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虔誠許夙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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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回來的女子叫啞姑,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童養媳,受不了婆婆毒打跑到山裏迷了路,又找不到吃的,所以餓暈了,雖然叫啞姑,但其實並不啞,因為嫁的夫家是啞巴,男人十八歲,打人可狠。
昏迷時候被人當成了屍體,梅冷的手下踹過她很多腳,見她沒反應也懶得做好事入土為安,榮朝末年梁天放荒淫無道,死個把窮人有什麽稀奇的,就連大將軍北冥鈺一家都都死完了,更何況是普通老百姓,死後不但沒有棺材板,還可能被野獸叼走。
拉則先交代清楚:“姑娘,我們需要你幫忙,我會教你怎麽做,你隻需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好了,可以嗎?”
啞姑點頭,聽著拉則跟她講,一邊聽一邊記,原來啊,醫女也不是梅冷身邊親近的人,隻是偶然被下屬推薦給梅冷送過來的,除了講醫術不愛說話,也不愛笑,更不是什麽大家閨秀,就是普通人家。醫女半月見一次梅冷,每次時間半刻鍾都不到,估摸也就幾句話的樣子,她還有十五天的時間培養啞姑,不對,是春燕。
十五天後,拉則跟多吉手心捏了一把汗,燦央藍澤卻想的很開,大不了就一死嘛,大家活的都挺痛苦,死在一起還能做個伴,孰料抱著此等心境,反而死裏逃生,梅冷聽春燕說燦央藍澤一切都好扭頭就走了。有一就有二,春燕慢慢把拉則教的東西都學會,燦央藍澤的肚子也慢慢鼓的跟竹籃一樣大。
燦央藍澤是個姑娘家,不明白這樣不正常的原因:“拉則,為什麽我的肚子比大嫂生益西的時候大好多?怎麽辦,我是不是要死了?”
拉則盡管沒有生養過孩子,但是之前跟多吉有過一個未足月的死胎,前期的特征還是比較相似的,就是後期她聽長輩們說的:“沒事,這是雙胎,梅冷不知道,公主還是盡早做決斷,我們可以悄悄送走一個。”
燦央藍澤很意外,最終妥協:“你的意思是……也罷,懷胎十月,到底是有感情的,能保就保,梅冷如此固執地強迫了我幾天,定是想要男孩,生下來的男孩就給梅冷,如果是兩個男孩,誰先出來就把誰交出去吧,他得到孩子就不會再理我們,第二個孩子才有機會送出去。”
拉則跟燦央藍澤自小一起長大,聽著離別的語氣就明白是在想什麽:“公主是要我帶他走?”
燦央藍澤沒來得及回答拉則的問題肚子就開始痛,一陣一陣的痛感逐漸加強,拉則跟春燕都隻是聽別人說過程,並沒有真正經曆過,燦央藍澤倒是跟著嬤嬤們學過一些,最開始並沒有喊,等痛感密集一點她才回到房裏躺下,汗如雨下,
多吉在東廚燒熱水,拉則和春燕一個端水,一個用烈酒擦拭剪刀。
兩個孩子似乎不舍得讓母親疼太久,半個時辰就生了第一個,拉則平複好心情清理口鼻剪斷臍帶打結,又用熱水給嬰兒擦拭好身子才包起來放在一邊,春燕將孩子的頭部用棉被輕輕蓋著,送去梅冷跟前,梅冷吩咐她讓院子外的守衛撤了。
春燕站在外院的牆邊喊了一聲暗語:“青山不改。”
兩個男子從後院的花叢鑽出來:“綠水長流。幫主要我們撤了?”
春燕點頭:“是,我去照看一下裏麵的人,你們自由了。”
見兩個男子毫不猶豫地離開,春燕這才放下心推門走進院子,真是慶幸梅冷隻在山下和院外布置了守衛,準進不準出:“拉則,怎麽樣,公主生了沒有?”
