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1:喬貞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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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的整個過程中,喬貞都是在痛苦不堪中度過的。自己親手鑄成了難以挽回的大錯,釀成足以使他追悔一生的悲劇。從此以後,這個寂寥虛無的世上隻會有他一人孤單寂寞地活著。喬貞本來不可能獨活。若非布裏斯這一路相陪左右,隻怕他早已經數次將利刃送入自己再也感覺不到心跳的胸膛了。
從下午主從間的爭吵打罵到下定決心讓歌蕊雅入土為安並真正付諸於行動,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了。毫無生機的纖細手臂如枯萎的楊柳般垂下,隨著橫抱住自己前進的男人的腳步微微晃動。喬貞走在前頭,布裏斯時而緊跟其後,時而在主人停駐不前的時候來到他身前,帶著他走。趕路的時候,兩人都很沉默。太陽逐漸死亡,釋放月光普照大地的權利。滿月已經過去一整周了。嶄露頭角的月亮如同被切割掉一小塊的銀色圓盤,在褪去的落日餘暉下盡情地誇耀著自己的存在。那令人惋惜的缺失掉的部分,就像歌蕊雅的彎彎細眉。
喬貞的內心被無處訴說的淒苦滿滿占據著。當決定與懷中的女子徹底告別之前,他不停向自己發問,歌蕊雅,我的愛人,我應該把你葬在哪兒?
你的家族公墓——根本沒有那種東西。國王克努特不允許你的親人們在被處以酷刑燒死後還能得到安葬,早就在當年草草地處理掉所有死者的屍骸——你我雖無夫妻之實,但我早已將你看作我的妻子,你應該和我的家人葬在一起的。然而,屬於塞恩斯伯裏家族的陵園,也沒有。即使存在所謂的這個陵園,想必底下的人也不願接納你。隻有一個地方,那便是當年火葬巴徹利族人的皇宮外的廣場。那是你們家族榮耀終結之地,亦是你最害怕想起的地方,不應該讓你在那兒和家人團聚。那麽,難道要讓你變成遊離於所有人之外的一縷孤魂野鬼嗎?
最終,喬貞認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選項後、最為合適的地方。
山地之上,寂靜無人,如同墓園。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樹林,生長著即使到了冬天亦不會脫落樹葉的高大的針狀常青樹。身後是平緩的山坡,有一條很窄的溪流在潺潺流動。此處,是前段時間遭受過滅頂之災的霍頓莊園以北五英裏的山地,也是喬貞為歌蕊雅選擇的永恒的長眠之所。淡淡的月光照在雙手拖住歌蕊雅的身體的喬貞以及靜靜站在一旁的布裏斯身上,在長滿雜草的土地上投影出一道道狹長的黑影。
將歌蕊雅輕輕放置在稍遠位置的地上,再將日記本擺放在她彎起至胸前的雙手間,就像她捧著它一樣。做完這些,喬貞蹲了下來,徒手掘了一個坑。本想再挖一個,可身後的布裏斯的呼吸聲始終凝重,仿佛在時刻警醒他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喬貞掘完之後,站起來了。指甲嵌著土壤的雙手,隱隱遍布了一些挖掘土坑時留下的細小的傷痕。
抱起歌蕊雅的屍身,走到這個天然的墓地旁,將她放了進去。然後要做的,是掩埋。可這事兒,輕易無法做到。至愛被自己的雙手奪去生命固然是可怕的,可與之相比更可怕的是親手將其掩埋。兩隻大手如同扼住死敵的頸項那般抓起泥土,把泥土拋進坑裏。越拋越快,因為想盡早結束這痛苦的折磨;又越拋越慢,隻因無時無刻都想暫緩與心愛之人永別。泥土撒在歌蕊雅身上,越來越多,但她的臉龐,始終沒有被任何泥土沾染噴濺。喬貞雙眼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的臉,好像自己的呼吸隨著露出地麵越來越少的歌蕊雅的身體逐漸變得艱難起來,隻覺得一旦將這些黑色泥土撒到她臉上,從此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她。他感到他的身體正在往下沉,快要支撐不住了。當這一錯覺產生後,他突然站了起來。
她的靈魂能得到安息嗎?被埋在這樣一個狹小的黑暗空間裏,就好像在用很慢的速度使她窒息,將她第二次殺死。這地方,能給死去的人帶來慰籍嗎?
