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殺(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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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76號人員複雜,為了便於管理,增加機動性和靈活性,李士君可謂煞費苦心。
    他完全仿照徐增恩的特工總部,分設了機要處、總務處、情報處、電務處、無線電偵察總台、督查室、審訊室、化驗室、專員室、主任辦公室、招待所、特工總部看守所等部門,每個部門安排專人負責。
    除此之外,還在上海愚園路76號分部,設有複興兵工廠、南市看守所。
    位於極司菲爾路76號正中的洋房,是他們辦公的主建築。
    進入洋房大門,中間是穿堂和扶梯,扶梯東麵是會客室,會客室的北麵是交際室。
    交際室後麵還有一間儲物室,此刻已改造成了電話接線間,24小時有人值班,采取三班倒工作製。
    會客室對麵是他們的內部餐廳,餐廳卻並非單純吃飯的地方,而是內有乾坤。
    餐廳的最裏麵有一道隱蔽的小門,這是76號特務們“洗腦”的地方,他們經常要在這裏接受培訓和教育,向“主子”坦誠。
    沿著洋房中間的樓梯走上二樓,就是丁默村的臥室兼辦公室。
    對麵則是李士君的辦公室和臥室。
    側麵有一條走廊,直通洋房西麵的石庫門。
    其中有條岔道,通往吳四寶的宿舍,方便李士君和吳二人來往。
    石庫門再往前是走馬樓,中間有一片空地,李士君在這片空地上搭建了一個大廳,作為76號的禮堂,正堂上高懸著“天下為公”四個大字。
    此刻丁默村正在禮堂高台上發報演講。
    “.汪主席已到上海,果黨‘六大’即將召開,形勢喜人,我們特工總部的工作也取得了長足進展,但這其中也暴露出一些問題。”
    “我們的同誌們大部分都是黑衣衫褲,有些人甚至袒胸露懷,嘴裏叼著香煙、牙簽,帽子歪歪斜斜地戴著,簡直就是地痞流氓的架勢……
    新世界新形勢,作為汪主席和平運動偉大事業的一員,我們也要注意自身形象。
    出門在外都要著裝整齊,以免被人認作不軌之人,被軍統、中統、紅黨的人一眼就認出我們的身份.我要求.我強調.”
    李士君坐在下首笑眯眯地看著丁默村講話,旁邊的心腹吳四寶卻沉不住氣冷哼一聲。
    丁默村這不說的就是自己嗎?
    吳四寶又名吳世寶,他身材高大,滿臉橫肉,一眼看去活脫脫一個殺豬的屠夫。
    貌如其人,此人貪財好色,膽大包天,殺人不眨眼。
    他看起來是個大老粗,卻是個會鑽營之人,知道自己出身貧寒,想在亂世出人頭地,除了好勇惡鬥,唯有攀附權貴。
    機會很快到來,在一次黑幫爭鬥中,季某人遭到暗殺,吳四寶挺身而出,替他擋了子彈,救了季一命。
    從此之後,季視其為心腹,將其收為關門弟子,還將自己的幹女兒嫁給了他。
    76號成立後,季又將吳四寶介紹給李士君,出任偽特工總部行動隊長。
    此刻他瞥了一眼高台上興致勃勃、吐沫橫飛的丁默村,一臉鄙夷:
    “主任,特工總部的一切都是您建立的,憑什麽讓他發號施令?”
    李士君默然無語,隨著76號的進一步壯大,內部的權利鬥爭已成白熱化。
    不說別人,就是李士君和丁默村這對曾經的“生死之交”,此刻已經貌合神離。
    李士君早已後悔請來了丁默村這尊“菩薩”,白白把他推上特工總部主任的位子,自己隻是個副主任,以至於他千方百計想要擴大勢力,都顯得名不正言不順。
    “稍安勿躁,我先試探下汪主席和日本人的口風再說。”
    李士君歎了口氣,隨著丁默村演講結束,立刻起身鼓掌。
    “士君兄,你要不要講幾句?”
    “哦,我就不用了。”李士君盡力微笑著。
    丁默村“嗯”了一聲,說:
    “一會周部長和影佐先生請我們吃飯,別遲到了。”
    “放心.”李士君正說著,就見電話接線處的一個便衣滿臉慌張地跑了過來。
    “丁主任、李副主任,出事了。”
    吳四寶身體一閃,擋在李士君身前,給麵前的便衣兩記耳光:
    “慌慌張張像什麽樣子?出什麽事了?軍統的人打進來了?”
    便衣捧著臉,一臉哭相。
    “季爺.季雲清老爺子被人殺了。”
    “什麽?”
    吳四寶眼前一黑,心口就像被尖銳利器撞擊一樣晃了晃,瞪著赤紅的眼睛,聲嘶力竭吼道:
    “誰幹的?為什麽不敢對我開槍?為什麽?”
