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藥(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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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車。”

    柏裏特從黃包車上跳下來,隻覺得神清氣爽。

    他前後看了看,南湖機場在望,路上行人寥寥,稽查處的情報人員根本沒有追上來,估計壓根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悄然潛出了吧?

    想到這裏,柏裏特更加得意,或許等他們發現自己不在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山城,已經在搜集新的情報了。

    “給你,多的不用找了。”柏裏特大方地掏出5元法幣甩給車夫,一隻手抓在行李箱上。

    “嗯?”見行李箱紋絲不動,他抬眼一看,卻是車夫孔武有力的大手正按在另一角上。

    “什麽意思?錢不夠?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車夫喘著粗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卻顧不得擦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先生,這一趟路可不好走啊,您得給我這個數。”黃包車夫伸出一隻手,五指誇張地張開。

    “多少?五十?”柏裏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不可能,咱們事先說的可不是這個價。”

    他暗自惱怒,這個中國人也太沒有契約精神了,說好的價錢,到了目的地,反悔不說,還漫天要價,這種人活該一輩子拉黃包車。

    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車夫,轉頭觀察周圍,有心將黃包車車夫解決掉,又害怕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這一刻不禁懊惱起來,要是手槍在手,絕不容這個小人在自己眼前猖狂。

    兩人正在僵持,突然一輛駛過的黑色轎車停了下來。

    司機探頭出來,彬彬有禮問“先生,出什麽事了?”

    “太不像話了。”柏裏特從懷裏掏出自己的護照,抬手一揚,大聲道

    “我是大英帝國的公民,竟然被一個黃包車訛詐,我要控告。”

    “先生不要生氣,和一個苦力計較什麽,您是要去機場?要不我載你一段?”司機見是一位洋大人,態度更加恭順,連忙下車嗬退車夫,一把抄起行李箱,邀請柏裏特上車。

    “多謝,我自己走過去就好。”

    “跟我客氣什麽?您是洋大人,就應該享受這樣的待遇。”司機不容拒絕地拉開後車門,將他往裏麵一推。

    “你幹什麽?”柏裏特被推了一個趔趄,愣了愣神,瞪大眼睛看著後座上兩個孔武有力的男子一眼不屑地看著他,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一個便衣已經探手將扯住了他的領口。

    一拽之下,又有人在後麵一推,柏裏特已經被扯上了汽車。

    “你們是什麽人?”柏裏特一臉疑惑驚懼地看著幾人,眼見剛才拉他的黃包車車夫也擦著汗也上了車,這才意識到不妙,立刻反抗起來。

    “你們想幹什麽?我可是大英帝國的公民”

    沒人理會他,兩個便衣將他夾在中間,迅速給他戴上手銬,見他猶自掙紮,狠狠用胳膊肘頂了幾下他的肋骨,柏裏特吃痛,馬上就老實起來。

    隨即一名便衣拿出一團毛巾,塞進他嘴裏,又摸出一個黑色頭套,套在他頭上,汽車飛馳離去。

    再次取下頭套的時候,柏裏特已經被帶到了一處民房裏。

    他坐在草垛上,雙手被反銬著,頭套被摘下的一瞬間,眼睛因強光的刺激下意識閉上,等他慢慢睜開眼睛,眯眼觀察周遭環境,就見剛才拉自己的黃包車車夫正翹著腿玩味地看著他。

    雖然不知道這是哪裏,但頭頂不時響起的飛機轟鳴聲,讓他覺得自己應該在機場附近。

    “柏裏特,英文名prevt,1894年2月1日出生於香江山頂道,現居上海法租界領事街25號,多次來返於上海、廣州、香江、武漢從事間諜活動”

    柏裏特眯著眼睛想說話,無奈嘴巴被毛巾堵著,根本無法言語。

    裝扮車夫的男子摳了摳腳,嫌棄地聞了聞,伸手將柏裏特嘴裏的毛巾拽了出來。

    “說吧,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的一切,哦,對了,你是半路失蹤的,沒有人知道,今天要是不交待清楚,就別想離開了。”

    “伱們到底是什麽人?知不知道我是大英帝國的公民?我要向大使館控告你們。”柏裏特囂張地叫囂道

    “離開之前,我去過大使館,我要是半路失蹤了,大英帝國大使館必然找國民政府要人,到時候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啪啪”

    “我是什麽人?你聽好了,爺爺叫錢小三。”

    錢小三反手抽了他兩個耳光,不屑一笑,道“這兩巴掌算爺爺累死累活拉你的利息,你說你一個香江人,偏要認賊作父,給英國人做狗,做狗也就罷了,反過來還咬中國人,你個老東西是不是吃多了?”

