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六年再相遇

字數:5452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丹心汗青 !
    許鬧想過當年的事情,神色淡漠,語氣淡然:“黃金有價玉無價,我喜歡玉,喜歡到近乎執念,他說我喜歡玉自有他給我送,不準接別人送的。然後,每年棹隱煙波遇到的玉他都會挑一兩塊給我打成不同首飾,有時候是玉佩,比如我腰間戴了十七年的梅花雁佩,跟他的宮燈雁佩是一起的,有時候是玉鐲,有時候是玉簪。”
    第五驀抬起手腕上叮當作響的三隻玉鐲:“舅母,我也喜歡玉鐲~”
    許鬧看著她手腕上綠色、紫色、白色三隻鐲子就樂了:“你當楊玉環呢,戴三隻鐲子!”
    第五驀是聽她講過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故事的,忙搖頭:“才不要,我可不喜歡公媳戀~”
    許鬧笑了:“或許楊玉環也是不能抗旨吧。”
    屋外冥夜敲了敲門:“穀主,謝姑娘要見您。”
    不等許鬧回話,謝晚晴就推開門跪在許鬧麵前,涕泗橫流:“媽咪,你讓賀震陽伯伯給爹爹治病吧,求你了……媽咪,我知道你討厭爹爹不想見他,可是他病太嚴重,看過很多大夫都不行……媽咪,求你了。”
    許鬧先一把將人提溜起來再擦了擦眼淚鼻涕:“你帶我去看看。”
    謝晚晴掉頭就跑,腳下不知不覺用了輕功:“就在謝家小院!”
    葉承韜和第五驀對視一眼:“舅母,我們先告辭了。”
    許鬧點頭,從四樓的窗戶一躍而下,追上謝晚晴的腳步,隨她去了謝家小院,還是老樣子,除了建築比十七年前更老舊,常用的地方都摩擦得油光發亮。
    身著中衣的男子緊闔雙目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兩頰凹陷,眼角布滿皺紋,絲毫沒有當年江湖四公子的樣貌,聽見腳步聲,動了動雙眼,睜開雙眼都像是用盡了力氣,待看清了來人,破鑼般的嗓子勉強說出兩個字:“晚晴……”
    謝晚晴握著謝文墨瘦成枯木枝般的手:“爹爹,我求媽咪請賀震陽伯伯來給你治病,你不要丟下我……”
    許鬧拉過一把椅子,將謝晚晴緊握的手抽出來放在床邊細細號脈,的確脈象虛浮無力:“賀江東在洛州采薇客棧,你先撐著,洛州離青都不過七百多裏,也就兩天不到。但是,賀江東此前遭遇殺手重傷,此行定是易容而來,你們要保密知道嗎?”
    謝文墨仿佛此刻才看到屋裏還有一個人,渾濁的眼珠子緩緩轉了轉,盡力抬起眼皮,眼前的女人比六年前添了年歲,卻更加強大了,身上有傲視群雄的氣勢:“許鬧……多謝。好的……我不會說……”
    謝晚晴聽到許鬧說給賀江東傳信高興不已:“爹爹有救了,爹爹有救了!”
    謝文墨等許鬧寫過信回到床邊那把椅子坐下,斷斷續續道:“許鬧……你不是厭惡我……為何……”
    許鬧表情依舊漠然,語氣冰冷,比對陌生人的態度還要冷漠:“你是晚晴的父親,生身父親。我討厭你是我的事,與晚晴無關。”
    謝晚晴見媽咪對父親這般冷漠心裏很難過,她知道媽咪討厭父親,卻沒料到時隔多年還是會討厭至此,她相信如果不是自己求媽咪,媽咪一定不會讓賀震陽伯伯來救治爹爹的:“媽咪……謝謝你。”
    謝文墨再度開口,說了很多話,卻有氣無力,感覺說完這些話就要咽氣似的,皸裂的嘴唇扯開一個小小的弧度:“許鬧,當年你那些汙名多半是我大肆宣揚的……我明知你與梅仙羽情深似海……仍然在你生下晚晴以後說你不守婦道……同我有婚約且誕下孩兒竟還掛念梅仙羽那個江湖毒聖……我……對不起……”
    謝晚晴懵了,驚得站起身子,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爹……為什麽?”