“不行,不行。不能這樣。”他說,整個人十分焦慮,“我不能把她留在這兒。”
雙手伸入土壤,把它們往外扔。麵對小心翼翼地刨土、隻為讓心愛女子入土一半的身體重見天日的喬貞,布裏斯什麽話也沒說,隻是默默地看著他。喬貞移開所有遮蔽住歌蕊雅身子的泥土後,拉起她的胳膊,重新把她橫抱起來。
布裏斯說服自己擯棄掉任何會使心情受到影響的負麵情感,陪同猶疑不決的主人繼續奔赴下一個入葬之處。
白天徹底結束了,時間轉眼到了深夜。全身鑲著海藍色鱗片的巨龍在遠離人們視線的高空翱翔,猶如一場亙古不變的神話,一首永垂不朽的詩篇。隻會出現在傳說中的畫麵,在誰也不知道的深夜悄然蒞臨。喬貞在恢複為龍形真身的布裏斯的幫助下,帶著歌蕊雅的屍體一路朝西北而去,在接近蘇格蘭邊界的高地群山之中找到一個大小適中的湖泊。布裏斯展開雙翼在沒有任何障礙物的空中全速飛翔的時速約為六百英裏。到達距離倫敦280英裏外的高地,前後隻耗費了不到半小時。按照喬貞的指示,布裏斯用樹木建造了一條木筏,采摘周圍的花朵堆放於躺在中間的歌蕊雅身旁,將它裝點得無比美麗。在布裏斯獨立做這些事的時候,喬貞一直半跪半蹲在旁邊,眼睛不眨一下地看著木筏上被嫩黃的野花包圍的女性。
“這樣可以嗎?”布置完花船後,布裏斯回過頭。
“讓我來。最後這一步……一定要由我親自送她走。”喬貞激動地說。
完成這一切,已是第二天淩晨。湖光山色的恩澤,能使置身於此的人們忘掉生活中所有的苦惱,一心一意沉醉在這小巧怡人又壯麗優美的景色中。四周樹木蔥蘢,岸邊芳草茵茵,湖中水禽嬉戲。攜愛侶之手,泛舟於詩情畫意的山水間,多麽美好。後悔現在才帶她前來。身邊的人,早已無法陪他遊玩,歡笑。喬貞和他死去的愛人無福消受這得天獨厚的絕佳的幽會之處。周圍美不勝收的風景越是動人心弦,看在眼裏,越是覺得苦澀。在恬淡平靜得沒有一絲風掀起波瀾的湖邊,他蹲在那兒,手始終搭在筏上,卻遲遲不肯將這載著歌蕊雅和她的日記本的花船推離湖岸。布裏斯走上前,把手擱在他肩頭。
“她已經死去一整日了。你想要任其屍身慢慢腐爛下去,還是要用魔法給她保鮮,跟雕像一樣供你欣賞?”