    說著他看向李士君:
    “主任,肯定是軍統的人幹的,我現在就去找他們報仇。”
    “.冷靜。”李士君一把扯住吳四寶,穩定心神,連忙問:
    “到底怎麽回事?”
    便衣說:“季爺的保鏢說,季爺像往常一樣去泡澡,剛從澡堂出來,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搶手,見人就打.”
    季某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槍殺,這讓他的一眾保鏢、幫眾惱羞成怒,但煙霧散去,凶手早就沒影了,他們隻好立刻將季送去醫院。
    可惜身中三槍,都是關鍵位置,即便大羅金仙下凡都無濟於事,季某人就此命喪黃泉。
    季某人死後,他的幫眾、保鏢、門徒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尋找凶手,一夥人氣勢洶洶地殺向鬆江碼頭,一通火並後,根本沒有找到什麽“通”字輩的人,隻好向李士君求助。
    問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李士君倒吸一口涼氣,驚怒交代。
    他是季某人的門徒,正是靠著季的支持,76號特工總部才能順利發展起來。
    然而現在這麽一個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大佬級人物,竟然在那麽多人的保護下被殺了。
    背後之人還有什麽不敢幹的?
    他自己的安全還有什麽保障?
    而且此人的死勢必讓那些對特工總部持觀望態度的人望而卻步,再不敢加入,直接會影響特工總部的進一步壯大。
    同時,也會對現有特工人員的積極性造成打擊。
    所以當務之急,必須動用一切力量,抓住刺殺老頭子的凶手,處以極刑,殺雞儆猴。
    “默村兄,你說吧怎麽辦?”
    在這件事情上,丁默村和李士君的利益一致,他咬牙切齒說:
    “有什麽好說的,立刻派出全體人員,在全上海搜查緝拿凶手。
    同時請日本憲兵協助,一定要給這些抗日分子一個警告,讓他們知道我們76的厲害。”
    然而想法再好,盡管76號和日本憲兵隊傾巢而出,幾乎晝夜不停地在上海的大街小巷搜查,卻還是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凶手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
    特務處處長陳明楚正帶著一幫人在大街上盤查,迎上手下林之江,問:
    “有什麽發現嗎?”
    “沒有。”林之江歎了口氣,說:
    “季爺是李主任的老頭子,這是殺機給猴看啊。”
    陳明楚臉色陰晴不定,問:
    “現場偵查的如何?你覺得是什麽人幹的?”
    “對方不但有槍,還有手榴彈,手法專業,行動快捷,從行動到撤離還不到一分鍾,顯然是一場精心策劃蓄謀已久的暗殺,反正上海區沒有這樣的人。”
    說著後麵,他惴惴不安地問:
    “你說,這些人會不會對我們也下手?”
    陳明楚一個激靈,歎氣道:“老實說,情況不容樂觀,所以在他們找我們之前,我們要先找到他們。”
    “那是。”
    林之江點頭,想了想又問:
    “會不會是上海區新任區長陳恭樹幹的?”
    “他?”
    陳明楚猶豫不定,想了想,立刻否決了這個猜測:
    “我聽王天林說,此人一到上海就躲了起來,連麵都不敢露,不可能是他。”
    戴春風對陳恭樹寄予厚望,但他抵達上海後,卻不敢約見王天林。
    一來,由於上次大搜查後,辦公地點尚未重建,工作根本無法開展。
    二者,王天林的兩個女兒都和陳恭樹的妻子關係嫻熟,常常到他家中玩耍,為了不暴露自己,步王魯翹的後塵,他連家都不敢回。
    聽陳明楚這麽說,林之江眉眼一閃,狐疑地問:
    “王區長為什麽不對陳恭樹下手呢?”
    “我哪知道!”
    陳明楚瞪了他一眼,剛想再說點什麽,突然他們不遠處的一間公用電話亭響起鈴聲,但電話亭周圍連個人都沒有。
    “你去接。”
    陳明楚警惕地轉身望了望街頭,街上行人稀少,並沒有什麽人注意他。
    但他不得不打起小心,剛才他們還在討論凶手,偏偏旁邊就響起電話鈴聲,這一切太巧合了,不會是個陷阱吧?
    林之江一愣,見陳明楚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手已經摸到了手槍上,再不情願,也隻好小心翼翼地向電話亭走去。
    “喂?”
    林之江惴惴不安地接起電話,聽到對麵熟悉的聲音更加緊張,竟然是劉戈青。
    “你在哪裏?老弟,姓季的不會是你幹的吧?”
    他心說劉戈青暗殺陳籙凶名外在,要說上海區誰有這樣的膽量和本領,非劉戈青莫屬。
    他一邊在電話裏套話,一邊警惕地拿起望遠鏡默默觀察四周,卻不想劉戈青隻留下一句:“讓陳明楚來麗都舞廳,就說他的家人到了”就掛斷了電話。
    “陳處長,是劉戈青,他說你的家人到了,這是怎麽回事?”
