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緣由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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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令儀一跑出去,便與外頭叫門的吵嚷起來。冬日天冷門戶緊閉,雖聽不清吵鬧的內容,謝姓老婦卻仍是一臉淒然慚愧。
既然米鋪老板都說她是好官,想必她為人做官總不會太差。如今剛剛致仕兩年便有人上門來呼呼喝喝,不要說尊重了簡直連半分顏麵都不給。李鳳寧想想也覺得淒涼,便覺得此刻杵在屋裏倒像是特意看著她難堪似的,便道聲“我也去看看”就掀開布簾朝正屋外走去。
謝宅不大,出了門便能看見有兩人立在前院,正與蕭令儀爭吵。
這兩人穿著衙役的服色。一邊拿腔拿調地吆喝著什麽“窩藏逃奴”,一邊兩人四隻眼睛骨碌碌地轉,一副尋人的模樣。待李鳳寧幾步走到蕭令儀身後時,右邊的女人首先發現,一雙鼠眼裏頓時露出閃亮精光,很是興奮地拉了拉身邊那個。
李鳳寧心下覺得奇怪。
怎麽像是衝著她來的?
“就是你!”右邊那個女人舉起手裏長棍指著李鳳寧,“快說,你把張家的逃奴藏到哪裏去了?”
從小到大,還沒發生過這種情況。居然有人敢用棍子指著她,一副她不說就要打的囂張樣子。
李鳳寧臉色一沉,隻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從連著廚房的後廊走出個人來。
正是十四。
他手裏的木托盤裏放著幾杯熱騰騰的茶水,本想朝正屋裏走的,卻在看見前院的情形時停下腳步。
左邊那個女人說:“就是他!”隨後她一臉凶神惡煞地威脅蕭令儀:“還說沒有!當著我們的麵也敢胡說,我看你們是皮癢了想去牢裏吃板子!”
蕭令儀愕然間回頭,卻見十四仿佛被嚇著了似的直往李鳳寧身邊湊,還輕聲叫“小姐”。她再一回頭,見兩個衙役色眯眯看著十四,四隻眼珠子恨不得貼到十四腰上和大腿上的模樣,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她頓時大怒起來,“胡說八道——”
那兩個痞子似的衙役見蕭令儀居然不怕,對看一眼後左邊對右邊那個說:“跟老虔婆在一起的能是什麽好貨?敢阻撓衙差辦公,就一起抓起……”
蕭令儀勃然大怒,“你們竟然汙言穢語侮辱璩姨!”
隻是她還沒來得及做什麽,旁邊卻飛起一腳狠狠踢在左邊那人胸口。衙役猝不及防倒退一步,卻因腳後跟磕在門檻上,頓時仰麵朝天摔了下去。
右邊那人一怔之後頓時大怒撲上來,“好你個家夥,竟敢襲擊官差——”
適才一腳踢出的李鳳寧剛剛站穩身體,旁邊蕭令儀卻動了。她右腳重重踏地,雙掌朝前一推在衙役胸腹間,肩膀一轉勁力一吐,那衙役居然飛了出去,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與之前那個摔在了一起。
這兩人在地上唉唉□□著,嘴裏卻仍然不幹不淨,“跟老虔婆在一起的果然都不是好人,她害死那麽多百姓……”
“你們胡說什麽!”蕭令儀厲聲大喝,她氣得渾身發抖,朝前一步“呼”地一腳踢出,說話那個頓時鼻血噴湧而出。
解十四的真實身份另當別論,在外人看來就是這兩個衙役看上她的漂亮小廝,尋個其爛無比的理由就要當街搶了去。這麽打臉的事情,是個人都忍不下去,不要說對著魏王李端都敢出言不遜的李鳳寧了。她一腳踹飛了衙役,卻在蕭令儀盛怒時反而冷靜下來。
這種渣滓教訓一頓是無所謂,但若鬧出人命就難收場了。
李鳳寧上前一步,一腳踏在那人胸口,也是擋住了身後的蕭令儀繼續踢打。她居高臨下冷笑一聲。“知道我是誰嗎?戶部倉司司庾李鳳寧,奉命來渭陽公幹。”她腳下用力,踩得那人臉色發白,“就憑你們這種不開眼的貨色也敢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
兩個衙役都是一呆。
