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說過的吧。
    在衝野洋子房間外的過道上，吉良吉影那擅自將小蘭歸為同類的妄想。
    因著這妄想，他生出了些有趣的想法。
    明亮之星，
    早晨之子，
    你何竟從天墜落！
    當那天使的羽翼染上漆黑的罪惡，仰望星空的璀璨雙眸燃起地獄的業火，怨恨尖嘯的亡魂化作風中的旌旗，永世掙紮的白骨鋪就通往山巔的道路！
    當她高舉王座在眾星之上！
    殺手皇後，將會為她加冕！
    吉良吉影既已決定，將得到小蘭的手作為一個長期目標。那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盡力培養，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當然，當然……
    不會那麽迅速，不會那麽瘋狂。
    吉良吉影所追求的，是晨星天使自天空墜落時，那羽翼逸散的光芒。
    若是太過迅速地跌入地獄，被無數冤魂的手拉入泥沼，那就太過可惜。
    他已經隱約發現了，自己心底最真切的渴求，那殺意與愛意混合的欲望，是對與《蒙娜麗莎》相似的，某種神聖之物的憧憬……
    他為何隻喜歡女人的手，而將剩餘的一切都視作贅餘？
    很簡單，她們那不值一提的容貌、那粗鄙低劣的內心，完全匹配不上那雙天賜的美麗之手。
    消滅她的主人，隻保留那雙手，就如將璀璨的珍珠從被泥沙淹埋的貝殼中取出一樣，是對神聖而美麗之物的救贖。
    沿著這樣的脈絡思索下去，對他第一次與小蘭相見時那觸及靈魂的悸動，似乎也有了一些頭緒。
    那是他第一次遇見手與身與心相匹配，那璀璨的明珠早已洗盡鉛華！
    吉良吉影現在所想做的，便是鑄造一頂繁複而精致的王冠，將明珠鑲嵌其上，梳攏她的秀發，為她輕輕戴在頭上。
    但是，何其艱辛啊。
    想要不讓巨大的冰冷現實將那明珠粗暴地打落塵埃，鑄造那王冠是急不得的。
    而在漫長的鑄造過程中，隨時都有可能讓它沾染雜塵。
    到了那時，哪怕懷著深重的惋惜，吉良吉影也不得不立刻擷取那顆明珠，免得神聖之物遭到更多的玷汙。
    他現在是懷著何等矛盾的心情啊！
    既希望小蘭緩緩自天空墜落，邁入他所渴望的道路，登臨王座。
    又希望她行於這荊棘叢生、遍地泥沼的道路上，而不沾染半點汙濁。
    輕柔的月光下。
    看著依舊頗為茫然的小蘭，吉良吉影的目光罕見的有些許複雜。
    這幾乎是一條注定的毀滅之路。
    若是其他人，他絕不會讓她走上這條道路。事實上，根本沒有其他人有資格，讓他規劃出這樣的道路！
    簡而言之，她們根本活不到這個時候。
    唯有她，隻有她！
    越是精致而美麗之物，越是要舉到最高處！
    哪怕下一刻就會跌的粉身碎骨，一文不值，那片刻的璀璨，已足以超越一切！
    警笛的聲音，愈發清晰了。
    吉良吉影終於向前邁出了一步。
    蘭，原諒我的私心。
    我終有一日會殺死你，但我希望，那一刻能夠遠一些，再遠一些。
    在無憂無慮的伊甸園中，好奇的夏娃終將會吞食那顆蘋果。而身為古蛇的吉良吉影，在誘惑夏娃、在覬覦夏娃的同時，還期盼著她不要吞食罪惡之果。
    何其可笑啊……
    吉良吉影輕輕牽起小蘭的手，小蘭抬頭望向他。漆黑的房間、窗外的都市、星月的光芒，全都消失不見了。
    此刻他們的眼中，隻有彼此。
    “遵循命運的選擇，蘭。”
    以及……
    我。
    命中注定之事從不存在，但此時，他們的選擇，就是自身的命運。
    這是最後的決心了。
    從今往後一萬年，再也不會悔改。
    或許是感受到了什麽，小蘭的目光終於逐漸變得堅定，她鼓起勇氣去看自己之前所踢那人的屍體，總算發現鮮血是從脖頸流出。
    自己的擊打不會傷到那裏的。
    哪怕終究不能完全釋懷，但也最多隻有佐井警官的那個程度了。她回頭看向吉良吉影不曾移動半分、好似在等待她的雙眸，輕輕點頭。
    “嗯。”
    很好，沒有過多的遲疑，至少比佐井警官更加優秀。
    吉良吉影露出了笑容，殺手皇後握住房間一側的繩子，輕輕一拉。
    嘩啦啦……
    數個粗布包袱落下，金幣從中流淌而出，黃金耀目的光芒奪走了鮮血的色澤，覆蓋了三名槍手的屍體。
    罪惡被盡數掩蓋，滿堂華彩間，恍惚之前的一切隻是一場夢境。
    小蘭清晰地見證了這一幕，保存嚴密的金幣無端從天而降，遮掩一切，似乎同樣含著某種寓意一樣。
    她輕抿嘴唇，眼神有說不出的複雜。但終究，還是化歸為最初的模樣。
    源於天性的溫柔、和對死者的憐憫。
    就是這樣。
    吉良吉影的嘴角微微上揚，雖然早有預料，這樣的精心設計的巧合對蘭而言並不算太過難以逾越的關卡。但切實見證蘭通過第一道試煉，依舊讓他心情愉悅。
    在登臨王座的道路上，蘭，邁出了第一步。
    警方的呼喊聲從樓下傳來，似乎是什麽緊急的行動指令。
    小蘭身軀微微一顫，依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這裏發生的是事情，總是需要和警察說明的。
    但吉良吉影可不那麽認為。
    他利用殺手皇後高超的精密性改變子彈軌跡，製造出這樣的巧合，除了為蘭創造第一道試煉以外，也可說是單純為了合理的殺死三名槍手。
    畢竟他們說出那樣汙穢的話語，讓吉良吉影很是不爽。
    畢竟他們今晚親眼目睹了吉良吉影的不凡，躲子彈什麽的。
    雖然這是常規操作，小蘭也輕鬆達成，但無能之人總是會為此感到驚訝。如果他們活下來，一定會向警方說出這點，而低調的吉良吉影並不願如此。
    吉良吉影微微俯身，拾起兩枚金幣。
    迎著月光，熠熠生輝。
    “這裏的事情我們當然可以和警方說清，雖然會有一些麻煩，但在證據麵前他們總是會相信的。”吉良吉影輕聲道：“隻是……會讓人擔心呢。”
    小蘭單薄的肩膀再次輕輕顫動了一下。
    爸爸、媽媽、園子、還有死去的新一……
    “警方的目的是抓捕犯罪團隊的逃犯，以及尋回丟失的楓葉金幣，他們全部都在這裏了，不是嗎？”
    吉良吉影將一枚金幣輕輕拋起，叮——清脆的聲響於寂靜中不斷回響，金幣於月色下淩空旋轉，恍若幻影一般。
    小蘭的視線被不由自主地吸引，隨著金幣上升，下落……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