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再相逢(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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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你先回去吧,接下來你要準備一處秘密安全屋,將馬河圖他們的撤退路線安排出來。”
    從馬和圖家裏出來,張義和吳安之撐著傘緩緩走在大街上。
    “您呢?”
    “我還有事做,總不能浪費了身上穿的這身衣服吧。”
    張義笑著一指自己身上穿的日軍軍裝。
    張義說的輕描淡寫,但吳安之意識到張義恐怕要在日占區實施計劃,點了點頭,說了聲“保重”連忙走了。
    日本人在市區的很多街道拉起了鐵絲網,並劃出了管製區。
    白天皇協軍和日本憲兵滿大街盤查可疑分子,到了晚上就施行宵禁。
    這反倒使得日橋聚集區呈現出異樣的繁華。
    許多酒家、歌廳、妓院和賭場一到夜裏就變得門庭若市,到處充斥著及時行樂者的喧囂。
    張義瞥了幾眼街道兩邊,沒發現什麽不正常的情況,剛準備穿過馬路去找猴子、錢小三他們。
    就在這時,另一道巷口出來一道佝僂的身影。
    男人頭戴鴨舌帽,穿著汗衫,胸前掛著一個煙匣,一邊走,一邊吆喝著售賣香煙。
    看到男人背影的這一瞬間,張義微微一愣。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從軍統“叛逃”的鄭呼和。
    張義還在意外中,鄭呼和已經穿過馬路,殷勤地向兩個路過的鬼子軍官推銷起香煙。
    張義心中一動,停下腳步,在旁邊的報亭買了一份報紙,一邊看一邊觀察著動靜。
    他看著兩個鬼子軍官哇哇叫著將幾包香煙揣入馬褲中揚長而去,才緩緩穿過馬路。
    “來包老刀牌香煙。”
    張義甩出一張鈔票。
    “是你。”
    聽到張義不加掩飾的聲音,鄭呼和一愣,緩緩遞過香煙,臉上卻沒有絲毫驚詫之色,顯然他早就發現有人在注視自己,隻不過沒想到是張義。
    “好久不見啊,老鄭。”張義笑了笑,將香煙揣入褲兜。
    “聊聊?”
    鄭呼和沒說話,合上煙箱,雙手插在口袋中,低著頭,不緊不慢地尾隨著張義。
    走到路人視線外的暗巷,張義才問道:
    “你怎麽在這裏?這條街上有不少76號和日本憲兵隊的暗探。”
    “我在執行任務。”
    “需要我幫助嗎?”
    “暫時不用。”鄭呼和望著張義,眼眸堅定。
    “不用客氣,隻要是為了抗日,我願意貢獻一份力量。”
    “沒有組織的批準,我不能和你有任何私下來往。”
    “侵略者不會等你們組織的批準。”
    “我是個戰士,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鄭呼和臉色變得鄭重。
    “我們遭遇幾次圍剿還沒有死絕,並且生生不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就是因為我們講紀律,服從集體,這就是我的信仰。”
    好久沒有聽到信仰這個詞了,張義不由深深看了他幾眼。
    剛想說些什麽,突然兩人神情同時一凜。
    隻聽巷口傳來極具節奏感的腳步聲,這是軍人長期訓練留下來的肌肉反應,無法掩飾。
    張義不假思索,對著鄭呼和點點頭,一把扯住他的衣領,嗬斥道:
    “八嘎,你竟然敢賣假煙,欺騙大日本皇軍?”
    “小人該死,太君,小人願意賠償。”
    鄭呼和一臉苦相,連連鞠躬作揖,苦苦哀求。
    “八嘎,跟我去一趟特高課”
    張義一邊訓斥,一邊用餘光打量巷口。
    果然一個鬼鬼祟祟的便衣握著短槍警惕地走進了巷口。
    張義嚴厲地瞪著他,用日語問:
    “你有什麽要報告嗎?”
