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電報(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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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幫王八蛋說什麽?”戴春風麵沉如水。

    “局座,他們懷疑我們是敵國間諜或黑幫人員。”張義解釋說。

    “娘希匹”

    戴春風無語了,間諜是肯定的,他本人就是間諜頭子,可敵國算不上吧,勉強來說也是盟國。

    英國佬雖然沒有和日軍直接開戰,但德國入侵波蘭後,英國即對德國宣戰,39年9月正式加入同盟國陣營。

    至於說黑幫人員,他本人跑單幫的時候,和三教九流來往密切,起家之後又和杜月生這類黑幫大佬關係密切,但他從未將自己歸之於黑幫一類。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媽的,還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再次栽在港英當局手裏,讓戴春風極其惱火,對英國佬的觀感更壞了。

    上次還是36年為了追捕王亞樵,一下遊輪不由分說就被人逮了,連他隨身攜帶的洗鼻器、手絹都被沒收。

    關在看守所裏,叫天天不應叫應,叫地地不靈,鼻炎犯了,滿身汙穢,蓬頭垢臉。

    “餘先生,要不要”賈副官低聲說著,暗暗給戴春風使個眼色。

    戴春風雖然惱恨,但畢竟沒有失心瘋,真要和英國人爆發槍戰,有理也說不清楚了。

    他沉著臉說:“將槍支物品都交給他們檢查,老子倒要看看這幫王八蛋怎麽收場!”

    這會他恨死了香江站王新亨,為什麽不提前來接機?

    在香江經營了這麽久,連幾個小小的少尉軍官都搞不定嗎?

    有了戴春風發話,眾人配合地交出武器。

    兩個鬼佬笑得更得意了,大手一揮,直接將眾人押解到機場臨時詢問室收監。

    這個時候,香江站王新亨也帶著一幹屬下等在機場外,準備為戴老板接風。

    可過了約定時間,戴春風卻遲遲沒有出來。

    他意識到出事了,立刻找相熟的鬼佬打探消息,但鬼佬收了錢,卻沒了下文,連有沒有從山城來的飛機降落,都表現得諱莫如深。

    王新亨無可奈何,隻好乘車回站裏給局本部發電報。

    在局本部,毛齊五同樣焦躁不安。

    戴老板每到一個地方,動身之前與抵達之後都要最先知會他,告知行蹤。

    可這次,從早上和他告別,便石沉大海了。

    眼看過了飛機預定降落時間,毛齊五幾次去甲室詢問有無老板的消息,電訊台都說尚未收到聯係呼叫,毛齊五心裏不由“咯噔”一下。

    老板的飛機不會出事了吧?

    他惴惴不安地想著,但又不敢聲張。

    同時又想到以往戴老板也曾抵達目的地超過兩三個小時才聯係,這回是去送別未婚妻餘淑恒,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說不定老板正抱著美人親熱呢…

    想了想,他壓下心底的焦躁,準備回去忙公務了。

    半隻腳才跨出辦公室的門,電台突然響了。

    “香江站呼叫。”

    電訊人員戴上耳機聽了一會,隨手抄寫編碼,片刻後,驚疑不定地說:“老板失聯了!”

    “你說什麽?”

    毛齊五瞬間慌了,一把扯過電報,但上麵是一串串數字代碼,電訊人員是憑記憶譯出來的,他一時看不懂,又惱又恨,嗬斥道:

    “到底說了什麽?”

    “主任,是香江站王站長發來的電報,他並沒有如期接到老板,請我們核查老板的具體行蹤,他懷疑是英國人搞鬼,正在想辦法.”

    “怎麽會這樣?”

    毛齊五聽得頭皮發麻,戴老板不會真的出事了吧?要是他老人家駕鶴西去,偌大的軍統局怎麽辦?他毛齊五怎麽辦?

    “主任,現在該怎麽辦?”

    電訊人員喚了幾聲,毛齊五才回過神來,努力調整情緒,絞盡腦汁想了想:

    “馬上給王新亨回電,讓他想盡一切辦法設法打探消息。

    另,立刻和沿途各地軍統外勤單位聯絡,看看老板的飛機有沒有降到其他地方。”

    撂下這話,毛齊五焦躁不安地回了辦公室,一屁股陷到沙發裏,狠狠抓著自己的頭發,臉色陰晴不定。

    惴惴不安中,香江站終於再次發來電報,說戴老板被港英當局扣押了。

    “人沒事就好。”毛齊五終於鬆了口氣,抄起電報奪門而出。

    走到半路,他不知又想到了什麽,重新返回辦公室,換了一身整潔的中山裝,修飾好儀容儀表,急匆匆驅車趕往常某人官邸。

    機場訊問室,花了大價錢賄賂看守的王新亨終於得到了探視機會。

    “戴先生,卑職該死,讓您受苦了,毛主任已傳來消息,委座給駐華大使打了電話,您應該很快就可以出去。”