    林之江疑惑不定,死死盯住陳明楚,意味深長地說:
    “老兄,我們都是上海區過來的,你不會有什麽事瞞著我吧?”
    “我可不是吃裏扒外的人。”
    陳明楚冷哼一聲,他壓根不信劉戈青能將自己家人全部接到上海。
    此刻劉戈青約見,說不定就是個陷阱。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和劉戈青還有來往,李主任知道嗎?”
    “廢話真多,想知道怎麽回事,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他內心冷笑,萬一真是陷阱,正好讓林之江做自己的擋箭牌。
    心裏既定,他立刻集合手下人馬,分乘幾輛汽車,浩浩蕩蕩殺向麗都舞廳。
    先讓手下一番偵查,確定安全後,陳明楚才放心地進入舞廳,然而看到劉戈青身邊那道倩影的時候,他還是傻眼了。
    是他的妹妹陳弟燕。
    和陳明楚有了約定之後,劉戈青立刻對戴老板發去電報。
    戴春風雖然對劉戈青的舉動不以為然,但抱著試一試的想法,還是讓人找到了陳明楚的家人。
    不過為以防萬一,隻將陳明楚的妹妹送到了上海。
    “燕子,你怎麽來了?”
    “是父母讓我來的,大哥,我們並沒有被抓,一家人都好好的,你可不能聽信謠言。”
    陳明楚臉色陰晴不定,顯然他的謊言被揭穿了。
    “戈青老弟”
    見劉戈青一臉鄭重地看著他,陳明楚心思急轉,剛想說自己父母沒有來,之前的約定不算,就見妹妹一臉激動地拿出一封書信:
    “大哥,這是父親給你的信,他都快被你氣死了。”
    陳明楚在軍統在金陵沒有關係背景,但他卻出身仕宦人家,父親是長沙小有名氣的法官,剛正不阿。
    一聽說自己兒子投靠日本人做了漢奸,怒不可遏,立刻修書一封。
    “.若在封建帝王時代,家門不幸,出了你這樣禍國殃民、賣國求榮的不肖子孫,我陳氏必被滿門抄斬誅滅九族
    陳氏不幸,出了你這樣無父無君的漢奸兒子,讓父母蒙羞,祖宗蒙恥,我已無臉見人,生不如死.”
    陳明楚再喪心病狂,此刻拿著父親的信,也不免有所觸動。
    但也僅僅是觸動罷了,見他陰沉著臉不說話,為了得到明確答複,陳弟燕撲通一下跪倒在他麵前,苦苦哀求:
    “大哥,父母已經臥病,你別做漢奸了好不好,跟我回家.”
    見妹妹跪下,陳明楚也急了:
    “燕子,你這是做什麽,有些事你不懂”
    “大哥,你不回去,我就不起來。”
    “好好好,我答應你。”
    陳明楚眉眼閃爍,先給一臉狐疑的林之江使個眼色,然後看向劉戈青,一臉鄭重道:
    “老弟,你的再造之恩,陳某這輩子就算做牛做馬,粉身碎骨,也一定報答。”
    “好說,隻要你能迷途歸返,協助組織製裁汪逆,一切都好說,我會向戴先生諫言,赦免你的罪過。”
    “多謝,多謝,戈青老弟,你且等我一天,我現在馬上回去和天林兄協商,明天我們再在這裏碰麵,共謀大事,如有反悔,我必死於亂槍之下。”
    如此信誓旦旦,劉戈青不得不信。
    於是陳明楚帶著妹妹回去找王天林,劉戈青靜待佳音。
    陳明楚將和劉戈青見麵的詳情敘述了一番,正想問王天林怎麽看,卻不想王天林沒有半點兒猶豫,開口便是一個殺字。
    陳明楚有些猶豫地問:
    “大哥,你不是要將此人收入麾下嗎?”
    “人才難得,但不能為我所用,隻有毀滅了。”
    王天林露出複雜的神情,看著陳明楚:
    “他能將你的家人接到上海,還真出乎我的意料。
    顯然這個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沒完沒了。
    一旦他落入日本人或者李士君的手中必然壞事,他們要是知道我們還和山城藕斷絲連,你我.”
    陳明楚一凜,李士君和丁默村早就貌合神離。
    他們現在又是丁默村的人,一旦被李士君抓到把柄,必然成為政治鬥爭的棋子,好不容易卑躬屈膝苟且偷生換來的榮華富貴都會化為泡沫。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既然如此,這顆定時炸彈,確實不能留了。
    “天林兄,我隻是個內情,開槍殺人的事…..而且劉戈青身手矯健.”
    “你不是明晚和他碰頭嗎?放心,我會讓槍手提前埋伏在舞廳外麵。”
    王天林一臉自信,看著陳明楚:
    “等你的好消息。”
    陳明楚艱難地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