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申看到三五個人神情擔憂地從遠處出現時，他就知道自己應該是得救了。
    緊繃著的弦一鬆，一波波疲憊如潮水般湧來。
    終究是肉體凡胎，就算有元靈之氣的存在，體力也不是無限的。
    除了昨天的那頓午飯，他就沒有補充過任何能量，完全靠著超乎常人的體能堅持到現在。
    終於可以安心地休息會了。
    看著自己被抬上了擔架，陸申閉上了眼睛。
    很久沒有過這麽長時間的休息，再次醒來的他感覺無比清爽，就是身體狀況依然不大好，握了握拳頭，全身上下的力氣隻恢複了一兩成。
    可……這裏是哪裏？
    按理說，根據自己的樣貌應該不難聯係到周氏集團，怎麽到現在都不見人。
    “滴”的一聲響起。
    一個穿著警察製服的人走了進來，看其肩上的徽章就知道這人來頭不小。
    “我是總局的方雷，你不用緊張，這裏是警局的病房，安全得很”方雷和藹地笑了笑。
    “謝謝方警官，老沙人呢？”陸申問了一句。
    “還在搶救，具體情況也不瞞你，受這麽重的傷還泡在水裏這麽長時間，尋常人早沒命了”
    “看來還有希望”陸申舒了口氣，他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努力白費。
    “你們之前……認識？”方雷問起了正事。
    “在島上被關押的時候認識的”陸申目光平靜。
    “這樣啊”
    “那個地方出來的……不管是心性還是能力，都不是你這個年紀的人能擁有的”方雷仿佛在自言自語，但又像是故意說給陸申聽的。
    “方警官，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說什麽”陸申揣著明白裝糊塗。
    “嗬嗬，沒什麽”
    “既然你恢複得不錯，說說情況吧，越詳細越好”
    “具體是這樣的，當時我正要從夜店離開，可忽然就有人劫持我，後來被他們放在一個箱子裏……”
    陸申仔仔細細地回憶著。
    但其實在被搭救之前，他就已經和沙正良商量好，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人體器官交易至今為止都是沙正良的一麵之詞。
    雖然這個消息大概率是真的，但畢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那個隻存在於口中的交易記錄更是誰都沒見過。
    貿然地把情況全盤托出，不僅很難解釋兩人是怎麽知道這個消息的，更會成為眾矢之的。
    從先前那夥人大膽的行事作風來看，保不齊這裏就有他們的眼線。
    一旦把情況告訴眼前這人，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傳到他們的耳朵裏，萬一到時候給自己的飯菜裏下點毒藥之類，豈不是不明不白就死掉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
    這次以身犯險過後，陸申是徹底不敢托大了，也深刻地認識到了生命的脆弱。
    論實力自己確實很強，假以時日恐怕世上再無敵手。
    可那又能如何？
    隻要還是碳基生命，被人弄死依然是分分鍾的事情。
    所以，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關於人體器官交易的事情，陸申是絕不可能通過自己的嘴巴告訴警方的。
    反而告知背後的世家集團會是更好的選擇，畢竟沙正良就是為了這個才進去的。
    花了二十來分鍾把事情大致還原了一遍，可陸申隱約地感覺到，眼前這個方警官似乎並不在意自己說的內容。
    “有沒有發現什麽別的？”方雷問道。
    “沒有，隻知道被他們囚禁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被帶走”
    “你覺得他們會被送到哪裏去，是生是死？”方雷追問。
    “這我猜不到，當時自己都怕得要死，哪有工夫想其他的事”陸申搖搖頭。
    “怕得要死還敢跳樓”方雷忽然笑了笑。
    “不跳樓就得死”陸申說著說著心中一動。
    “方警官，或許樓裏麵還有些沒被燒毀的資料，比如數據盤、監控影像之類的”
    “都燒沒了”方雷似笑非笑地看著陸申。
    “聽起來你似乎在擔心什麽”
    “方警官……”
    陸申的腦子轉得飛快，方雷明顯話中有話，而且估計已經把自己和沙正良的情況查得一清二楚，包括兩人在基地的情況。
    那麽，由此推斷出很多東西也就順理成章。
    不得不說，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在有著幾十年辦案經驗的老警察麵前根本藏不住。既然如此，倒不如挑明了說更好些。
    “這次死了很多人，我擔心會……”
    “和黑惡勢力鬥爭本應是我們警方的職責，衝突和傷亡再正常不過”
    “你和沙正良能從他們手中逃回已是不易，更何況還給我們提供了寶貴的消息”
    “但是……”方雷正要繼續說些什麽，忽然就收到了一個消息讓他麵色一變。
    匆匆起身，可在離開之前還是給陸申留下的一番話。
    “有句話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與怪物戰鬥的人，應當小心自己不要成為怪物”
    “這個世界確實不是非黑即白”
    “在這兩者之間存在著大量的灰色地帶，這片空間孕育培養了很多驚世奇才，同時也生長繁殖了很多毒瘤惡果”
    “而你就在其中”
    “善惡存於人心，是非係於一念”
    方雷意味深長地和陸申對視了一眼，而後便轉身離去了，看樣子似乎也不會再回來。
    時間過了很久。
    方雷的話始終縈繞在陸申的耳邊。
    聽懂了但又沒完全聽懂。
    自己和沙正良受過基地的培訓，又是服務於世家集團，參與的很多事情其實界限並不清晰，也會比普通人看到更多這個社會的真相。
    赤手空拳能從積魚島逃脫，勢必是以暴力對抗的方式達成。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使用的手段完全取決於個人。
    用藥物使看守喪失行動力，不傷及人的性命逃離是一種辦法。
    奪槍殺人，闖出一條血路是一種辦法。
    假意投誠，以殺害關押同伴來博取對方信任，再借機逃離也是一種辦法。
    甚至極端一點，如果陸申選擇暴露實力，不僅完全可以做到不傷人性命地安全逃離，或許還能救出更多人。
    每一種手段都能達到目的，可過程卻不一樣。
    可以不殺人，也可以殺人，甚至在確保逃離的前提下還能泄憤把所有人殺光。
    反正不管怎樣，如今一把烈火將所有的真相掩埋。
    但善惡的種子卻在心底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