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小四得名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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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四,今天有沒有乖乖吃飯?”四歲的小女孩坐在地上,表情雖然一本正經,奈何嗓音卻脫不去軟嫩的稚氣。
    大底誰都看得出來她企圖做一個關心妹妹的好姐姐,可惜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實在是與“威嚴”相去甚遠。也因此被她問及的那個孩子生不出半點緊張,隻咧開牙都沒長齊的嘴對著她甜笑:“有——”
    “小四好乖。”四歲的孩子頓時滿意了,也跟著笑起來。
    那甜軟到叫人心都跟著一起軟了的笑容,讓周圍的大人們也跟著露出笑容。
    如此地輕鬆,也如此地……
    叫人覺得無力。
    多西琿在帳篷門口站了好一會,才慢慢走了進去。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周圍的環境就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就好像他的帳篷一樣。
    “王子。”
    “王子。”
    帳篷裏明明穿著馹落服飾的宮人卻對他行著赤月的禮。
    “三殿下,王子來了。”
    經過提醒才發現他的到來,但是這個四歲的孩子卻絲毫沒有窘迫和緊張的感覺。她在視線觸及他的瞬間就下意識露出親近的笑容,起身後轉過來對著他,合起那雙肉肉的小手,然後低頭見禮,“璋兒見過叔君。”
    多西琿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雖然心下詭異的違和感更濃烈了。
    如果是換了過去的話,如果是他還在草原的時候……
    “就知道在你姐姐麵前裝乖,”多西琿看著自進來後唯一沒朝自己行禮的人,“昨天晚上的蘿卜你吃了?”
    他的女兒絲毫沒有被人揭穿的窘迫,隻眉頭一壓,猛地拔高嗓門叫了聲:“蘿卜討厭!”
    “吃飯挑食的孩子長不大。”多西琿瞥她一眼,而後在李璋身邊坐下,“你再這個不吃那個不吃,阿布就隻喜歡姐姐,不喜歡你了。”說著,他伸手把那個四歲的孩子攬進懷裏。
    李璋似乎是有點意外的,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就乖乖地窩在他的懷裏。
    初秋時節天氣還沒涼快下去,輕薄的夏衫擋不住孩童高於大人的體溫。也於是,那種違和感就愈發濃厚了。
    這個孩子……
    是橫亙在他女兒與赤月禦座之間唯一的阻礙。
    多西琿將手放在李璋的背上。
    小小的肩膀不過比他一掌寬些,脖頸更加纖弱得仿佛一折就斷。
    如果他還在草原,大約已經開始謀劃如何讓他“正常地”夭折。
    譬如生病,譬如在一場驚了馬的意外裏,譬如好奇心過盛的失蹤,用了之後還能與他撇清關係的法子簡直數不勝數。
    但是現在……
    在多西琿愣神的功夫裏,剛才還倔強著不肯低頭的小四慢慢就眼眶發紅了。她再如何聰穎,也不過就是個兩歲的稚兒,父親的一句“不喜歡”就是天大的事。
    “叔君。”他這個親父還沒如何,反倒是李璋先忍不住了。她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滿麵祈求地看著他。
    多西琿不由地就是一鬆手。
    然後,他就看著這個才隻有四歲大的孩子爬過去,將比她小兩歲的妹妹抱在懷裏拍著背安撫,“小四乖乖的,叔君不會不喜歡小四的。”
    小四委委屈屈地靠在姐姐懷裏,手還抓著她的衣襟。
    多西琿抿了下唇。
    這姐妹親近得……
    真是叫他油然一股無力感。
    多西琿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也隻能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起身離去。
    他在六月生下第三個女兒後,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月。如今真是看見床就討厭,但真要下來走幾步又覺得累,所以去女兒帳裏略坐一會,多西琿隻能再度回到自己的帳子裏。
    因他之前不好挪動,所以就在他帳子裏架了悠車,才降生一個月的五皇女自然就養在他的帳子裏。
    “五殿下剛剛睡著。”坐在地上的格桑壓著嗓子說話,生怕吵醒了孩子。
    多西琿隻遠遠看了眼悠車,便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自打他第三個女兒出生,幾乎臉上每條褶子縫裏都能透著慈愛的格桑一愣。他輕手輕腳地來到他身邊,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王子不去看看五殿下嗎?”
    看?
    有什麽好看的?
    吃穿住用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日常不分晝夜總有人看著。更何況還有能用“群”來計量的禦醫候著,但凡她有丁點不好,立時就能飛奔過來救治。
    所以他有什麽必要,非得在孩子剛剛睡著的時候眼巴巴對著她發呆?
    “雖然胎衣破得早了些,”多西琿的不語顯然叫格桑誤解了,因為他的語氣陡然溫柔下來,“但是大夫都說胎養得好,隻要多留心就是了。”他猶豫了一下,“她不會……跟大殿下一樣的。”
    大……殿下。
    這個詞乍然入耳的瞬間,多西琿心裏一片酸疼。
    懷胎時的辛苦,生產時的生死一線,出生後長達半年的病痛折磨,還有之後來自於孩子母親的漠視和痛恨,那將近兩年的時光所承載的,是他人生最黑暗的痛苦和沉重。
    但就算是在那個時候,他依舊從沒有完全將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裏。
    帶著孩子從馹落王帳直入赤月京師的王府,是一件誰都可以做到的事嗎?
