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申的示弱算是有了成效。
    不管是討要額外的醫療物資，還是讓宮清遠在交談中故意透露出地下城的困境，都會讓流虹城以為這裏的情況比較糟糕。
    三個月的時間裏，除了和吳雍約定好的樣本采集外，地下城周邊沒有發現任何一個不速之客。
    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陸申推行的舉措已經初見成效。
    地下城內包括他自己在內共有族人1228，以蠻人族群14歲成年的標準劃分，孩童人數503，餘下的成年人裏，年紀最大的族人也就47歲。
    生活保障方麵，六間儲藏室經過整理，地下城物資儲量也已經有了基本的數據。
    拿最關鍵的食物來說，目前冷櫃中肉類儲存量53.1噸，果蔬儲存量27.9噸，大約是一個月的正常消耗量。
    其他的諸如禦寒用的棉質衣物，成箱成箱地堆滿了整整兩間儲藏室。
    可陸申並沒有沾沾自喜，而是從內心生出了一種無力感，他發現自己能做的事情太有限了。
    不管是人員檔案還是物資盤點，其實都是錦上添花的工作，而決定地下城運轉的基礎工程，他根本就無能為力。
    一旦供水、供電係統發生故障，以他所掌握的皮毛知識，別說重新布線布管，能排查出故障源頭就謝天謝地了。
    必須要盡快找到和現代化接軌的辦法，這是唯一的出路！
    這般想著，眼角忽然瞥見宮伍光的身影出現在此處。
    “小陸先生，閔大川要不行了，已經讓人把他抬到了上麵”
    “帶我去看看”陸申立刻起身。
    宮伍光急匆匆地帶路，一邊走一邊把情況說了出來。
    “老閔在兩年前少了條腿，之後就一直待在地下城裏，上次和古怪蜘蛛作戰又僥幸撿回條命，不過一般到他這個年紀，修煉的後遺症也差不多要出現了”
    “他今年46了吧”陸申回想著幾天前特意關注過的幾個人。
    “對”宮伍光很快就把陸申帶到了閔大川身前。
    他此刻背靠著一棵粗壯的大樹，周邊圍著五個人，目光往周邊看去，一個個小土堆間隔排列著，陸申知道這裏是族人死後安息的地方。
    “小……小陸……先……”閔大川緊咬著牙關，勉強從嘴裏顫抖著擠出了幾個字。
    巨大的痛苦讓他幾乎都睜不開眼睛，袒露的結實胸膛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皮下蠕動，所過之處往往伴隨著血點出現，頃刻間便鮮紅一片。
    “大川叔，你再堅持一下”陸申心急如焚地上前。
    “小陸先生，現在他體內的元靈之氣已經失控，你不能接觸他”宮伍光伸手阻攔。
    “我想試試”陸申目光堅定。
    “或許五藏凝元功能發揮意想不到的用處”
    眼見宮伍光依然猶豫不決，陸申不顧阻攔徑直上前，一隻手搭在了閔大川的肩膀上。
    可都沒來得及探查，一股熾熱的感覺便從手上傳來，沿著手臂朝著陸申的體內湧去。
    下意識調動體內的元靈之氣試圖抵擋，但就像是冷水和熱水相混，兩股元靈之氣之間立刻開始了某種融合。
    陸申神色凝重地看著閔大川，不過很快便發現雖然他的痛苦之意減少了幾分，但氣息也開始變得微弱起來。
    是元靈之氣轉移到自己體內的緣故嗎？
    這麽一來，也就意味著這個導致他病發的罪魁禍首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陸申當即便不再猶豫，立時調動自己體內的元靈之氣反向流入閔大川的體內。
    結果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清涼的氣息剛從閔大川的肩膀湧入，手和肩膀接觸的部位附近刹那間飆出了幾道血線，而且隨著元靈之氣的流向，狀況惡化得很快。
    這種情況很像是一盆冷水潑到了發紅的烙鐵上。
    陸申不得不停止自己魯莽的行為，不過閔大川倒是被刺激得清醒了幾分，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樣。
    “小陸……先生”閔大川依舊十分虛弱。
    “大川叔”陸申心中一顫。
    “不用叫我叔，你可是……我們的先生，以後都要靠你了”閔大川嘴角動了動。
    “大川叔，你有什麽想說的，或者有什麽想做的盡管說”陸申心中無比愧疚。
    “我……”閔大川愣了愣。
    “也沒什麽想說的，就是希望先生能帶著我們……”
    話還沒說完，閔大川忽然變得麵目猙獰，有種難以忍受的疼痛讓他發出了陣陣悶哼，隨後身體便猛烈顫抖起來。
    本就被鮮血浸濕的衣衫顏色變得更加鮮紅，大量的血液從身體各處溢出，陸申扶著肩膀的雙手也滿是鮮血。
    不到十秒鍾的工夫，一切塵埃落定。
    “小陸先生，你不用太難過，第一次碰見這種場麵，心裏確實不好受，但見得多了也就好了”宮伍光輕聲說道。
    “或許吧”陸申百感交集。
    他想到了當初在榮先中心醫院的日子，生老病死是每一個人的宿命，沒有人能跳出這個亙古以來的循環。
    “先把人安葬了吧”陸申站起身來，望向閔大川的目光已經歸於平靜。
    隻不過在這種平靜裏，有某種東西變得更加堅定了。
    ……
    元靈之氣是那樣的迷人而危險。
    已經淩駕眾生之上的洪蒙對其不過一知半解，主導人類社會的星空共和國更是摸索了數十年也才稍有進展。
    陸申很清楚，以他平平無奇的才智想要參透元靈之氣的秘密，是絕無可能做到的。
    所以，他並不抗拒提供樣本給吳雍以及她背後的人研究。
    說實話，陸申以前對元靈之氣的探究隻是出於好奇，並沒有真正產生研究的念頭，就是在被動地等待研究結果的出現。
    可親眼見到閔大川的死，陸申真的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地說服自己。
    他是修成了五藏凝元功，可這些族人們呢？
    一輩子都在和危險作鬥爭，為了族群的生存，必須通過食用元獸肉來提升實力。
    而且一旦跨過40歲，頭頂上懸著的利劍隨時可能落下，這是一把鋒利無比且絕對不會刺偏的劍。
    靜靜地坐在房間裏，琉璃正在一旁酣睡。
    陸申感受著體內微微有些躁動的元靈之氣，下定決心必須要做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