    “屬下隻是覺得這個小販頗為可疑。”
    “一個販賣假煙的家夥,良心大大的壞,我要處罰他,你馬上滾蛋。”
    “是是是。”
    見這位年輕少佐一口流利的日語,便衣再無懷疑,連忙收起槍抹著汗溜走了。
    他剛才看到鄭呼和扮演的小販主動向日本人推銷香煙,心裏產生了懷疑。
    因為日本人買東西都不給錢,小販見了都是躲著走的。
    後來小販又跟著日本軍官到了小巷中,更引起了他的懷疑。
    所以他才一路尾隨,沒想到是軍官在敲詐小販。
    待便衣離去,張義恢複平靜,說道:
    “我們生活的環境就是這麽殘酷,老鄭,保重,如果真有緊急情況,可以想辦法聯係我。”
    鄭呼和深深看了他一眼,報出一個死信箱的位置,說:
    “有什麽情報可以通過死信箱交換,但隻能你一個人知道,如果有軍統其他人知道,立刻中斷聯係。”
    “抗戰以來,國紅二次合作,就有情報交換的協議,別對我們那麽不信任,我和我的兄弟一樣在拚死殺日本人。”
    “話是這麽說,可是,你們的常委員長一旦過上幾天太平日子就開始想要屠殺我們紅黨。”
    這話是事實。
    張義沉默了。
    鄭呼和也沉默了。
    黑暗中,他們都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盡管是曾經的同事,曾經並肩為戰,但如今各為其主,國紅之爭是一道幾乎不可逾越的鴻溝。
    張義想說點什麽,卻不知道如何表達,以他如今的身份有些話是不合適說的,隻能沉默著拍了拍老鄭的肩膀。
    “保重。”
    “保重。”
    經曆了這個插曲,看著鄭呼和匆匆出了巷口,拐進一處街角,張義則是原路返回,去找猴子和錢小三。
    張義從黃包車上下來,踱步來到一個賣炸糕的小攤兒前。
    小販用竹製的夾子從油鍋裏將焦黃的炸糕一個個夾出來,隨後,他用油紙包了兩塊,遞到張義手裏。
    張義拿著炸糕,一邊吹一邊問:
    “你的幹了幾年了?”
    “我才來,小本生意,糊口飯吃。”小販看著他,滿臉堆笑。
    張義咬了一口,從懷裏掏出一本偽造的特高課的證件在小販麵前一晃,含糊不清地說:
    “吆西,你的手藝不錯,跟我走一趟吧。”
    小販臉色一變,警惕地掃了幾眼周圍,尤其是旁邊的修鞋匠。
    這才小聲用日語說:“長官,自己人。”
    張義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日軍宿舍,大門口日本軍人分守兩側,戒備森嚴,軍人的刺刀鋥亮地對著天,在黑夜中閃著森光。
    能在日軍宿舍門口擺攤的,不是暗探就是有關係的,張義豈能不知,他故作質疑問:
    “你是什麽機關的?”
    “憲兵隊的。”
    “吆西,偽裝的不錯,辛苦了。”
    小販謙遜地一彎腰:“嗨!”
    張義心底忍著笑,指了指宿舍大門的方向,說:
    “有可疑分子嗎?這圍牆也太低了,要是抗日分子翻進去怎麽辦?”
    小販神秘一笑說:“宿舍最近加強了防範措施,我們的安保做的很好,牆上都加裝了電絲網。”
    “不錯,安全工作做的很好。”
    張義笑了笑,一指旁邊的鞋匠,問:
    “他的什麽的幹活?”
    小販警惕地瞥了一眼鞋匠,說:
    “剛才才來的,不知道什麽路數,我正準備一會跟上去查查他的底細。”
    “一定要仔細查查。”說完這話,見鞋匠已經開始收攤,想要“溜走”,張義立刻道:
    “站住。”
    鞋匠丟下鞋具拔腿就跑。
    “你的,快追上去。”
    “嗨。”小販沒有絲毫猶豫,扯下袖子就追了上去。
    張義冷笑一聲,掃視了幾眼周圍,立刻打開鞋匠的鞋具,將幾顆手雷轉移到小販推車下的籮筐底下。
    一出偷梁換柱的戲碼就此完成。
    誰都不知道,緊挨著炸糕攤旁邊的修鞋匠,是他讓猴子裝扮的。
    既然日本人的便衣在明,那他就安排一個人在暗。
    掃除一切痕跡,張義雙手交叉在胸前,慢慢等著小販回來。
    果然,幾分鍾後,小販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長官,他跑的太快了”
    “八嘎,分明是你辦事不利,還在這裏找借口。”張義不由分說一個耳光就抽了過去。
    小販捂著臉訥呐不敢言。
    “愣著幹什麽?還不把你的東西拿回去,叫幾個人跟我一起去搜。”
    “嗨。”
    小販反應過來,連忙推著小車往軍官宿舍走,老遠就衝門口的看守吆喝。
    一個鬼子軍曹拿起電話打了出去,很快一個班的小鬼子就踏著步伐從裏麵衝了出來。
    此刻小販剛推著車走到門口。
    機不可失。
    張義飛快地掏出上膛的手槍對著小販推車下的籮筐就是幾槍。
    “砰砰砰”
    “敵襲,還擊!”
