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出來混,靠三樣東西!夠凶夠膽夠醒目!

字數:6810   加入書籤

A+A-


    “應當要不了多少天,我的鯨砂掌就能‘登堂入室’圓滿,踏入新的境地了吧?”
    望著眼前這黑色符籙形狀的麵板,方宣眸子裏不由閃過一抹憧憬。
    說起來這近幾年,他之所以能夠在黑鯨幫步步高升,甚至得到黑鯨幫的一位堂主垂青,成為他座下第一打將,便和這道‘籙’有關係。
    前世的他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鎮做題家,雖然餓不死,但也就勉強夠個溫飽。
    直到有一天,他閑的無聊去龍虎山參觀道教的授祿儀式,僅僅因為多看了一眼,再度一睜眼便來到了這個皇權崩壞,世道苦難的古代世界。
    而令他想不到的,則是當初他在授籙儀式上看到的籙,竟也隨他來到了這個世界。
    他對籙了解的不多,聽說大抵分為內外兩種籙,內籙有神將護體,召神遣將,行法濟世之功,外籙則是保身寧家、延年益壽之能。
    他也不知自己受的是哪門子籙,既不能神將護體,又不能延年益壽。
    倒是他所學的任何技藝術法,竟俱是會在這‘籙’上顯示進度條。
    進度條大致分為初窺門徑→登堂入室→爐火純青→登峰造極四個地步。
    增長進度的方式很簡單,隻需要按照‘籙’上的顯示,不斷勤奮苦練,就能推動進度條,達到新的境地。
    這幾年裏,他先是依靠初窺門徑的鯨砂掌,闖出名聲,得到那位黑鯨幫堂主的垂青,後憑借還未完全‘登堂入室’級的鯨砂掌,徹底一躍成為了黑鯨幫的當紅炸子雞,尋常人當中鮮有敵手!
    “隻是可惜,鯨砂掌隻是幫裏的基礎招式,若無真正的武道功法支撐,一輩子也無法入境修行。”
    想到這裏,方宣輕歎了一口氣。
    在這個世界,若是未能得到武道心法,就算是將‘鯨砂掌’的熟練度提升得再高又如何?
    招式耍得再花,若不能有質的改變,也不過就一輩子在普通人裏麵蝦蝦霸霸,始終上不了台麵!
    “呼.....”
    方宣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不再去多想。
    揉了揉臉,直到渾身酒氣徹底消散之後,方宣這才推開了裏屋的木門。
    裏屋內點著蠟燭燈油,映得不大的房間還算亮堂。
    房間內陳設頗為簡單,兩張木床橫放,前頭擺著一張漆皮脫落的老四方桌。
    在桌子前頭,隻見一道身材瘦削,麵相斯文,眉宇間與方宣有著三四分相似的少年,正工工整整的紮著馬步。
    少年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汗水,紮著馬步的雙腿顫顫巍巍,純靠一口氣在咬牙堅持。
    “阿哥,你回來哩?”
    聽到聲響,少年抬起頭看向方宣,稚嫩的臉上頓時透出一抹欣喜親切。
    他叫方禮,年值十五六歲,是方宣的親胞弟。
    方宣沒有回話,而是側頭看了一眼油燈下緊合的書本,再看了一眼掛在不遠處,捆著紅繩的一掛臘肉和豬腳。
    他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了下來。
    “再過幾日就是府試,你不在這個時候抓緊看書,你在幹什麽?
    還有,那臘肉和豬腳,是我讓你送給城南荀夫子,當作拜師的束脩,為何還在家裏?”
    方宣聲音沉了下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方禮怯怯的縮了縮腦袋,一般阿哥這個語氣的時候,可就代表他要挨揍了。
    “阿哥,我覺得讀書沒什麽用,還是練一把子氣力功夫,將來和你一樣,甭管誰見著你都得叫聲爺,那才威風......”
    方禮在臉上擠出一抹強笑,故作輕鬆的開口。
    不等他一句話說完。
    啪——!!!
    一記大耳刮子狠狠扇在了方禮的臉上,打得他頭昏眼花,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威風?”
    方宣氣笑了,一把扯開胸前的衣襟,露出裏麵縱橫交錯的新老傷疤,抓起方禮的頭發就旱地拔蔥般提了起來,摁在自己麵前。
    “你給老子睜大眼睛好好看看!你所謂的威風,是老子拿命換來的!就你殺隻雞都下不去手,也想要這威風?”
    “阿哥,我......”方禮還想要說話。
    “老子這些年在外麵拚死拚活,刀裏來劍裏去,每天拿命掙錢!還見著我都叫爺?老子告訴你,別人表麵敬我畏我,實則人憎狗厭,誰見著老子不暗罵一聲晦氣?”
    “老子就是指望著你能用功讀書,將來考取功名,出人頭地!”
    “你現在告訴老子伱不讀書了?”
    “我今天打死你個忘恩負義的小王八犢子!”
    方宣隨手抄起一旁的竹掃帚,擼起袖子就準備開打。
    他真的很憤怒。
    在這個世道,那些渡口的漁家子也好,還是他這個看似威風的潑皮也罷,實則都是這個時代的底層。
    他這些年裏去闖去拚,就是為了方禮能夠考取功名,脫離平江縣這個爛泥潭!
