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青梅竹馬大熊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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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樣了,我女兒她……”
    悠久瞄了眼熟睡的許蓧,眸子裏滿是擔憂。柚子黛眉微蹙,悶悶不語。
    因為女兒過完三歲生日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原先活潑愛笑的性子,突然變得怯懦起來,也不敢看向父母。
    柚子時常看到許蓧一個人望著風扇、窗戶發呆,發現母親在時,也下意識地慌亂害怕。
    以往俏皮的小孩子還時不時給這對新婚父母添亂,而現在反倒是乖巧聽話,也不哭不鬧。
    隻是……這種變化,讓父母兩發自內心的憂慮起來。
    在這個存在幽靈的世界,一個人性子大變可能受到多方麵影響,一些情況甚至要被聯盟監控起來,封鎖資料。
    悠久和小田卷博士商量後,聯係了一位可靠的研究員來來幫忙檢查,那位研究員對心理學頗有建樹。
    在這個世界,要成為一名受人認可、尊重的心理學家,除了要掌握足夠的知識和經驗外,還得有一隻擅長催眠術的寶可夢。
    憑借研究員略顯滑稽的溫和樣貌,和催眠貘的出彩發揮,僅有三歲出頭的許蓧很快便陷入催眠中,磕磕絆絆地回答問題。
    “我……好怕……”
    “蓧蓧會很乖的……不要丟下我……”
    小孩子軟糯的聲音帶著些許哭腔,柚子眸光陰晴不定,瞥了眼眉頭緊鎖的丈夫,輕輕握住他攥緊的手。
    “你的父母對你很好的呀,為什麽這麽害怕呢?”
    “我……我……”
    許蓧聲音恍惚不清,隻是低聲哭著,接著便像是苦累了一般沉沉睡去。
    ……
    在研究所簡單調查了一番後,那位研究員給出結論。
    “許蓧的精神沒有大礙,可能是受到某些外界刺激,比如看到寶可夢之間的衝突,或者是被一些寶可夢的惡係、超能力係、幽靈係招式誤傷。但請放心,她的精神和身體都無大礙,如果好好照料一陣子後,情況沒有好轉,我再來看看吧。”
    至於父母虐待這種事情,研究員一開始有考慮過。但小田卷博士也時常來陪許蓧玩鬧,知曉這屬於是性情大變。
    [也許是悠久博士忙於研究,對小孩子關心太少了吧。]
    研究員稍稍思索,又補充道。
    “椎名博士您的研究所有些偏僻,可以的話,還請給許蓧找些玩伴吧。或許她是太孤單了,被父母冷落也說不準。”
    悠久和柚子原本發愁的模樣,忽然一致地變得害羞起來。
    “咳咳,知道了,這次麻煩您了。”
    “嗯,不麻煩,椎名博士也記得休息啊,小田卷博士讓我帶句話,說是研究可以先放放,多陪陪您女兒,上頭壓力他頂著。”
    “嗯……謝謝,謝謝。”
    “其實我更偏向於心理暗示,或許您對心理暗示有些誤解,它其實是一種……”
    “不了,哭鬧也好,乖巧也好,蓧蓧是我重要的女兒,我會照顧她,包容她。”
    朋友眼中的悠久灑脫隨性,同事眼中的悠久嚴謹認真,妻子眼中的悠久靦腆溫柔,隻有此刻他的眼中露出了無比厚重的深情,那是對女兒深深的憐愛。
    “嗯,”研究員回頭看了眼熟睡的許蓧,聲音也輕了些,“椎名博士……作為學長,你一直我們的榜樣。”
    “嗯……謝謝……”
    ……
    少女的前世。
    外麵的陽光很好呢,坐在病床的許蓧呆呆望著窗外。
    哪怕是那麽溫暖的陽光,照進病房裏,也是冷冰冰沒有溫度一般。
    已經七個月零七天沒有人來看望我了。
    每天護士阿姨同情的視線,像刀子一樣尖銳……我不敢去看……
    上一次父母來的時候,說了什麽來著……
    哦,我記得。
    “賤命一條生個富貴病,一天藥錢能斷了家裏十年飯。”