    小鬼子剛叫囂著還擊,下一秒,隻聽轟隆幾聲巨響,光火四射,煙霧騰騰。
    一瞬間,鬼子宿舍門口一片狼藉,血肉翻飛。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電影院裏麵同樣傳來幾聲驚天巨響的爆炸。
    76號偽特工總部的會議室中,李士君和丁默村這對老冤家難得坐在一起。
    “士君兄,這件事情一定要給日本人一個交待。”
    李士君陰沉著臉,默不作聲。
    半個小時前,他和丁默村被影佐禎昭一個電話召到了辦公室,經曆了一場暴風驟雨般的咆哮。
    影佐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起來:
    “這是恥辱,是大日本帝國的恥辱,是你們特工總部的恥辱,你丁默村,你李士君,你們的恥辱,更是我的恥辱。”
    “抗日分子竟然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在軍人宿舍和帝**人常去的兩家電影院安裝了炸彈,此次爆炸共造成23名帝國勇士死亡,10多人受傷,損失慘重。
    土肥圓先生知道消息後,責令我們和特高課、憲兵隊限期破案,你們怎麽說?”
    影佐陰沉的目光在李士君和丁默村之間打轉,最後落在李士君臉上。
    “李桑,說說你的意見。”
    李士君微微欠身。
    “我覺得我們應該全力尋找目擊者,看看到底是什麽人做的。
    其次,我們應該派遣更多的密探進入法租界,對軍統的殘餘勢力再次圍剿,對一切可疑分子進行秘密的背景調查,查出疑點的,直接秘密審訊。”
    “要快,三天之內我要看到抗日分子落網。”他的這番話稍微緩解了影佐的怒氣。
    “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們了,如果辦好了,我會在周主任和汪主席麵前給你們美言。”
    李士君和丁默村離開影佐辦公室時,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自從汪偽和76號合流後,他們頭上除了日本人,又多出一個太上皇。
    汪填海的親信周某海出任特工委員會主任。
    他們都期待著日後能坐上周的位置,但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想到這裏,李士君默默看了一眼會議室就坐的其他人。
    除了他和丁默村,會議室裏還坐著特工總部的六七位顧問、處長等,幾人看起來都是麵色冷峻,甚至有點兒垂頭喪氣。
    唯有坐在丁默村下首的一人與眾不同,他雍容華貴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緊張,格外冷靜沉穩。
    此人正是王天林。
    李士君清了清嗓子,看向王天林:
    “天林兄,聽說軍統上海區新來的區長陳恭樹是你的老部下,能不能將他約出來?”
    王天林微微欠身,說:“陳恭樹藏頭露尾,來上海這麽久了,也沒有聯係過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不過,我猜測爆炸的事不是他做的。”
    李士君半信半疑,狐疑地問:“那是誰?”
    “張義。”
    李士君精神微微一震:“他還在上海?”
    王天林思索了片刻,分析道:
    “他是個很幹練的人,是軍統年輕一輩的佼佼者,果敢膽大。
    我聽說他還會日語,想要混入日戰區輕而易舉。
    軍統上海區遭受重創,戴雨農估計不會讓他馬上離開。”
    說道這裏他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說不定他就是為了製裁我來的。”
    李士君凝神不語,沉默了一會,他看向在座的眾人:
    “諸位,上海是我們的大本營,決不允許抗日分子為所欲為,我希望大家發動手下的情報員、密探全力以赴搜捕可疑分子。”
    丁默村也說道:
    “諸位,戰事為重,望大家殫精竭慮,汪主席期待為我們授勳的那一天。”
    “是,卑職等當盡全力,效忠汪主席。”
    李士君微微一笑,瞥了一眼丁默村,糾正道:
    “效忠天皇。”
    “是。”
    一眾手下話音剛落,會議室的大門被粗暴推開,井田帶著石進大步而入。
    “丁桑、李桑,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