    結果這小子,告訴他......不讀書了?
    那他這些年的刀尖舔血,算什麽?
    “大兄!”
    就在這時,一道焦急的稚嫩女聲響起,隻見一名約莫十二三歲的黃臉丫頭從灶屋裏衝出。
    “大兄,你誤會二兄了!”
    “不是二兄不肯讀書,是那城南的荀夫子不肯受二哥的束脩,二哥沒辦法才把束脩拿了回來的!”
    方家一共有著三兄妹。
    方宣是三兄妹當中的老大,而這黃臉丫頭,則是幺妹,方嵐。
    爹娘過世的早,方禮和方嵐當時還年幼,便是方宣獨自扛起了家庭重擔,養育弟弟妹妹長大。
    俗話說長兄如父。
    在方禮和方嵐的眼中,方宣早已是偉岸父親的角色。
    “那荀夫子傳言有教無類,別人的束脩都願受,為何不願受你的束脩?”
    方宣皺起眉頭,麵色不太好看的看向方禮。
    方禮沒有回話,而是低下腦袋,囁囁嚅嚅道:
    “可能是我天資愚鈍,他瞧不上我吧......”
    “放特娘的臭狗屁!你向來聰穎神慧,天生讀書的種,誰敢說你天資愚鈍?”
    方宣罵了一聲,接著看向方嵐道:
    “小嵐,你來說,到底是什麽原因!”
    方禮連忙看向方嵐,拚命搖頭打眼色。
    方嵐年紀幼小,卻是不通人情世故,憤憤不平道:
    “那個老家夥,說二哥是潑皮的弟弟,是個小潑皮,不收潑皮當弟子,更不會引薦潑皮去參加府試,還說這有辱斯文,玷汙了他的名聲!更說那給的束脩之禮,是卑鄙手段得來的醃臢之物,收了髒手!二哥氣不過,當場就和那老家夥打了起來,要和他玩命,結果被那老家夥的護衛打了出來.......”
    “小嵐,閉嘴!!!”
    方禮一聲大吼,嚇得方嵐連連退後幾步。
    “阿哥,不是這樣的,小嵐說的太誇張了,大不了我明天再去荀夫子那走一遭.....”
    方禮擦了擦眼睛,滿臉堆笑的看向方宣。
    方宣沒有說話,隻是抬起掃帚的手,漸漸放了下來。
    他低下頭能透過方禮的衣襟清晰看到,那隱藏在衣衫底下,身體上的淤青紅腫。
    沉默半晌後。
    “我知道了,這事不怪你。”方宣生硬的擠出一句話。
    裏屋的氣氛,漸漸變得有些僵硬。
    “大哥,二哥,今天是冬至,可得吃餃子!”
    方嵐這才回過味來,連忙從灶屋端出一直熱著的餃子,打起圓場。
    “大哥,你快試試,這可是我和二哥一起包的餃子哩!”
    方宣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餃子,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他不說話,方禮和方嵐也不敢作聲,紛紛低頭吃著餃子。
    “阿哥。”
    忽地,方禮看向方宣,眼睛一片通紅。
    “怎麽了?還在想府試引薦的事?放心,平江縣不是隻有一個荀夫子能夠引薦,我再去找其他.....”
    “不是。”
    方禮搖了搖頭,定定的看著方宣,眼睛裏有淚光在打轉。
    “阿哥,咱們家現在不愁吃穿了,生活慢慢好起來了,你不要再為了我們繼續拚命了好不好?咱們不去想什麽出人頭地,我隻想我們三個都平平安安的,每次晚上你不回來,我都和小嵐不敢睡,整夜提心吊膽,就怕你有個什麽三長兩短......”
    方禮聲音變得嘶啞哽咽,哪怕努力控製,但肩膀仍不斷顫動。
    就在剛才,他看到方宣胸口上那縱橫交錯的新老傷疤,隻覺得一顆心宛若千刀萬剮般的抽痛。
    他知道,阿哥從來不是什麽欺行霸市的潑皮無賴。
    隻是當初爹娘走得早,街坊鄰裏見方家隻剩他們三個半大孩子,誰都來欺他們一腳!
    甚至還有街上的潑皮,想把手伸向當時才不過五六歲的小妹。
    那時候,是阿哥提著把柴刀,夜夜守在屋門口!
    誰敢把手伸向方家,阿哥就剁了誰的手!
    阿哥說隻有他夠凶夠狠,別人才不敢欺負方家!
    現在很多人都說他方禮,聰穎神慧,能夠三步成詩,五步提詞,是天生讀書的種子!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阿哥其實才是那個真正的讀書種子!
    因為他啟蒙以及後麵所學的一切知識,都是阿哥教給他的!
    燈火搖曳,方禮絮絮叨叨的說著。
    直到方禮說完,紅著眼睛看向方宣。
    方宣沉默了下來。
    半晌後,他笑著揉了揉方禮的腦袋,隻是說出三個字:
    “早點睡。”
    話音落下,方宣起身,推門而出。
    大雪飄搖而下,風霜如刮骨鋼刀。
    籬笆圍成的院子裏。
    一道高大身影,不斷將雙手插進燒的滾紅的細小鵝卵石當中。
    嚓!
    嚓!
    嚓!!
    方宣練功之聲,不絕於耳。
    “阿哥......”
    方禮沉默半晌後,眼中露出一抹堅定,同樣起身坐在了油燈前,翻起書頁認真研讀。
    方嵐負責收拾著碗筷,替兩位哥哥用心清洗著衣物。
    昏黃的燭光搖曳,將這一家三兄妹的背影輪廓,往後拉的細長輕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