布裏斯的話雖然不中聽,卻是在勸他接受現實,放下該放下的過去。喬貞站在那裏,深呼吸一口,閉上眼睛,再也不看歌蕊雅。他雙手齊推,將船推走。不再被這雙挽留的手固定於原處的木筏在湖水溫柔的擺蕩下慢慢飄遠,犁開一道漣漪蕩向遠方。雙腳拎起被湖水浸濕的沉重的軟皮靴,喬貞轉過身。當他放手時,他感到此生全部的歡欣和希冀都隨著那艘遠去的花船逝去了。
幾天前,自己還說要陪她一輩子,給她永遠的快樂。隻是這蒼白的約定,從來隻屬於喬貞一人。所有來不及實現的幸福畫麵都已為泡影。到世外桃源般的卡塔特山脈生活的誓約,從此成空了。留在喬貞生命中的,從今天起隻有空虛,猶如擺脫不了的自己的影子。隻會有這個相伴。
思念如不絕的湖水那般蔓延。喬貞跪在肅立著凝視前方的布裏斯麵前,又一次哭了。
火苗從執行水葬的花船底下冒起,將一對怡然地飄蕩在湖麵上梳理羽毛的天鵝嚇得四散開去。燃燒的木筏喘息地吞吐著黑煙沉入湖心。背對湖泊的喬貞,那畫滿了紅色五芒星魔法陣的雙手,緊緊地按住自己淚水縱橫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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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們將歌蕊雅葬在了湖底。如果沒有布裏斯相助,我連一半都無法完成。”
禮查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看見他嘴角露出一抹自己猜不透意味的淡笑,掛在那瘦削的臉龐上。他還是像之前一樣,用手愛撫著脖子間的吊墜。就好像那墜子早已和他合為了一體。
在傾聽委托人故事的過程中,禮查的心情幾經變化。但是坐在對麵的當事人,卻仿佛事不關己的外人那樣,對自己戲劇性的遭遇沒有任何感慨。這個男人被感情債折磨了一輩子,被殘酷的命運之神玩弄了人生。他明明應該怨恨,唾棄,報複一切,可他的臉上卻找不到任何表情。這絕非冷酷的表現。喬貞這個人根本與冷酷二字無緣。
“我很遺憾。”禮查說,“對於你的失去,我……”
“像這種客套的話,就沒有必要了。事情發生時,哪有人有心情去聽旁觀者那些不疼不癢的安慰。事後,我也並非沒有得到過安慰。隻是……”
“隻是什麽?”禮查皺著眉頭問。
“我很後悔。”喬貞說,“那個時候,我真的已經非常客氣了。隨手一揮衣袖的力量,對普通人而言還是過於沉重了。我的目標是那個極有可能超越我成為優秀龍術士的男孩。可誰知,真正承受那一擊的卻是……如果當時的我下手能再輕一點——再輕一點,就不會——”
“得了。像這種假設性質的話,也沒有必要。”禮查以圖心頭之快地適當嘲諷反擊了一下後,為防止惹怒這個目前看起來情緒有些低落的男人,趕緊再把話題岔開,“你真正的仇人是誰,是你靠她的日記本確定下來的。”
這不是問句,不過喬貞還是點了點頭。
“她隔三差五地記下生活中的瑣事,並不是天天在寫。最後那段話,就好像特意寫給我看似的。她猜到我會回到她的家,整理她的遺物。要不是那本日記,很多事我至今仍被蒙在鼓裏。”
“包括她和其他男人上床?我想你情願自己不知道那些吧。”禮查表情浮誇地說。
喬貞思忖片刻,搖頭道,“我不介意。在沒認識她以前我結過婚。她從沒介意過我娶過妻子。那些都沒什麽。因為真正相愛的是我和她,我們倆。即使我們相距萬裏。從日記的描述中,我更加確信她在乎我。這同時也讓我更加痛恨自己。沒能一直守在她身邊,讓她空等了那麽多年,最後,還將她逼上絕路。”
禮查想要詢問些什麽,但他插不上話。喬貞一直在說。
“我親手殺死了自己最愛的人。那完全是無謂的流血。而後,我才知道,當年巴徹利家族是受了金錢的蠱惑才會在埃塞烈德二世麵前造謠。我們兩家的仇恨與名族大義無關,不過是因為一個小人求愛失敗而采取的極端報複罷了。”
喬貞邊說邊無力地搖了搖頭。為什麽自己以前如此肯定,殺死所有被冠以巴徹利姓氏的人,就能給死去的家人帶去慰藉?