    但是現在……
    相較之下,現在的他是憊懶多了。
    從懷上小五直到現在她都滿月了,他做過的唯一一件事,也不過就是打探安郡王君的謀算企圖而已。
    安郡王府那裏……
    其實安郡王李鯤不是一個蠢貨,因為她在十幾年的時間裏,將整個兵部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裏。而在與赤月所有兵將天然地聯係到一起後,她又娶了平州芮氏。
    平州頗似馹落,大多以放馬牧羊為生。整個平州又以芮氏馬場最為出名,不止綿延百年名聲不墮,而今赤月軍馬泰半出於芮氏,安郡王君之母更是官居平州守,可想而知“芮氏”在和州當地與軍中是何等聲望。
    本來這也成不了安郡王的免死金牌,偏偏前任芮氏家主死得早,她的獨女如今正跟親哥哥安郡王君住在安陽。假如當年李鳳寧“正直”地說出李鯤是逼宮謀逆,那麽芮氏作為夫族必然是要陪葬,芮氏的妹妹既身在郡王府,自然也不能單獨逃了她去。
    前任家主唯一一個嫡女要被皇家賜死了,那平州當地的芮氏馬場能沒事人一樣就這麽低頭認了?
    平州此地平常說著總感覺十分偏遠,但其實南邊是與京畿貼著的。赤月京師的駐防大營向來是防西不防東,因此都布在京畿的西麵,真要有個什麽事,回援都來不及。
    所以李鳳寧才頭疼。
    而他初時搶下這件事來做的原因,當然從來就不止是“打發時間”。
    “王子陪著五殿下,老格桑去看看四殿下。姐姐來了,不能怠慢的。”坐在他床沿上的格桑見他一直不開口,忍不住歎了口氣,起身離去。
    是啊。
    現在叫他犯難的,就是這個“姐姐”。
    多西琿從來就不讚同李鳳寧的綿軟。
    所為養虎為患,縱容李鯤那麽個野心勃勃的家夥活著,還不如漏個機會給她再鬧騰一回的好,隻要把事情鬧大了,到時候誰想別想遮下去。
    但在這個計劃裏,多西琿和他兩個女兒或許因為需要內應而挪後處置,但是李璋肯定是李鯤最先要殺的人。
    而如果真想把李鯤的老底徹底揭露出來,多西琿並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李鳳寧。但是這麽一來,那個剛剛還被他攬在懷裏的孩子……
    帳子的門簾被人掀開,就在多西琿以為是格桑去而複返的時候,一股熟悉的暖香飄了過來。也於是在床榻邊沿一沉的時候,多西琿甚至還沒有睜開眼睛就雙手伸過去。
    而那人,從來不會推拒他的擁抱。
    但是,那雙隱隱帶著些惱怒的眼睛……
    “怎麽了?”他環抱著她的脖子問。
    “妹妹沒養熟,跑了。”她仿佛玩笑一般的話語裏,泄露出絲絲的惱意。
    “你把她哥哥拉上床,她立刻就跟你好了。”多西琿隻一挑眉,“信不信?”
    “我不喜歡那麽矯情的。”李鳳寧眉頭一壓,表情裏十分嫌棄。
    “陛下喜歡直接的,”多西琿唇角一勾,“我知道。”說著,他手上一用力,翻身壓過去。
    “你小心點。”
    他胎囊破早了,血流得有點多,傷口恢複得也慢,所以如今還裹著腹帶,每天都要上藥的。李鳳寧之前小心翼翼地沒壓到他,這會見他動作粗魯,忙不迭地環住他,然後自己就被多西琿壓到了身下。
    “原來我是想把蕭明樓捧上兵部,空出個工部正好給聿姐。”她的聲音裏蕩漾著一種再熟悉不過的,“現在看來人還是得重新再找。”
    “兵部……”他有些口齒不清,“晾一晾不好?你急什麽。”
    “誰叫你又生個女兒?”
    卻不想,被他調弄著的人歎了口氣,居然說了句叫他一時聽不明白的話。多西琿放開她的耳朵,抬起頭來看她。
    那雙與他女兒一模一樣的眼睛裏,透著一股勢在必得的堅定。
    “你是說……”多西琿因為不敢置信,下意識壓低了聲音,“草原?”
    然後,便是一股純然的喜悅侵襲上來。
    “在我活著的時候,也不知道能做多少,先……”
    多西琿此刻哪裏還想聽她說話,頭一低就將唇壓到了她的唇上,撬開她的齒關,然後直奔主題。
    她隻是收緊了抱著他的手,熱烈回應。
    直到,不得不分開。
    “小五都生出來了,”她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子更加濃烈的慵懶,“小四的名字,就用玨字如何?”
    玨者,二玉合一也。
    “好……”
    笑意推著他的唇角,怎麽都放不下來。
    二玉合一呢。
    怎麽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