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州東境。
    前些日子下了些薄雨，草木溫潤，天幕微青。寧安城靈溪鎮一帶還彌漫著濕意，雲與山間縈繞著淡淡的黛色，遠遠望來，宛若水墨交融。
    天色尚未明朗，一道明黃的流光自遠方劃過，愈來愈近，直到明黃的飛舟緩緩降落在靈溪鎮南麵的一座山頭。
    這飛舟品階雖不算高，體型比市麵上尋常的飛行靈舟大上不少，能載得下修士五十餘人。
    不消片刻，自飛舟下來十二個煉氣境修士。
    其中為首的男子生得蠟黃幹瘦，五短身材，樣貌看來平平無奇，是扔到人群裏就找不到的長相。
    “李兄，此前你同我等說好，一枚低階空靈玉換取三百枚下品靈石，還作數吧？”一身形高大，須發濃密的壯漢出聲問道。
    為首的男子麵色並未流露不快，語氣卻是帶著一絲探究道：“此前早已商量好，自然不會輕易更改。曹兄這話說的，覺得我會是出爾反爾之人麽？”
    那曹姓修士聞言，連忙打哈哈地笑著說：“不敢不敢！這不是咱兄弟姐妹幾個都是無名散修，怕遇上坑人的騙子了不？”
    李姓男修笑了笑，從容答道：“曹兄所言不無道理。不過我真沒那等坑蒙拐騙的心思，且不論我此前就在這靈犀鎮常住，名聲在外；就是這區區練氣八層的修為，也經不住四處樹敵啊。”
    “曹兄若是仍有顧慮，李某並不勉強。”頓了頓，他又接著補充了一句。
    曹雲天思索著。
    眼前這男修名叫李毅，好幾日前在靈犀鎮招募散修隊友，說急需大量低階空靈玉，正尋隊友一起進入靈犀鎮東南麵的空絕穀采集空靈玉。
    空靈玉乃是一種能夠篆刻空間符文的靈礦，通常用來製作傳送玉簡，或是用作傳送陣的陣眼材料。
    符文等級越高，所需注入的靈力越多，溝通空間所需的時間越短；而篆刻或者繪製到的載體，也就需要承受更強大的靈力衝擊。
    因而空靈玉也有下，中，高的品階劃分。越是上等品質，可承受的符文強度以及傳送跨越的空間距離也就越高。
    寧州各大修真城鎮的下品空靈玉售價四百下品靈石，實際從修士手上收走的價位僅有一百下品靈石。
    這些商鋪相互抱團，修士們也隻能被迫接受這樣不平等的約定。
    而李毅開出一枚低階空靈玉三百枚下品靈石，比尋常賣給靈材閣高了三倍，對這些缺靈石的散修來說，實在是一次賺靈石的好機會。
    雖說自行擺攤售賣也可要價到三百靈石，但實在耗費時間。
    尤其此人所要的空靈玉僅為低階，在靈犀鎮附近的空絕穀外圍就有不少，那裏的妖獸低階，距離空間裂隙也很遠，所以采集起來沒有什麽危險，就是需要耗費些神識搜索。
    曹雲天唯一擔憂的，是李毅會在他們都采集完了空靈玉之後，臨時壓價，又或是耍賴不認賬。
    畢竟他們隻是籍籍無名的散修，可不像那些宗門弟子，受了不公，還能鬧到宗門那兒去，讓長老給主持公道。
    至於主城所謂的散修聯盟？根本不管他們這些所謂的
    不過，正如他所說的。李毅此人再怎麽說也隻是練氣八階，還招募了十一個跟自己一樣的練氣境修士，諒他也不敢出爾反爾……就算他想反悔，也跑不掉！
    曹雲天沉思片刻，終究還是沒有離開隊伍，同其他幾人一起原地休整，為進入空絕穀作些戰前準備。
    雖說空絕穀外圍多是些一二階的妖獸，對付起來不至於逃不掉，也得小心為上；畢竟在二階妖獸裏，也有些棘手的存在。
    曹雲天清點了一番攜帶的疾行符，補靈丹，凝血丹等。默默盤算著這一趟下來成本多少，能賺多少，淨利的靈石之後是修靈盔甲，還是買點三階的靈獸肉衝擊下一個境界……
    其他幾個煉氣修士均是沉默著整理自己的物件，山頭之上一時隻剩星星點點的蟲鳴鳥叫之聲。
    為首的男修李毅，則是靠在樹下閉著眼假寐。
    這李毅是易容過後，改名換姓潛伏在靈犀鎮，替長老辦事的月華宗外門弟子張軒。
    他雖然靈根不佳，但在外門苦心經營人脈數年，終於是得到了一次替靈植峰吳長老辦事的機會。
    吳長老令他在十五天內采買到三千枚低階空靈玉，以供靈植峰弟子在秘境中使用，而從外門大長老那處撥來的靈石數目約一千三百中品靈石。
    若從寧州各大商鋪大批采買，一日便可采集齊，但餘下來的靈石也沒有多少了——這是最笨的方式。
    事情若是這般做了，那麽交於任何人做都是一樣的；
    對張軒來說，即便是替長老跑腿的機會，也來之不易，他定要讓長老看到自己的不同之處才行。
    若由他一人進空絕穀采集，一天最多采集五十枚空靈玉，三千枚怎麽也需要近三個月，遠遠趕不上交空靈玉的日期。
    而現在招募了十一個煉氣修士來做事，加上他一個，一共十二人；在十五天內采集到三千空靈玉綽綽有餘，還能盈餘下來將近六百的中品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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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餘下來六百？嗬，隻要他想，遠遠不止六百。
    張軒暗自盤算。
    這些散修最高不過練氣十層，憑他的作戰經驗，完全可以卸磨殺驢，一塊靈石都不用支付。
    屆時再向吳長老透露的是盈餘下來六百中品靈石，權當做孝敬長老所用；而剩下的七百中品靈石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他的口袋。
    張軒資質奇差，又無背景，他不相信氣運這等虛無縹緲的東西；他隻知道再不動些腦筋，將來是必死的結局。
    所以他並不覺得這番所做所為有何問題，這隻是他的生存之道。要怪，就怪這些散修自己太過蠢笨。
    張軒沒有再想身後那群待宰的羔羊，而是心思一轉，想到了前段日子，在青魚鎮遇到的藏劍峰真傳林如霜。
    先前那林如霜本欲定罪於他，卻也沒料到他敢在凡人城鎮發展勢力，其實是早就留了一手……林如霜再如何懷疑也沒能抓到把柄。
    這事兒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隻是梁子算是結下了；日後再遇上林如霜，怕是討不到什麽好處。
    因而，自從青魚鎮那一遭過後，張軒更加謹小慎微。
    此後一離開宗門辦事，便是改頭換麵，每每還要服用四品的易容丹——易容效果可掩蓋過元嬰修士的神識探查。
    而那林如霜再如何厲害，也不過近期才結丹，不可能看穿他的易容。
    張軒不覺得林如霜這樣高高在上的真傳弟子，還會記得自己這麽一個默默無聞的外門弟子。
    更何況，就算林如霜真的來找麻煩，他也有十成的把握逃脫……
    但小心使得萬年船總歸沒有錯。起碼最近幾年，他都得防備著此人，甚至得專門繞道行事……萬分小心。
    待到日後他修為上來了，再一一對付這些結下梁子的家夥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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