    “對了,你說你去過英國大使館,是為了這個吧?”錢小三說著拿過柏裏特之前投擲的信,狠狠抽在他臉上。

    “說,上麵寫的什麽?”

    被幾個耳光抽得暈頭轉向,此刻眼見自己搜集的情報都落在對方手中,柏裏特隻覺得大腦轟鳴一片,呼吸愈來愈快,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說,什麵寫的是什麽?”

    “我不知道,我是大英帝國的公民,你們無權審問我,我要見大使!”

    “色厲內荏!”錢小三冷笑一聲,飛快地走過去,對著他就是一拳。

    “砰”這極度用力的一拳,打得柏裏特大腦發蒙,摔倒在地上,頭重重地磕在牆上暈了過去。

    錢小三冷笑一聲,出門走進隔壁的房間。

    房間裏麵,張義正看著猴子幾人搜查柏裏特的行李。

    行李箱中除了幾件衣服、幾本書和一疊鈔票,隻有一瓶藥。

    “科德孝?”張義接過藥瓶,端詳了幾眼,說道“這是治療心髒病的藥,這個人有心髒病?”

    “不會吧?”錢小三咧嘴一笑,“我剛才揍他,沒發現他有什麽病。

    處長,證件確鑿,但這家夥抵死不認,我看不用審了,直接將他處理了,神不知鬼不覺。”

    “再怎麽說他都是英國人,要死也不能死在我們手裏,別沒吃到羊肉,惹一身騷。”張義翻看著藥瓶,想了想道

    “給技術科打電話,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麽誘導心髒病發作的藥。”

    “明白。”猴子心神領會。

    當年沈西三處決他手下的叛徒,第一次殺人,不知道怎麽下手,戴春風寫了個條子,讓他去找技術科。

    技術科給了他一根削得又薄又尖的竹刀,告訴他,刀尖上有劇毒,隻要碰破一點皮,那個人就別想活。

    除了毒物之外,技術科還有一種“化骨水”,據說上海區行動隊長趙理彪最喜歡用。

    但後來發現這種“化骨水”並不能達到傳說中武林高手那種效果,尤其是在租界這種地方,想要幹淨利落地處理屍體,並沒有那麽簡單。

    特務處便想出另外一種辦法,殺人後將屍體肢解後裝在箱子裏麵,用汽車拋屍或者雇傭一輛黃包車拉到火車站或者旅館。

    到了指點地點,貨主悄悄溜走,車夫以為是什麽貴重物品,偷偷拉回家去,本以為要發財,結果打開卻是屍體,到最後反而自己吃了官司。

    “抓到發報員了?什麽?是個英國人?香江出身的,現在持有英國護照?”

    接到張義電話,戴春風一臉陰沉,英國人、香江這幾個字敏感地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想到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三年前,為了抓捕王亞樵,為防引起王和英國人的注意,戴春風隻帶了賈副官入港。

    隨身攜帶兩隻皮箱,戴春風那隻裝著最新款無聲手槍和大額美金港幣,賈副官那隻裝著全進口的洗鼻器具和手絹。

    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然而遊艇剛一靠岸,就迎上了一群穿深藍色嗶嘰警服的港警。

    戴春風下意識覺得不妙,因為香江禁止攜帶武器入境,因公攜帶武器必須向英國使館申請辦理槍證。

    但本就是秘密赴港,害怕辦理槍證走漏風聲,不想卻被抓個正著。

    但戴春風卻一點不緊張,他機警地給賈副官使個眼色,瞬息之間兩人將手中皮箱調換了。

    一上岸,他大搖大擺地拿出護照接受檢查,迎接他的是警務處長亨利,看過證件,此人一言不發,直接將戴老板帶上了車。

    戴春風兀自冷笑,老子身上沒有違禁物品,即便是你處長出馬,也不能隨意扣押我,老子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場。