“那個行腳商人,薩福·黑德利,你後來怎麽處置他的?”禮查問,“照你之前剛烈的複仇手段,你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那倒要讓你意外了。我完全沒有動他,任其活到自然死亡。”在禮查不可置信的眼神的追問下,喬貞保持沉靜的麵容,說,“要找到那個可惡的幕後黑手並不容易,因為我隨後就跟布裏斯回到龍族,很少再踏足人界。六年後,趁著好不容易得到一次下界清理異族的機會,我終於打聽到他的消息。當時,那個家夥已經破產。為了繼續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隻能倒插門到溫切斯特的羅姆尼家,娶了極其富裕卻極其醜陋的羅姆尼家的三女。他在妻子家族的地位很低,經常被凶悍的妻子教訓辱罵。他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整日酗酒,婚後一年便鬱鬱而終了。”
“你猜這叫什麽?報應!”禮查痛快地說道,“不過我還是對你輕饒他感到不可思議。”
“難道往日的恩怨還不夠?付出的眼淚和鮮血還不夠?”喬貞又一次搖了搖頭,“歌蕊雅臨終時對我說,‘到此為止’。我接受了她的箴言。她不希望我繼續活在仇恨的陰影中。”
“如果再讓你選擇一次,你會怎麽做?”禮查換了個坐姿,用筆在桌麵上敲打兩下,“打個比方,假如你在與修齊布蘭卡見麵前就知道他是你愛人的弟弟,或在遇到約舒亞的時候就知道你的愛人姓巴徹利,你還會不會赴約去和他們會麵?”
“誰剛才說假設無用的?”
“好吧。是我,是我。你就回答我吧。我想知道。超級想。”
“我不知道。”喬貞互相用手指纏住另一隻手的指頭,交疊在桌上,“在那個時候,複仇是我的一切。如果我放棄了,那就等於之前和龍族簽訂契約,把自己的自由賣給卡塔特都成了一個笑話。也許我會很痛苦,也許會看在歌蕊雅的麵子上放過他們,但我再也不會和她在一起了,就如她日記裏預測的那樣。可能我會委曲求全地和她過上幾年,但最終,一定會分開。她會內疚自責,我會耿耿於懷。我們雙方的存在,都在無意中奪走了對方的快樂。”
禮查安靜地聽著,身子稍微挺直。隨後,他在遍布字跡的白紙上寫下:「一段禁忌之戀。當他們決定遠走高飛的時候,家族長久以來的夙仇阻止了二人。在倫敦橋對質的過程中,使用嚴厲的話語逼迫喬貞動手的修齊布蘭卡,被一路尾隨的歌蕊雅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喬貞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錯誤,親手殺死了自己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同時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在他快寫完這段話的時候,他聽見喬貞的聲音。顯然,喬貞還陷入在那假設的泥沼中,無法自拔。
“那些口口聲聲的愛,在知道她身世之謎以後,會慢慢演變為對她眼神的躲避。很多年後,我會在她麵前無法控製地暴露出對自身血統的厭惡。是她的家人害死了我的家人,這個念頭讓我恐懼。而我又會為了維持那僅存的愛而怯懦地無法向她坦白。我沒法陪她走完人生。我是不是,不配擁有這根吊墜?”
禮查抬起頭,看見喬貞渴望得到肯定回複的眼神,於是他說,“你當然值得擁有。”
“謝謝。”喬貞好像受到了鼓勵一般點了點頭,低語著。
禮查的眼睛緊緊盯著喬貞未能被襯衣完全遮蔽住的傷,問道,“你脖子以下胸脯以上的這些疤看來就是那時候自盡未果留下的。你不是已經治好它們了?”
喬貞反問道,“它們看上去是不是已經很淡了?”