大約兒子出生一個時辰後,到了夜晚才生下第二個,燦央藍澤幾乎虛脫,勉強撐著一口氣:“拉則,記得帶她走,照顧好她……名字叫‘洛桑旺姆’,漢名叫‘阿賢’,賢明的賢……”
拉則裹了厚厚一層棉衣,背了水和幹糧,用兩個水葫蘆裝著米湯,抱著裹了厚被子的阿賢趁夜離開,那夜大雪紛飛,拉則特地給自己身上過了白布才敢在深的沒過膝蓋的雪地裏艱難行走,守在山下的護衛聚在屋子裏烤火取暖,她不敢靠近,遠遠地避開火光走。
翻山越嶺走了幾天幾夜,最後留宿在一處尼姑庵,哪曾想尼姑庵竟然是一處暗娼,恩客們為了兩個尼姑大打出手,打翻了燭台著了火,天幹物燥,拉則帶著年幼的阿賢一路乞討,行至青都城外拉則患了重病,阿賢用樹藤編了床,拖著拉則想進京行乞,被雲夢侯肖綽帶的兵攔下,見阿賢長得可人伸手調戲。
彼時葉廉赫年輕氣盛,見不得仗勢欺人,卸了兩人的胳膊,要接回去就得找郎中正骨,浪費幾文錢手工費,聽阿賢為了醫治自己的姨母願意賣身為奴,葉廉赫深感阿賢身世淒慘,隻道不必簽賣身契,願意給她一個容身之處。
拉則臥床不起近一年,阿賢細心照顧,葉廉赫看她日漸消瘦,派了丫鬟幫忙服侍拉則,同一屋簷下,為了阿賢的名聲葉廉赫認了阿賢為義妹,時間久了,二人難免互生情愫,拉則痊愈後,葉廉赫便向阿賢求了婚,拉則給阿賢取了大名“梅城雪”,因為她們離開梅城那日下了雪。
梅城雪在十六歲嫁給了涼王,十八歲誕下長子葉承韜,葉承韜三歲被永安帝封世子,直至葉承韜五歲半,她第一次見到梅君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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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則說到再次見到梅君鶴時泣不成聲:“公主身上被梅冷下了追蹤香,我們都能走,公主卻走不了……當年我們住在尼姑庵,多吉還帶著三歲的公子來見過一麵,我跟公主也通過春燕聯絡,雖然很少但聊以慰藉,我走了之後,外院的山坡上就起了一座墳,我的衣冠塚。三歲的公子機敏睿智,隻有眼睛像梅冷,卻比梅冷明亮澄澈,那時公子還未中蠱毒,雙目炯炯有神。”
梅城雪從未見過拉則說過的兄長的樣子,她看到的是兩靨病態懨懨還故作健康無虞的兄長,說著寬慰親友的話,背負常人難以忍受難以想象的痛苦,兄長不曾對她說過任何過往:“兄長隻對我說,複仇之事自有他,要我隻管享福便好。他的事從不會跟我說,他說嫂嫂會懂他。”
許鬧淡然一笑,說罷梅冷又望著拉則,眸子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像渴望也像好奇:“梅冷用自己的血做引下的蠱,君鶴殺不了他,我喜歡自由,不喜歡被威脅,所以用了跟他服用的藥相克的粉末塗在衣服上,梅冷若不動我,也不會死。我不是引頸就戮的人,你收拾我,我就收拾你,早晚而已~君鶴說,其實當時梅冷沒有殺我的心思,但我被司馬開和沈伏抓住就是棋子,生不如死,所以君鶴並不覺得我有錯。拉則姨母應該是知道君鶴那些年都經曆了什麽吧?”
拉則喝了一口茶,吞咽了良久,再開口已是老淚兩行:“春燕跟我說過公子年幼事,春燕說那不是委屈,僅僅是回憶,也不是埋怨,僅僅是傾訴。我問公子為何不跟夫人訴說心事,公子說夫人有讀心術,能在他眼中看到曾經,我不信,公子說因為夫人經受過黑暗所以理解。”
許鬧不明白為什麽梅君鶴像極了她肚子裏的蛔蟲,直到幾天後見到賀江東,才知道伽藍夢境是多麽其妙的一種術法。
拉則的目光漸漸變得分散,幽深,聲音如泣:“我離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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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燕第一次照顧孩子,笨拙地給孩子洗三,伺候燦央藍澤坐月子,百日這天,抱著孩子歡喜地哄著:“公主,給公子取個名字吧?”