    然而一到警務處,戴春風立刻被搜身後關押起來,他自然要抗議,說你們英國人有什麽證據。

    卻不想亨利冷笑連連,拿出一疊加急衝洗出來的照片,照片上記錄了他和副官調換皮箱的全部過程。

    戴春風目瞪口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想他已經是特務處處長,但英國人卻不買賬,雖然給了拘留優待,提供了單間,但不能洗澡不說,洗鼻子的工具和手絹都被沒收了,拘留說裏麵衛生又差,加上鼻炎發作,戴老板受了不少折磨。

    如此煎熬了三天,在常某人的幹涉下,戴春風才被放了出去,因此他對英國人和香江警務處極為厭惡。

    此刻聽說這個間諜是英國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可不能簡單驅逐了事,他沉聲問張義“你準備怎麽處理?”

    張義道“如此如此!”

    戴春風聞言大喜“就這麽辦,幹淨利索點,不能讓英國人抓住把柄。”

    “柏裏特,我們剛剛請示了上峰,你可以走了。”錢小三一臉無奈,讓人將柏裏特攙扶起來,給他解開手銬。

    柏裏特冷笑幾聲,知道是領事裁判權起作用了,證據確鑿又怎樣?你們抓了我又怎樣?最後還不是乖乖將我釋放?

    愚蠢的中國人,無能的國民政府。

    哼哼,驅除出境是吧?等老子再換個身份,你們依舊拿我沒有辦法。

    “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嘿嘿!”柏裏特得意想著,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冷眼問

    “我的行李箱呢?”

    “諾。”錢小三厭惡地看著他,將行李箱還給他,“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少什麽東西,別到時候豬八戒爬牆倒打一耙。”

    見他這幅姿態,柏裏特更加得意,一邊檢查行李,一邊傲慢地說道“人的一切痛苦,本質上都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誰讓我是英國人呢。”

    “哼。”錢小三一臉陰鷙,抬起收臂,手上一枚寶石戒指閃閃發光。

    柏裏特渾然沒有發現對方手上多了一枚戒指,以為又要挨揍,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又覺得落了麵子,挺胸揚起下巴瞪著錢小三

    “我是英國人,你的上峰都拿我沒有辦法,你想幹什麽?”

    錢小三一個箭步靠近他,巴掌重重落在他肩膀上,柏裏特隻覺肩膀像是被針紮了一樣,不覺皺眉,但還不待反應,錢小三已經攬住了他的肩膀,語帶威脅

    “滾吧,別讓我再看見你。”

    “閃開,你個中國豬。”柏裏特憤怒地推開錢小三,摸了摸肩膀,卻沒有發現任何問題,此刻那種不適感也消失了,他冷笑一聲,提著行李箱揚長而去。

    身後響起錢小三的聲音“英國豬,向左轉,走幾百米就是機場。”

    “中國豬,我還會回來的。”

    機場裏麵,柏裏特找了個廁所,捯飭了一番,重新換了一身衣服,雖然鼻青眼腫,但好歹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擠出和藹又親切的紳士微笑,倒也勉強上得了台麵。

    唯一懊惱的就是自己苦心搜集的情報不見了,但還好,靠著回憶還能複寫出來,這可是錢啊!

    這麽想著,之前被抓折磨的不快漸漸消失了一絲,聽到飛機即將起飛的廣播,他提起行李箱向著停機坪走去。

    然而才剛走出幾步,柏裏特突然覺得心髒鑽心一痛,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連忙停下腳步,一手扶住座椅,一邊喘息著打開行李箱將“科德孝”拿了出來。

    正打開瓶子拿出藥往嘴裏送的時候,身後突然被撞了一下,藥瓶連帶藥瞬間掉到了地上。

    柏裏特喘息著,一邊努力撿地上的藥,一邊向過路的行人求救。

    “先生,你的藥。”一個戴著口罩穿清潔工製服的男子擠進人群將藥品遞了過來。

    重新拿到藥的柏裏特,立刻從藥瓶拿出幾粒,和手上殘留的一粒混著送入嘴裏。

    吞服下去後,藥物似乎起了點作用,他掙紮著想要起來。

    然而卻是一個踉蹌,再次摔倒在了地上,惹得圍觀的人群騷動起來。

    過了半響,一個戴眼鏡的男子才壯著膽子靠上去試了試他的鼻息,說道“已經沒有呼吸了”

    人群一片嘩然。

    清潔工聽到這個消息,緩緩退出人群,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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