她們完全沒想到,在街上隨便挑了個好欺負的外鄉人,居然會是一個來自京師的官吏。
“你,你有什麽憑證……”滿臉是血的那個雖然還在強撐,語調卻到底弱了下來。
“憑你也配問我憑證?”李鳳寧冷笑一聲,收回腳,“滾回去叫你們主官來見我。”
兩個衙役麵麵相覷,想張嘴說點話找回場子,卻又顧忌李鳳寧的話,最終憋紅了臉支支吾吾半晌,才連滾帶爬地跑了。
李鳳寧見她們逃了,才回過頭就看見氣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的蕭令儀,還有不知什麽時候出了屋子的謝姓老婦。她一臉的愧疚消沉,見李鳳寧看她才搖晃著身體,顫顫巍巍地回屋去了。
“璩姨!”蕭令儀擔心地喊了聲,追了過去。
李鳳寧猶豫了一瞬,也跟著一起去了正屋。
屋裏,蕭令儀正一臉擔憂地看著謝姓老婦,而老婦坐在椅子上。隻是那副頹然的模樣……
“謝大人。”李鳳寧沒有坐下,隻是站在謝姓老婦麵前。
“老婦不知恩人您竟是倉司司庾,失禮之處還望見諒。”謝姓老婦雖然臉色慘然,說話倒還有條理。
“本官有些不明之處,還望謝大人能解答。”李鳳寧本有些不知怎麽開口,那兩個起色心的衙役叫破,反倒方便她問了。
蕭令儀緊張起來,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反倒是謝姓老婦說頹然歎了口氣,“令儀,不要替我隱瞞了。該來的,總要來。”她略一頓,抬眼望向李鳳寧,“老婦名叫謝璩,原是渭陽的巡河官,這點李大人已經知道了。”她見李鳳寧點頭後,繼續說道:“老婦與太守同姓,幼時便受謝家照顧。不止蒙太守青眼舉薦我做了官,就連小女謝雲亭也是由太守舉薦,做了折衝府的校尉。”
如今燕州太守之女名謝雲流,謝雲亭既然同屬“雲”字輩,那麽兩人的名字就該是能寫在同一本族譜上。也就是說,這個謝璩與謝太守應該是關係比較近的堂親,而並非隻是同樣姓謝而已。
隻是蕭令儀叫她璩姨,謝璩又說她是學生……
謝璩頓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為繼,也不知想起了什麽,隻見她神情越來越激動,眼圈發紅嘴唇顫抖,眼裏隱有淚光,“後來,後來……”
“雲亭姐向來孝順。”蕭令儀接著說道,“她知道璩姨來了渭陽便拒絕了升遷,想法子調來這裏做了個巡岸。”
渭陽這種水運中繼之地,因離縣衙極遠,萬一有些什麽事怕趕不及,便會放一兩百人的士卒在這裏。因日常就是在碼頭與河道上巡查防衛,領頭的那個就叫巡岸。
巡岸油水雖足,卻到底要困死在一地,一個錯漏許就今生都無法升遷,所以尋常並不肯有人來。這謝雲亭如果真是因為謝璩而轉來此地,倒可以說真是孝順了。
“起初是極順利的。隻是後來……”蕭令儀說著說著,臉陰沉了下來,“四年前,雲亭姐不知怎的與運糧官爭執起來,然後……錯手殺了那人。”
錯手殺了運糧官?
譬如西北的軍餉,的確是從寧城的官倉裏運到渭陽,再由渭陽走水路一路向去往涼州。也所以運糧官與巡岸有些交接很是正常。
隻是什麽樣的齟齬,居然要鬧到動手殺人?
“最後……”蕭令儀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她領著手下的兵卒逃去了隱島。”
領著兵卒逃去隱島……
李鳳寧眉頭一皺。
難道?
她看向謝璩。
謝璩正好抬眼,隻是沉重地點了點頭。
什麽?
難道那些賊寇是原來駐守渭陽的兵卒?而賊寇的領頭,就是這個謝璩的女兒謝雲亭?
這倒是能解釋,為什麽謝璩這個巡河官到如今的境況了居然還一直不肯離開渭陽。
但是……照蕭令儀的說法,有一點卻完全說不通。
謝雲亭不是很孝順嗎?但是昨天李鳳寧救下謝璩的時候,那個賊寇根本就是把她照死裏打。就算如今她們母女之間反目成仇,那個謝雲亭就能在短短時間內從一個孝順女兒變成弑母的窮凶極惡之徒?
李鳳寧聽解釋,反倒聽出一點疑問來。隻是她看著滿臉沉痛,似乎無法再承受打擊的謝璩,再看看一直看著她,眼裏似有懇求之意的蕭令儀,終於也隻是抿了抿唇什麽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