    戴春風席地而坐,屁股上墊著賈副官的衣服,此刻正閉目養神呢,聽王新亨這麽說,蔑視地瞥了他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遭到無視,王新亨惴惴不安地望向張義,希望他能幫著說說情。

    望著戴春風那張黑長臉,張義心有戚戚然。

    他明白一個道理,人越是在感知自己權威旁落的時候,越是斤斤計較地要在眾人麵前掙回麵子。

    尤其是對戴老板這種極好麵子的人,丟臉比打他一槍還難受。

    這個時候進言,無異於拱火。

    但王新亨畢竟是老上級,這個忙必須幫。

    張義看了戴老板一眼,思忖著說:

    “老板,您說過,好壞利弊,福禍相依。老子也說,禍兮,福之所倚!

    您此回是來香江和餘小姐相會,雖有挫折,但苦心甘來,寓意著您和餘小姐的感情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至於王站長,辦事不利,自然要狠狠處罰,但更惱火的是這些傲慢自大的英國佬,他們一定會為自己的輕慢付出代價的。”

    “哼!”戴春風望著他嗤笑一聲,念在張義剛才臨危不亂護在自己麵前的份上,他不便斥責,於是將火力對準了王新亨:

    “王新亨,你是幹什麽吃的?我傳授的‘裙辦師財幹’五字秘訣都被你吃到狗肚子了嗎?

    來香江這麽久,連幾個機場人員都搞不定,我看你這個站長真是幹到頭了。”

    “戴先生,卑職該死!”

    王新亨聳拉著頭,默默接受訓斥。

    同時他心裏不由鬆了口氣,領導對你發脾氣,證明事情還有回圜餘地,最怕的就是對你不聞不問。

    “孫子兵法我就不說了,幹我們情報工作的,廟堂之人可以結交,人們從來都是這麽在做,而雞鳴狗盜之徒也可以入幕,過去的孟嚐君曾因此脫厄,你倒好,經營香江這麽久了,連幾個低級軍官都搞不定,簡直是個廢物。”

    王新亨臊眉耷眼:“戴先生教訓的是,您這話太深刻了,讓屬下受益匪淺,一定吸取經驗教訓,排解萬難,發展壯大香江站的情報網絡。”

    張義感同身受地說:“老板說的太好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了解局勢,了解矛盾,從中遊走,順勢而為,往往事半功倍。”

    二人恭維的話,戴春風並不領情,似笑非笑地瞥了二人一眼。

    張義見火候到了,立刻對王新亨說:

    “王站長,既然委座已經打了招呼,麻煩催催英國人,讓他們立刻滾過來給戴先生賠禮道歉。”

    “嗐,我這就去。”王新亨對著戴春風躬身一禮,連忙走了。

    接下來的事情和張義預料的一樣,英國人前倨後恭,畢恭畢敬將戴老板請了出去。

    因為此一時彼一時,和36年被扣不同,彼時的戴春風在國際上尚是個無名小卒。

    而這一次戴春風是打著“抗戰”的旗號到香江辦事,且中英都是同盟國成員,戴春風在國際上已有相當影響力,所以英國政府對這件事極其重視。

    先是英國駐華大使親自從山城飛到香江向戴老板道歉,接著港督簽發保障證明書,從此以後,戴春風持此證明進出港境可以不接受任何檢查登記,隨時乘坐各種交通工具。

    最後是英國內政部門派香江、仰光、新洲三處殖民地的警察負責長官追到山城當麵向戴春風賠禮道歉,一時為他撈足了麵子。

    戴老板本人更是在隨後的軍統局本部紀念周上,當著上千人的麵,津津樂道地吹噓了一番此次經曆,被他戲稱為“香江曆險記”,得意滿足之情,溢於言表。

    當然了,這是後話。

    離開機場,參加了王新亨組織的隆重接風宴,戴春風自去和美人相會,而張義等人則改乘輪渡經上海到了杭州。

    糧道山位於今杭州上城吳山景區,曆史悠久,以其豐富的曆史建築和文化背景聞名。

    糧道山43號建築,又稱葉公祠。

    建於1871年,為紀念浙籍先賢葉氏而築,磚木結構,具有傳統院落式風格,內部雕刻精美,但如今已成了餘公館。

    它的主人正是叛變後改名餘玠的李開峰。

    正午的驕陽,從窗簾的縫隙裏擠了進來。李開峰才摸索著按亮床頭的台燈,起身揉了揉昏沉的腦袋,側頭看了看身邊還在熟睡的女友李秀梅,神情複雜。

    前兩天他才得知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她明著是76號李士君的人,但暗中卻是梅機關的高級間諜,日本人。

