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時顯斥令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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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內城永福街,昭慶郡主府邸。
時顯在仆婦的引導下,一路朝裏走去。她在禦前多年,侍奉過三位皇帝,素常總是一副和善的樣子,此時卻不知為什麽麵沉若水。倘若有熟識的人見到,隻怕都要上前問一聲“發生什麽事了”。
郡主府邸在京師內城,離皇宮也隻兩刻功夫,雖然地段好得是人人稱羨卻到底才四進大小,時顯匆匆一陣疾走,很快就見到了她想見的人。
蕭令儀。
這間府邸正堂後頭原本就跟尋常府邸一樣種了花草,禦賜給昭慶郡主之後改成練武場。此時郡主的妻主正穿著一件尋常的家居衣裳,在那裏揮舞著一把長劍。瞧她那雙眼噴火,劍勢狠厲的樣子,實在與尋常練武相去甚遠。
時顯製止了想要上前稟報的仆婦,駐足觀看了一會之後大皺其眉。
不過一會功夫,便有穿戴相當富麗的年輕男人帶著一群小廝沿著遊廊而來。男人走近之後也不見禮,直接便說,“大姐,你怎麽來了?”他略一頓,“是皇姐那裏有話吩咐妻主?”
這位,自然就是今上在登基之前認下的幹弟弟,後來嫁予蕭令儀的時芸。因為時顯就在禦前翊衛,因此今上若有什麽話要傳給蕭令儀的,多半會直接叫她走一趟。
時顯微怔,待她轉過頭時麵色已經緩和許多,“芸兒。”隻是當她再度轉過頭去看蕭令儀的時候,眉頭又止不住皺起來,聲音也有點冷硬下來,“不是,是我有事找令儀。”
時顯是時家這一代的長女,從小看著時芸長大,姐弟兩十分親近。時芸哪裏能看不出時顯情緒不佳,頓時便有些擔心起來,“大姐……”
但時顯卻一副不想與他多說的樣子,甚至主動揚聲喊了一聲“令儀”,不止叫練劍的人動作陡然停下,也叫時芸沒法繼續說下去。
蕭令儀在原地站了一會才走過來。她在原地站了一會才走過來,雖然規規矩矩地抬手行禮,表情卻十分難看,完全沒了平時那種爽朗清明,陰沉得跟時顯不相上下。
“妻主,大姐……”兩個都是至親的人,自然兩邊的情緒都瞧得明白,因此時芸愈發不安了。
“去向陛下道歉。”時顯壓抑著怒氣,她顯然是想要更心平氣和地與蕭令儀交談,可惜那生硬的語氣聽著實在與平時大不相同。
一旁的時芸一呆,猛轉頭看向蕭令儀。
“我做錯什麽了?”蕭令儀陰沉著個臉,“難道我不能生病?”
“生病?生病你有力氣在這裏練劍?”時顯忍不住冷笑一聲,“我看你是心裏不痛快,逮著機會就開始撒潑呢吧。”
這話委實難聽。
也於是蕭令儀暴怒,“時顯你胡說什麽!”
“阪泉那裏從夏末開始河水逐日減少你不知道嗎?錯過眼下這幾日功夫,必要等到開春才能用水車你不知道嗎?”時顯平日和和氣氣,沒想到一道氣惱起來,這嘴皮子功夫竟是絲毫不饒人,“你倒好,抓著那裏急等工部調挪鐵石機會,一回到安陽就立刻‘告病’!”
蕭令儀叫人說破,氣勢一頹,麵上尷尬起來,“這,我也不是故意……”
時顯深呼吸一口,努力叫自己更好聲好氣些,“陛下登基以來兵部就一直陽奉陰違,如今城外駐兵大營那幾個守將日益跋扈,都敢在大朝時為難陛下了。這些你是知道的。”時顯略頓,“陛下憂心其中隱患,所以以新式□□為由另外訓練一批精兵,借此慢慢撤換掉那幾個拒不聽令的老將。陛下解說的時候,你也是在場的。”
蕭令儀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幾乎不敢與時顯對視。
“你看看你做的是什麽事?”時顯見她表情,也鬆了口氣,語氣愈發柔和,“禦史台和那些老將一起彈劾軍器監耗費過重的時候,陛下一力相護,柳牘她逼不得已立下軍令狀,必得在今年製出新式□□來你是知道的,再拖延下去……”
“我知道輕重,”蕭令儀前頭一句話說得很輕,陡然一轉,“隻要陛下嚴懲凶手,我立刻就去。”
時顯聽她前頭一句正要鬆口氣的,後麵一句出口叫她猛地一愕。她盯著蕭令儀直看,見她竟是一臉認真的模樣,反倒被她氣得噎住,好一會才找回聲音,“我也是見識了。從來隻聽說主憂臣辱,今天居然見到一個敢要挾陛下的。”時顯麵色一肅,沉聲喝到,“令儀,你太放肆了。”
“以蕭家子的身份,”誰想蕭令儀竟然來了句,“在宮中遭人陷害,陛下當然應該給蕭家一個交代。”蕭令儀緊接著來了句,“但是陛下呢?她竟然護著凶手!”
時顯瞠目結舌,“護著凶手?”她下意識轉過頭去看了眼時芸,見他也是一片訝然才又硬生生地轉回來,聲音裏一片錯愕,“你以為是……燕侍筆陷害你哥哥?”
蕭令儀沒有回話,但是從她的表情看,顯然就是這麽認為的。
“令儀,”一旁的時芸不由得也開口,“就算是個普通宮侍,皇姐也一定會查。但是燕侍筆是不會……”
他話沒說完,卻因為蕭令儀麵色難看地瞪了他一眼而停了下來。
這時顯人還站在這裏,蕭令儀就敢當著她的麵瞪她弟弟,頓時就惱了,“你哥哥不過是個九品君侍,燕侍筆害他做什麽?”
這是一句大實話,落到不同的人耳裏卻是不同的意思。
時芸不過眉頭微微一蹙,蕭令儀卻陡然暴怒,“蕭家世代名門,長房嫡子怎與那種低賤之人相提並論!”
“世代名門?”時顯眼睛微眯,然後冷笑一聲,“不管他之前是什麽身份,陛下點他為侍筆,他就代表著陛下。”她看著蕭令儀,聲音越來越冷,“蕭令儀,你以為你是什麽人,竟敢以為能淩駕於陛下之上?”
“我,我不是……”蕭令儀麵色一陣青一陣白,囁嚅好一會,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而另一邊,時顯的麵色再度陰沉下來,好長時間才輕歎一口氣,“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說完,竟是連時芸也不看,轉身大步離去。
蕭令儀這才有幾分慌張,轉頭去看自家夫君,“芸兒,我……”
誰想時芸麵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三十年前,時家也不過是個殷實些的農戶。”許是因為站在廊下的關係,時芸的臉色陰晴不定,他聲音輕軟,聽著不覺,細辨下去卻有股子惱怒和失望,“想來,我也是配不上蕭家這樣的‘世代名門’。”
“芸兒,我不是這個意思——”
時芸卻是連聽也不聽,轉頭離去了。
獨留下蕭令儀一個人在原地懊悔惱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