    許鬧卻一臉淡然道:“我知道,當年那些話傳出來我就知道是你說的,君鶴辦事很小心,他的屬下當時不在院子裏,知道我跟了君鶴兩年初夜還在的人,除了賀江東就隻有南長老,這兩個還是因為君鶴身上火蠱才知道君鶴不能跟冰蠱之外的女子結合,否則女子會死。他們倆對君鶴忠心耿耿,隻有你,奪走我初夜的人才能傳出去這種話!”
    謝文墨震住,眼睛都因此而變得清亮了幾分,語言都連貫了:“你說什麽?你當年就知道?既然你都知道,那梅仙羽肯定也知道的,甚至應該比你知道的更早一些,可為什麽在戰場上你還會幫我,梅仙羽還會讓賀震陽救我?”
    許鬧看著那個因情緒激動說話過快的人在大口大口喘氣,淡漠地望著他,語調平和,語氣淡淡的:“因為你也是浥朝的人,因為你也在一起打敵人,因為你還要回來照顧九歲的晚晴,君鶴也是這麽認為的,不然怎麽會救你?救你隻是因為大浥朝需要一個高手,隻是因為晚晴需要父親。這麽多年沒有大事我就不離開淩風穀,不是單純地討厭你,你的影響力尚且沒有那麽遙遠,我隻是想陪著我跟君鶴的四個孩子罷了,他們八歲就沒有父親,不能再沒有母親。同樣的,我現在讓賀江東趕來救你,你以為我是為了救你?不,我隻是為了我女兒不成為沒爹的孩子,她的母親不能跟你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她沒有母愛,我不能再讓他沒有父親,沒有父愛。”
    謝文墨極為緩慢地搖了搖頭,扯著破嗓子:“你們夫妻二人果真恩怨分明……竟為了所愛複無怨懟……我自問做不到……難怪我不配擁有……擁有這樣的感情……”
    許鬧卻否決了他的話,措辭更犀利:“不,你也有過,柯憐她對你的深情從未變過,是你對她的愛摻了雜質,你愛她,但你更愛麵子,更愛權勢,更愛名譽。你有喜歡過我嗎?或許也有過,但我知道你更多的是因為我跟你有過肌膚之親,我的初夜是你奪走的,所以你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必須跟著你,死也要被你帶入墳墓。我偏不,我不愛你,我連恨你都懶得恨,覺得浪費感情,但是我討厭你,隻要不見到你我每天都開心,見到你我每天都覺得惡心。”
    謝晚晴覺得媽咪冷的像兩個人,但是對於爹爹的所作所為,她自己都覺得羞愧難當,一個大男人為難一個弱女子,真掉價,她有點後悔聽爹爹的話了,媽咪知道了不會討厭自己吧?相對於爹爹的不恥行為,她有些好奇那個被稱為“毒聖”的天下第一絕世奇才是什麽樣:“媽咪,你有梅伯伯的畫像嗎?其實自從八歲那年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我就想去看你們,可沒多久就打仗了,聽爹爹說梅伯伯過世了,媽咪又去了令氏一族兩年半,我想著媽咪肯定要收拾令氏一族,收拾完肯定很忙就沒去燕州,然後去年爹爹就生病了離不開人。”
    許鬧望著謝晚晴閃亮的眸子,摸了摸她湊過來的腦袋,笑道:“我沒有帶在身邊,淩風穀有他的畫像,你要是想去,就在楓林鎮的燕平王府等等,會有人帶你去的。你要是真想知道君鶴的模樣,等你見到我和他的四個孩子就知道了~阿青的眼睛像君鶴,朔兒的眉毛像君鶴,蘇兒的嘴巴像君鶴,鳶兒的鼻子君鶴的眉心是藍色寒冰草托紅色火焰,鳶兒的眉心就成了紅色和藍色圓點。”
    謝文墨聽到最後一句突然發問:“梅鳶的身體有鬼換魂?”
