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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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李貴見蘇禾這情狀,以為二人又吵嘴了,他不禁搖頭歎道:“女人啊,都是祖宗!”而後掀簾進屋,正望見那架銅錯金字三足火盆,忙快步走過去,“呀!沈管,奴才忘了同蘇禾姑娘說您不愛生火盆了。”
    李貴立即端起火盆出了門,再進來時沈闊已推開支摘窗,冷風呼呼刮進來,李貴凍得打了個哆嗦,隨口道:“沈管,廖公公方才派人打招呼,說昨晚上謝嬰拎著酒壺上他那兒去了。”
    沈闊心弦瞬間繃緊,望向李貴,目光淩冽,“昨晚?為何不早來報!”仟仟尛哾
    “廖公公的意思是不打緊,庫房有個謝嬰的老鄉,他每年都來尋他喝酒,並沒特地查看什麽。”
    沈闊忽想起年前謝嬰去皇陵轉悠的事兒,那時送上來的金磚中有小半已運往皇陵,預備年後鋪設了,沈闊覺他來者不善,特地過去相迎,拉著他在皇陵瞎轉了一圈兒,就是不給他看金磚和登記冊子,生怕他看出端倪。
    他直覺謝嬰仍在查探那批金磚,之所以挑除夕夜去內府庫,是怕打草驚蛇,隻是不知他是奉皇上的命,還是自作主張,若是前者,那就了不得了!
    “不成,”沈闊一拍扶手,猛地起身,從銅絲罩上拎起烘烤得暖暖的鴉青色羽緞披風,甩上肩頭,一麵係絛子,一麵往外走,“你立即叫個靠譜機靈的人,隨咱家去內府庫。”
    李貴見沈闊如此緊張,忙收斂笑容應了個是,而後卻步退出門,把隔壁正同一群人抹骨牌的小尹子拉了出來,一齊隨沈闊趕往內府庫。
    ……
    卻說蘇禾回到針工局,局裏的笑鬧聲仍不絕,倒座房裏兩個鍋子從早到晚,一波一波人輪流著去吃,如今正是用午飯的時候,裏頭熱火朝天,簡直能把屋脊上三寸來厚的雪融化。
    蘇禾回屋後,在軟榻上怔怔坐了半晌,愈想愈覺委屈不得勁兒,卻還是收拾出三身厚實的冬衣,抱著出了針工局。
    內府庫離針工局不遠,正好沈闊和李貴交代完事兒從內府庫過來。
    沈闊麵色凝重,若有所思,向李貴道:“我心裏總不踏實,謝嬰這個人精,做事誰也猜不透。”
    “沈管您不必憂心,小尹子最機靈,有什麽動靜他會即刻稟報您,”話音才落,隻見蘇禾拎著個輕綾包袱過來,沒好氣地扔進沈闊懷裏,“喏,你要的衣裳,有三套,夠洗換了。”
    沈闊接過掂了掂,慢慢地呼出一口白氣,“不夠厚實。”
    蘇禾心道這是她最厚實的三身冬衣了,其中兩身還是不久前左少監送來的,她自個兒都沒穿幾回。
    “你覺著不厚實便還給我,找旁人要吧,”說著,她沒好氣地伸手奪包袱,沈闊立即換了隻手,“就要這個了,”說著,微微俯下身去瞅她的臉,“怎麽,生氣了,是自個兒冬衣不夠穿,還是不舍得給?”
    蘇禾抬眼瞪向他,“奴婢才沒這樣小氣呢!”話音才落,忽然一陣北風刮過,身邊梧桐樹枝椏上承載的積雪落下,沈闊眼疾手快,攔住蘇禾的腰猛地往懷裏一拉,蘇禾便撞上他鐵板一樣的胸膛,她聽見他劇烈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一樣快,抬眸……是他幹淨利落的下頜。
    一塊拳頭大的雪落在蘇禾腳後跟,“噗”的一聲,沈闊微鬆了口氣,低眸看時,正與蘇禾那雙水潤潤的眸子對上,兩人都怔住了。
    一個立即放開手錯開眼,一個後退兩步還謹慎地四下看了看,生怕有人瞧見。
    而李貴什麽都看在眼裏,卻裝沒瞧見,低著頭抿嘴笑。
    “我……我回去了,”蘇禾羞得滿麵通紅,閃身進了門裏。
    耳朵已經在發燙了,她不由地跑起來,從簷下過時人家喊她也沒聽見,隻用冰涼的雙手貼著臉降溫,心跳得突突的,身後芸兒在追趕她,急切道:“蘇禾……蘇禾你怎的了?”
    蘇禾終於聽見了,她停下腳步,回頭茫然地望著芸兒,“我怎麽了麽?”
    芸兒瞅了眼她通紅的小臉,道:“我看你走得這樣快,還捂著臉,還以為誰打你了呢,怎麽午飯也不用,跑哪兒去了。”
    蘇禾腦子裏嗡嗡的,隻敷衍著,“昨兒晚上吃的這會兒還沒克化呢,早上又吃了兩塊糕,屬實吃不下了。”
    “那正好,貴妃娘娘的吉服燎了個洞,她宮裏的奴婢怕縫補不好,送了來,那衣裳是你繡的,待會兒還得辛苦你……”
    “好,好好好,我回屋歇歇就來,”蘇禾敷衍著應下,便更加快步子往後院跑,她隻想尋個無人的地兒把心緒梳理梳理,偏偏小德子又提著一洋漆剔花食盒過來,在對麵直房向蘇禾舉了舉,“蘇禾,蘇美人……不不不,蘇婕妤賞你的點心。”
    蘇禾連連擺手,“你拿去吃就是了,”說罷像有什麽要緊事,拔腿跑了,留下芸兒和小德子兩人麵麵相覷。
    “蘇禾怎麽了?”小德子問。
    “不知道,”芸兒搖搖頭。
    蘇禾也不知道自個兒怎麽了,方才被沈闊攬入懷中她非但不反感,仿佛還有甜蜜從心縫裏滲出來,而他低下頭與她四目相對時,她看著他的唇,竟想吻上去。
    魔怔了,真是魔怔了!
    她甩開氈簾跑進屋,直撲倒在床上,將腦袋深深埋進繡被裏,任心潮激蕩起伏。
    為何近來她有什麽事都想著跟沈闊商量?為何得了皇帝青眼她也不覺著高興了?為何沈闊向她發了兩回脾氣她還耐著性子同他說話?為何想到他與馮婕妤是對食她便覺五髒六腑都不自在,為何她竟想吻他?
    這是她過往十五年中從未有過的微妙心思,又甜蜜又害怕又難以自持,她覺著自己完了,竟真喜歡上個太監!那可是太監,父兄最厭惡的太監啊!
    不男不女,阿諛諂媚,誤國誤民……一聲聲在腦子裏回蕩,久久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