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意外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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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犬子漢高祖!
    得知了雍家賣地的隱情,又加上與父親和馬公的談話,讓劉執嘉下定了買地的決心。不過,心中有數的他又不客氣地壓了價。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買賣講究你情我願。
    看著管家嘬著牙花子,倒吸著涼氣接受劉執嘉開出的條件,特別是現在快成熟莊稼的一半收成要歸自己,劉執嘉心裏平增了應對不測的底氣。
    亂世存糧。劉執嘉相信自己的判斷。人要餓肚子了,金銀珠寶能當飯吃嗎?有了糧,不管是應付官府可能的攤派,還是萬一逃難,劉執嘉都覺得自己沒有那麽擔心了。
    豐邑縣衙果然開始了賑濟,不過暫時沒有向富戶攤派。難民也沒有再猛然大增,局勢看樣子可以安穩一陣子。
    審姓短工審成也服完了築城的徭役,和另外請來的兩個中年短工一起幫忙,加上劉伯已經成年,幾個人一起合力秋收,隨著原來和新買田地的糧食收獲到手,劉執嘉著實鬆了一口氣。
    不覺一年過去,劉執嘉盤算自己在這亂世還算過得平靜順遂。多了一個兒子,多買了近百畝田地,多存了不少糧食。還有什麽可奢求的呢?
    要說的話,那就是劉仲也快點成年,畢竟固定的長工還請不起也劃不來,但短工又和這世道一樣不穩定。
    還有就是劉交這新生的兒子要健康。從目前看孩子長得挺壯實,雖然他母親為此身體受損極大讓自己擔心。
    雖然是後母,但三個兒子對她以及新生的異母弟弟,倒都挺不錯的。尤其是劉季,經常到後母那裏去蹭吃蹭喝,不過倒也減輕了自己妻子的負擔,而劉季的開朗活潑,也給後母和這個小弟弟帶去了不少快樂。
    一家人其樂融融,夫複何求?這個夫,好像指的就是丈夫?自己讀書不多,那就這樣理解吧,反正自己這三個兒子是不能給出正確答案的。要是去問父親劉榮或者馬先生,可能回應自己的也隻會是白眼吧。
    沒想到,這融融之樂沒幾天,意外發生了。
    “來,哥哥抱抱。”
    這天,剛放學在外麵追逐玩鬧後,劉季照例跑進房來,剛滿周歲的弟弟劉交踢蹬著腿,臉上笑出了酒窩,見到哥哥還伸出了雙手求抱抱。這萌樣子一下子讓劉季也迅速伸出了雙手。
    “砰。”
    “哇!嗚啊——”聲音不算大,但劉交的反應卻很大。起初是吃痛的大叫,然後就是放開嗓子嚎哭起來。這下把床上半坐,微笑看著兄友弟親場麵的後母李媼驚著了,趕緊探身過來察看。
    “怎麽一下哭了?”
    “呃——好像碰著頭了,我心急想抱他,手快了一點。”劉季急忙轉手將弟弟劉交放到後母手上,雙手緊張地互搓,然後又下意識地在絝上擦抹著,再看看哭出眼淚的弟弟,內疚地低頭不敢看後母。
    後母看著劉交,細嫩的額頭果然有了一道紅痕,紅痕很快擴大並鼓脹起來,這說明磕碰得不輕。
    “哎呀,你真是太著急了,對弟弟怎麽也用這麽大力呢?”後母李媼是個脾氣溫和的女人,但這時看見兒子受傷,也忍不住心疼地責備了一句,“你先出去吧,我先哄哄他。”
    “哦。”劉季不知說什麽好,應了一聲,偷看了一眼正將全副精力放在兒子身上的後母,轉身低頭出了房門。
    這天,劉交一直哭鬧不停,直到聲嘶力竭。
    這天的晚飯,一家人也都沒有吃好。
    “是我不小心,磕碰到交兒的頭了。”後母李媼竟然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盡量平靜地對丈夫劉執嘉道。
    大出意外的劉季吃著飯,目光越過陶碗上沿看了看後母,後母正一邊搖晃著兒子,一邊嘴裏輕聲安慰著。劉交則似乎一點也不願脫離母親懷抱,哭得嘶啞的喉嚨不時還發出倒吸氣的抽噎聲。
    油燈少有地在深夜亮起。
    “交兒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不小心?磕碰紅腫還不怕,這可是頭部,要有內傷,就麻煩了。”劉執嘉的聲音裏很是擔憂焦慮。
    “我真後悔,手太快,沒注意抱出來時碰著扶手了。”後母李媼自責的聲音。
    “還好扶手包裹了麻布,看來還要加厚一點。也怪我,設計得可能有不合理之處。”劉執嘉也頗為自責,“這段時間,你要多注意交兒的反應,看看裏麵的腦子有沒有傷到,就怕腦子給留下毛病呢。”
    “唉——都是我的錯,還是我太不小心了。”後母李媼輕聲抽泣著。
    憑著前世的記憶,劉執嘉將西式嬰兒車的構造告訴給木工,改進了已經為前麵三個兒子服務過的嬰兒車,加裝了扶手和遮陰的車簷,這樣妻子帶著孩子出來曬太陽、活動一下就方便多了。
    沒想到,加裝的車簷惹禍了。
    兩人都沒注意到,屋簷下、窗戶邊,一個人正呆站著。劉季懵懂地跑出來夜尿,聽到了父母的對話,內心的愧疚和感激讓他一下睡意全無。直到父母重新熄燈睡下,他才慢慢回到自己房間,大瞪著眼睛看著黑暗虛空。
    在劉季剛懂點人事時,母親王含始去世了,之後不久就迎來了後母李媼。
    和兩個哥哥不同,劉季反倒很快就接納了後母。因為在他的記憶裏,母親是個終年病臥床榻,臉色陰沉、脾氣不好的女人;後母李媼則白皙的臉上整天有笑意,整天都默默關心自己衣食起居,從不對自己發脾氣。
    不過,直到今天,劉季在感動中才真正體悟到了後母的善良。而這份感動與對弟弟劉交的愧疚之情,讓劉季在之後乃至一生中,對自己這個異母弟無條件地愛護和信任。
    當然,劉執嘉這一晚也沒有睡好。
    兒子的意外,會不會有不能接受的變故?
    擔心也沒用,在懷中睡著的妻子,和小兒劉交一樣,仍不時地皺眉抽噎一下,心懷愧疚的劉執嘉不覺抱得更緊了。
    而這一晚,因為兒子的出生一直同床卻分居的夫妻,終於在今生記憶全占上風的情形下,真正同床了
    我是誰?
    誰才是我?
    也許在每個人心中,總有兩個我同時出現的困惑;而所謂正常人,隻是不讓這兩個我的爭鬥驚嚇了旁人,讓他人以為自己精神錯亂而已。
    內心責備自己前世的記憶模糊,導致嬰兒車的改進不夠合理,導致了意外發生;困惑自己已經忘記了前世的身份故事,隻留下與衣食住行相關的一些生活記憶,還有就是和此生記憶自然融合而成的信念——
    認真、努力地活著,無論治世亂世;在能力範圍內,從影響身邊人做起,隻為讓人間變得美好一點點。
    這隻是個意外,我還可以做得更好。
    還有,明天要不要提醒劉季,學武後手腳一定要有輕重?
    妻子不是這樣粗心的人,很可能是劉季造成的?就怕兒子會猜是否妻子告訴自己的,可能反而不好了。
    唉,一家之長真不好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