    許鬧說起這個小女兒還是有些心疼和難過:“有三成的毒素,不會毒發也不會疼痛,就是較之常人虛弱一點。”
    謝晚晴覺得好可憐:“四妹妹好慘啊,我都是青都小霸王了,誰敢惹我呀~除了那些大官兒的孩子,看不起我們這樣的江湖人,不過我也不在乎他們,誰需要他們看得起,誰又稀罕他們看得起?是不是媽咪?”
    許鬧笑出聲來,將荷包裏的令牌放在她的手心:“對,晚晴說得對。不過,現在我們晚晴不需要低他們一等,咱們不去嘲笑別人,但也不能被人看低了,媽咪知道你厲害,小小年紀就習得一手出色的傀儡術,但青都人多口雜,很多事也不好說。這個令牌給你,有媽咪在,誰也不敢欺負你~”
    謝晚晴握著那塊白色的藍田玉令牌,看著中間三個大字:“燕平王……媽咪你給我了,自己怎麽辦?”
    許鬧又拿出周歲孩子拳頭大小的銅匣子裝的黃銅官印:“我用這個!令牌麽,我還有兩塊,浥朝親王的令牌一共三塊,官印隻有一個,我還有兩塊在穀中。”
    謝文墨覺得自己不但多餘還礙眼:“許鬧,你把晚晴帶在身邊吧?”
    謝晚晴跪在謝文墨麵前哭道:“爹爹,你不要我了麽?”
    許鬧瞪了謝文墨一眼:“謝文墨,你別想給勞資一死了之,賀蘭雪到現在還沒個動靜,當初說好了一起收拾他的!”
    謝文墨覺得許鬧這個樣子真心讓人討厭:“許鬧,你會不會說話……”
    許鬧“切”了一聲:“勞資跟你說話已經給你臉了,不要得寸進尺!”
    謝文墨被氣到了:“你放心,你死了我都不會死……我還要活著抱外孫女呢……”
    謝晚晴臉“刷”的紅了:“爹,你說什麽呢?”
    許鬧倒是很關心女兒的感情問題:“晚晴,你有喜歡的人了?”
    謝晚晴茫然地看著她:“為什麽媽咪要這麽問?我還不想嫁人呢!”
    許鬧輕聲道:“媽咪就是問問,如果你有喜歡的男子,可以告訴媽咪,媽咪給你把把關,但是成婚十八歲才行,生子必須二十歲才可以,那時候你的身體也成熟了,安全一點。”
    謝晚晴覺得媽咪越說越過分:“好了媽咪,我是真的沒有喜歡的人,我現在隻想一心把傀儡術練好,武功也練好!等我有了心上人,會帶去淩風穀給你看的~”
    許鬧晚上也歇在謝家小院,她怕謝文墨萬一撐不住了,謝晚晴沒有人陪,那個嬌俏的女孩子,她舍不得讓她獨自一人麵對失去至親的痛苦。
    可是,偏偏剩下的房間就隻有那一間多年前用過的,這麽多年了,還是不想進去,但是晚晴已經睡下了,謝文墨也進入昏迷狀態,更不想跟謝文墨待一起,三月初的夜還有些冷,她也不可能睡在外邊。
    許鬧趕了四個時辰的路,又跟管弦、糜天賜進宮鬥智鬥勇,又是跟沈戎、葉子他們談心,從卯時啟程到亥時一共十個時辰沒合過眼,真心是累的不行,躺在床上不多久就睡著了。
    謝晚晴今天第一次是見媽咪,激動的睡不著,偷偷摸摸地跑到隔壁房間發現門沒有上栓,小心翼翼地推開,又輕輕闔住,躡手躡腳地裹著後披風坐在腳蹬,取出一顆夜明珠用絲綢包裹起來遮光,借著淡淡的亮度細細地看媽咪不再年輕的容顏,眼角有細碎的紋路顯示漸漸老去。
    忽的,許鬧的眼角落下一滴淚,她悄悄地伸出手指在許鬧眼角接住那一滴晶瑩,眼神充滿迷惑,心底莫名道:媽咪這是怎麽了?
    謝晚晴聽到許鬧像是在說夢話,站起來爬到邊上,將耳朵緩緩貼近許鬧的嘴邊,卻聽得聲音陡然變大了——
    “滾!”極具威懾力的語氣。
    謝晚晴一個屁股墩兒坐在地麵,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