“還很清楚。”禮查說,“我第一眼看清你的時候就發現了。”
仿佛得到了最大的撫慰,喬貞笑了。
“我雖然治好了這些傷,但刻意不讓表麵的創口全部愈合,默許它們在我身上留下印記。這些印記,就是我緬懷死去的愛人的方式。”
禮查點點頭,“那後來呢?”
“後來……我想起歌蕊雅死前的囑咐,原路返回,想找到她昏迷的弟弟。我回到赴約的地方看過,但那個孩子已經不見了。他是傷重死掉了,還是給人販子抱走了,我不清楚。腦袋被磕一下應該不會致死。也沒有人販子能把他拐走。他應該還活著,踏上自由的道路,去過他想要過的生活去了。對於那個私生子的失蹤,我隻能這樣安慰自己。我覺得自己對不起他,更對不起歌蕊雅。再後來,布裏斯和我一起在龍王麵前撒謊。我用留在身上的傷疤,向他們證明我們遭遇到幾個將軍級別的達斯機械獸人族。那在異族中,代表特別厲害的等級。為了剿滅這些異族,我召喚了布裏斯。我們二人一路跟隨異族的身影,穿越了大半個英格蘭,才會因此晚歸。我這樣騙他們。‘那給輔助你完成任務的密探洗腦又要如何解釋?’火龍王問。‘因為有個異族趁我們疏忽的時候差點把他生吞活吃了。他怕得不行,口吐白沫,一直說胡話,還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洗腦他是在救他,給他繼續替龍族效力的機會。’布裏斯替我回答。我記不住他的原話是怎麽說的,反正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兩位龍王拿我們沒辦法。他們雖然對我的行為感到不滿,卻挑不出刺。因為布裏斯是海龍王的直係後代,具有最高貴的海龍族一脈的血統,很受海龍王信賴。向來多疑的火龍王對此隻能悶不作聲了。”
“你的從者還是挺善解人意的。”
“離開龍神殿後他就揪著我的領子警告我,‘別想讓我再給你圓謊。下不為例’。”
“哈。你繼續說,不要停。”
禮查滿懷期待地催促著,可是喬貞卻說,“歌蕊雅死後,故事對我來說就算結束了。”
“……”禮查無語地看著他。
“之後的主人公不叫喬貞。它不叫任何名字,隻是一團行屍走肉。”他接著說下去,“英格蘭王國被納入丹麥王朝的統治一直持續到1042年。克努特死後七年,英格蘭王位又回到韋塞克斯王室之手。二十四年後,征服者威廉的軍隊橫掃英格蘭,在海斯廷斯戰役中戰勝了韋塞克斯王朝的末代君主,建立諾曼王朝。我活的時間比你久得多。一個又一個王朝如風中搖曳的麥子那樣起起伏伏,在我眼裏崛起、強盛、衰弱,然後覆滅。而我永遠是這副模樣,保持著23歲時的容貌。我見過太多興衰,也活得夠久了。如果讓我說有什麽東西是真實的話,那就是不管我多麽強大,如果沒有一個人與自己分享,這人生便毫無意義。”
“後麵的故事,你不打算說了嗎?”禮查頗為惋惜地歎口氣,“這可不是個好結尾。”
“還有一點。”喬貞疲憊的聲音就像地牢角落裏飄著的蜘蛛網和積累在上麵的灰塵一般,破碎地在滯重的空氣中緩落,“我成為了首席龍術士。”
“噢,那邊終於不再隻有你一個龍術士了?”
與眼睛中透露出好奇的禮查完全相反,喬貞對自己所獲得的榮譽感受不到任何欣喜。他身處於他人無法企及的位置,冷眼旁觀後來者呈現給他的敬意和恨意,羨慕和嫉妒。在往後他殺死的眾多異族中,隻有個位數的人得以知曉他的真名;而絕大多數的人,隻記得他是誕生於卡塔特山脈的、被命名為龍術士這類人中間的初代首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