    初始,他對這個出賣自己讓他淪為漢奸的女人恨之入骨,所以才從李士君那裏討要過來,狠狠蹂躪報複,就是要羞辱她玩弄她,將她折磨致死。

    但明曉她的身份後,李開峰又改變了主意。

    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此女完全可以作為聯絡親近日本人的一道橋梁。

    尤其想到這個女人床上急不可耐的狂野,李開峰幾乎不能把她與平日裏穿著海軍製服低眉順眼的李秘書當成一個人。

    這個女人給他帶來的床笫之歡,讓他欲罷不能。

    基於種種考慮,他並未將她的真實身份匯報給李士君。

    李開峰趿拉著鞋子來到窗前,將窗簾拉開。

    太陽彌漫進來,隻見屋內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空酒瓶,地上還散亂著一件和服。

    李開峰在屋內挨個兒翻找,叮叮當當的聲音吵醒了身邊的女人。

    “李桑,在找什麽呢?”

    窸窸窣窣穿上衣服的女人,恢複了日本女人慣有的溫順,將衣服遞給他,半低著頭幫他穿衣服。

    “水,渴死我了。”

    “桌上不是有牛奶嗎?”

    女人將牛奶端給他,他仰起頭一飲而盡,她接過玻璃杯,溫柔地依偎過來。

    李開峰肆笑一聲,揉著女人的花蕾,看著四處的酒瓶,問道:

    “昨天晚上,我喝了多少啊?”

    “你喝的什麽都不記得了,還說夢話了呢。”

    “夢話?我說什麽了?”李開峰眉頭一皺,一下子鬆開她,看著她。

    “別緊張,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不涉及情報。”

    李開峰沉默了一會兒,麵無表情說:

    “從我加入軍統,從來沒說過一句夢話。”

    李秀梅表情淡淡地,看了看他,還是說了:

    “你說,‘別殺我,我不是叛徒,我也是迫不得已’。”

    李開峰臉色不由一變,女人輕笑一聲:

    “李桑,你這話可是對76號和大日本皇軍大大的不敬,心猿意馬可不是什麽好事。”

    李開峰堅決否認:“我從來沒說過這話,你肯定聽錯了。”

    “即便說了也沒有關係,我不會報告的。”女人笑了笑,上前抱住李開峰說,“今天可以見一見稻田先生了吧?”

    李開峰沒有回答女人的話,默默地想著。

    稻田先生是梅機關的代表,背著76號李士君來找他,自然是為了他腦中那點東西。

    他很清楚,一旦日本人真的掌握了破譯軍統密電的辦法,那他就真的失去利用價值,淪為棄子了。

    棄子是什麽下場,可想而知。

    “我再考慮考慮。”

    李開峰麵無表情地回了一句,轉身離開,站在原地的女友,望著他的背影,眼神森然。

    從住處出來,早有一名穿著海軍製服(汪偽的特工人員受日本影響,都穿海軍製服)的手下侍立在階下。

    “處座,今天我們偵測到多處可疑電波,從呼叫頻率波長判斷,應該是軍統局向東南各區域在下達指令。

    這還是我們破獲軍統各處電台以來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手下眉頭緊鎖,“他們好像集體暴動一樣,不會是想針對我們吧?”

    “幾隻蟹兵蝦將能掀起什麽陣仗?”

    李開峰對此嗤之以鼻,軍統在東南區域的電台被他依次破獲,人員殺的殺,落水的落水,僥幸殘留的幾隻漏網之魚早就藏到下水溝了,根本掀不起任何風波。

    話雖這麽說,但聽手下推測軍統要針對自己,李開峰不由忐忑起來,沉聲問:

    “偵測到的電碼呢?”

    手下立刻遞過一個文件夾。

    李開峰接過來,仔細審讀了一遍,不由笑了。

    萬變不離其宗,母本不變,即便軍統再如何調整,他都可以通過經驗、歸納、排除、演繹、分析、假設以及文字連接的特征和語言連接的特殊性,將電文破譯出來。

    他在電文稿上寫寫畫畫,很快就弄清楚了電報的內容,但並未直接翻譯出來,而是對手下說:

    “特務頭子戴春風到了香江,你馬上向李主任匯報,讓他采取行動。”

    “是。”手下斟酌了一下,把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躬身一禮,走了。

    李開峰望了望手下離去的背影,又抬眼看向遠處霧氣遮掩的山巒,目光意味深遠。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寶塔山。

    趁著中午吃飯換班的機會,副部長徐佑正打發手下離去,悄然坐在了一部電台前,戴上耳機,熟練地調整頻率,開始呼叫。

    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暴露在魯部長和偵查員的監視下。

    無線電波電波悄無聲息地劃過天空,不遠處的一間房間裏,一個監聽員也戴著耳機凝神靜氣地監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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