燦央藍澤看著院子裏光禿禿的梅樹,今年春日剛開過花,幽香滿園:“聽王兄說,在漢家,梅花堅韌不屈,淩寒獨放,在最東邊的雪原有一種鳥,叫丹頂鶴,也叫仙鶴,我希望將來他在曆經世態炎涼後還能做一個如仙鶴般自由自在的君子,不求名垂青史,隻求無愧於心,就叫‘梅君鶴’吧!”
梅冷突然命人抱走梅君鶴,春燕不放心便緊緊跟著,梅冷將小小的孩子放在木盆裏泡藥澡,春燕以為梅冷善心大發、父愛始然,哪曉得沒多久梅君鶴身上開始發紅發紫,大哭不止,梅冷瘋狂地將剛剛百日的孩子按在盆裏,直到孩子暈過去才抱出來讓人救,郎中模樣的中年男子在梅君鶴身上紮針,周而複始,一連三次,冷漠如斯。
臨走,梅冷還下令:“以後每月初一帶過來。”
春燕舍不得梅君鶴再受罪,可是梅冷的命令反抗就是死,換成別人來,燦央藍澤和多吉再也沒辦法謀劃如何出去,就這樣,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照顧的孩子被來回往複地折騰了兩年。
慶安十年正月立春之日,梅君鶴兩歲兩個月,多吉說後屋竄進來一對夫婦,婦人即將臨盆,燦央藍澤吩咐多吉去處理行蹤,婦人留在東廚的柴火堆裏麵,男人躲到了屋頂。
很快梅冷便帶人進來搜索,他們在雪地沒有看見腳印,這裏隻是憑方向來找一找,也沒抱什麽希望,秦鼎鴻的劍法不見得多麽厲害,輕功卻是絕頂,帶一人從樹木間逃離也不無可能。
春燕和多吉在灶台邊一個生火一個炒菜,抬眼看了眼梅冷,喊了一聲人,繼續忙手裏的活計,油鍋裏刺啦刺啦的肉片炸鍋聲此起彼伏,掩蓋了婦人因腹痛極力隱忍的喘息聲。
燦央藍澤還是那副仇視的眼神瞪著梅冷:“搜完了就滾!”
梅冷一刀砍在燦央藍澤躺著的被子,揭開一看,除了刀口在嘲笑他小題大做,什麽都沒有。
燦央藍澤抱緊懷裏的兒子:“你不要嚇壞我孩子!”
梅冷嗤笑:“那也是我的兒子!”
燦央藍澤扭頭不想看他,想到那些白色的黏液在她起身時流下去弄髒了她的雙腿,就直犯惡心:“你隻提供了體液而已!”
梅冷捏著她臉,邪惡的表情說著深情的話:“你這麽刁鑽會讓我著迷的,怎麽,要不要讓我再疼你一次?”
燦央藍澤剛才開口罵他是想轉移視線,現在想著孕婦恐怕撐不了多久了,隻好放棄了那身傲骨,認慫道:“我身子不適,改日你再來。”
梅冷對被征服的東西毫無欲望,轉身帶人離開:“好好養我的體液~哈哈哈哈……”
燦央藍澤放下雙眼泛著驚恐和不安的兒子,發泄一般狠狠地摔上院門,其實是怕人看到,跑進東廚,孕婦身下濕了一片。
秦鼎鴻在屋頂吹著正月的春風,凍透了,鑽進東廚抱起婦人:“清瀾,能聽見我說話嗎?清瀾,別睡過去,楓兒還在家等我們,你腹中還有我們的骨肉,你別睡……”
燦央藍澤準備好了一切,春燕來接生,秦鼎鴻在屋外送熱水,多吉在東廚一邊帶梅君鶴一邊燒熱水,四個人忙得不可開交。
易清瀾不敢大聲叫,隻能輕聲喚著:“九哥,九哥……”
秦鼎鴻按照燦央藍澤的吩咐用熱水擦拭易清瀾的身子:“清瀾,我在,你會沒事的,別擔心……”
春燕聽著秦鼎鴻的意思,這不是第一個孩子了:“夫人你別緊張,既然是第二個孩子,你有經驗對不對,來,跟上次一樣用力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