古木有鬼,定眼看去不過三隻飛禽——兩隻黑色蒼鷹與一隻禿鷲在荒原上奪食,派人過去查看還是一無所獲,隻能是自己眼花了,休息了三個時辰複啟程。
    他們回去準備著手加緊令氏的內門弟子的管製和規矩,然而前腳剛入門,後腳淩風穀跟秦楓聚眾堵在了大門口,說是為死去的二十八萬五千人討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