    “行了行了,少說點,孩子還在呢。”
    “我說錯了嗎!女娃兒就是敗家玩意,呸,下賤,晦氣。”
    “我讓你閉嘴你沒聽見嗎!在外麵能不能少說些有的沒的,你不要臉你自個出去說。”
    “……”
    他們罵罵咧咧的,唾沫夾雜著酒精,歇斯底裏地發泄情緒。
    我低著腦袋,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兩個胖乎乎的弟弟抓著擺放在病房裏的康乃馨,咯咯笑著。
    那束康乃馨是表兄第一次來的時候送的,後來知道我的病後,便再沒來過了……他的學業應該也很忙吧,許是見不得我這般悠閑模樣。
    兩個大人吵鬧著,從病情鬧到柴米油鹽,兩個小孩玩鬧著,將那束康乃馨硬生生撕成兩份。
    [花快要死了……不……它早已經死了……]
    [他們是那樣的熱鬧,我隻感覺好冷。]
    第二天,抗生素也停了,不用吊瓶倒是讓我有些欣喜。我還在這間病房裏,隻是吵鬧沒了,康乃馨也沒了。昨天他們走的時候,還把濕巾、衛生紙什麽的也拿走了,我後來為此苦惱了不短時間。
    之後便再沒人來過,除了一位愛與人嘮嗑的護士阿姨……她是個很溫柔的人。
    聽說她說,我的父母搬家到縣城裏去了,在那裏弟弟們能上個好點的學校。後來,醫院裏忙起來了,我換了一個簡陋的病房,好像那天後,父母就沒給醫院寄錢了。
    雖然我仍住在這方方正正、冰冷向陰的房間裏,也沒有人趕我走。
    但我或許……早就被趕出這個世界了吧。
    [下個月初就是我生日了呢……應該要開心一些……]
    上次生日家裏煮了一鍋魚湯,我現在都忘不了那種鮮美的味道……雖然不是為我煮的,也沒有人會特地給我過生日……而且……
    我是不是活到今年的生日了……
    [好困……我好累……手好疼……]
    ……
    小許蓧兩歲那年,第一次朦朦朧朧意識到,自己是不是死過一次,然後轉世投胎了。
    她時常能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在長大,這個稚嫩的身體容納不下她過往的意識。
    前世的意識模模糊糊的,就好像午睡後醒來還是犯困地躺回去一般。
    [呼……好困……但是……可以安靜地睡覺,好舒服……]
    意識太困倦了,做事情便也不會想太多,小許蓧無憂無慮,和研究所裏的寶可夢一起嬉戲打鬧,躺在草地上咯咯笑著。
    柚子還輕輕捏著她的小肥臉,取笑她說,女孩子笑起來要甜一些,不能這樣沒心沒肺的。
    悠久得了空閑,便抱著許蓧去山底的小湖裏垂釣,很有耐心地陪著女兒說一些無比幼稚的話題,一大一小都會很開心地笑出聲。
    那時候的故事如同童話一般,是那麽簡單,也那麽快樂。
    再後來長大了一些,小許蓧慢慢回憶起前世都發生了什麽,就好像是看著一部和自己熟悉又陌生的電影一般,如刀子般夾帶厭惡的言語,讓她背脊發涼,手腳冰冷。
    三歲生日那天,父母給她買了個蛋糕,幫她切開後,就忙著去做實驗了。
    蛋糕很甜,上麵還要切開的櫻桃,醬著淺粉色的奶油,好看極了。平日裏父母是不讓自己吃甜食的,說是徹底杜絕蛀牙。
    後來……蛋糕裏多了些鹹味,許蓧又吃了兩口,眸子微黯,隻是擦了擦眼,認真地把蛋糕吃完,然後收拾好餐具,擦桌子,洗漱刷牙,一天天變得愈發孤僻起來。
    她呆呆地望著窗外的陽光,偶爾會有一些讓自己無比害怕的想法。
    [我現在為什麽……過得這麽好……為什麽呢……]
    [我是不是……不可以這樣笑下去了。]
    [那個許蓧……好痛苦……她…她……她在哭啊……]
    她在哭啊!!!
    深入骨髓的痛楚和悲哀,一刀一刀往心裏紮,在沒有一個熟人的城市,安靜又恐懼地靜候死亡。
    也許那時的少女會叛逆地想著,為什麽偏偏是我被遺棄了呢,為什麽我還不死呢。
    要是星星落下來,把到處砸得劈裏啪啦響,一定很喜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