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財的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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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簪記!
雖然無課,但徐梓衿知道自己功底極差,從探望陳姨娘那日起,每天要花上三四個時辰念書、練字。在清瀾的幫助下,雖然磕磕巴巴不知甚解,《大學》好歹是讀完了。倒是不知道先生接下來會教些什麽,她隻好揣測著慢慢開始讀《中庸》以及一本編年體史記。按照先生的脾性,前者她是一定會教的,後者則是她自己感興趣。
再者,林先生素來以琴技聞名,想必這琴也是要好好教的,但這汀蘭苑卻沒有一個會琴,清瀾也隻囫圇會彈一首鄉曲,倒是擅長吹笛子。
徐梓衿打定主意,待先生病愈後,投其所好,也上門去請教幾回。
這琴棋書畫,她可以說是樣樣不通,唯有畫還稍微過得去一些,憑借著從前美術課學過的那一點素描知識,成功的讓吳嬤嬤與清意驚歎了一回。
“姑娘總算有一樣能拿得出手的,清瀾,快快快快,去留墨苑拿幾張畫作來,讓姑娘照著臨摹。這學畫啊,跟練字一樣,還得從“摹”字上下功夫。嗯,清瀾,你選些簡單的來,若是沒有就去找管事,隻說是姑娘要學作畫。”吳嬤嬤眼見著姑娘讀書讀得一塌糊塗,一本《大學》,七八日下來,連旁聽的清彤都能朗朗上口背個全乎,姑娘還是記上句忘下句。這樣下去,如何得了。
而清意卻是拿起桌上那張畫有亭台樓閣的宣紙,走到苑子裏,抬頭看一眼汀蘭苑的繡樓,又低頭看看手中的畫,頓時有些喜不自勝,連忙走到姑娘身邊說“姑娘畫得不差毫分,若是畫花樣,真真的再好不過了!”
“姑娘自然不會畫那些子俗物,姑娘的畫以後該裱起來讓人觀賞才是。”這描花樣不識字的老婆子都能幹,姑娘如何能做,還是好生練習,若是能以作畫為長處,也算才華出眾,說不定能讓老爺高看一眼。吳嬤嬤看一眼清意,倒是個好丫頭,隻可惜整日隻愛繡花做荷包。
清意聽吳嬤嬤這麽說,眼裏的光芒暗淡下去,也是,姑娘如何會對刺繡描花樣感興趣,是自己想過了。
“你說的畫花樣可是畫出樣子,照著刺繡的?”徐梓衿倒有些興趣,素描本來就偏向實物描寫,但這靖朝風行的還是寫意的畫風,也就隻有吳嬤嬤覺得自己畫的好罷了。畢竟,她的畫裏沒有引人入勝的意境,隻有實打實的事物。
“並不隻是刺繡。這畫花樣分很多種,有器具上的,有衣物上的,也有一些珠寶簪釵。咱曲通就有專門給其他作坊出花樣的能人,還有一些婦人走街串巷的給人畫樣子,不過多是繡帕子、繡鞋這些。”見姑娘感興趣,清意一改平日的沉默,多說了兩句。
“出花樣的?”徐梓衿對這個挺感興趣,畢竟自己眼下十分缺錢,光靠每月二十兩的月銀,買買零嘴賞些下人雖不寬裕但也夠了。隻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她還得為將來做打算。
“說這些作甚,姑娘,你還是用心作畫吧。”清意說的那個供花樣的能人,吳嬤嬤也曾聽人說起,不過是一個無兒無女的老鰥夫。城裏好幾家首飾鋪會找他訂花樣,但那又如何,不過能拿幾個銀錢,多的還不是叫那些首飾鋪賺去了。再說,那些子花樣,內院裏的婦人,誰人不會一些,沒甚了不起的。
“嬤嬤,我今日讀書讀乏了,不過是想聽清意講講這些個,好打發時間心裏也鬆快一些。左右清瀾還沒回來,等她回來拿了畫作我再認認真真的學,可好?”徐梓衿知道嬤嬤對這些手藝技術類的事兒不感興趣,隻好拿話勸住她。
“那我去給姑娘泡一盞花茶來吧。”吳嬤嬤算是同意了。
“清意,我看你對這些格外上心,想必是偏好於此。你說的畫花樣的那個能人,能仔細跟我說說嗎?”從前她就對珠寶首飾古玩這些感興趣,因此閑暇是看過一些書,自己也買材料做過手工,大多是簪、釵、手鐲這些。若是能畫花樣賺錢,豈不兩得。
“姑娘,你手上戴的這一隻鐲子,便是我剛說的那能人傅初五畫的樣兒。”
“你如何肯定是這傅初五畫的?”
“這種紋路與流雲,是傅初五慣會畫的。”
“你隻看花紋就能看出來?”
“我也說不清,就是一看就知道是傅初五畫的。”清意皺眉頭沉思片刻,才回道。
徐梓衿點點頭,看來這清意對畫對藝術倒挺有審美天賦的,說不定以後能當大用,又問道“你可知,給鋪子畫一張花樣,是多少個錢?”
“這倒不清楚,頂多就是五十個錢。”
“工錢並不高。”五十個錢放在現代也就是二三十塊錢的樣子,這工錢確實低。
“姑娘,一般的首飾鋪都是工匠自己出圖,自己打金銀器,這傅初五隻有樣兒卻打不了,能得幾十個錢都算是不錯的了。”
“他為何打不得?”
“這傅初五隻有一隻手。”若不然,他也不會隻畫花樣了,以他的才能,必能做個大匠人。清意也為這傅初五感到可惜。
“真想見識一下這傅初五設計的首飾。”她現在對這個傅初五極有興趣。
“姑娘,是想為韻寶記做打算?”清意抓著衣袖的小角,眼裏滿是希翼。
“韻寶記?”徐梓衿重複一句,不知道清意為何提起。
清意見姑娘一臉不解的表情也有些疑問,但隨即又想明白了,說道“韻寶記是姑娘的母親張夫人陪嫁的簪坊,我有一個兄長正在韻寶記當學徒。”
“韻寶記。”徐梓衿又重複了一次,既然是母親留下的簪坊,那為何自己從沒聽說過,現在韻寶記是開著還是已關了?若開著,是誰在管?想必清意比自己更加清楚韻寶記的事,“這韻寶記,我未曾聽人提起過。緣由,你應該是知道的。你可知道這韻寶記如今是誰人管著?”
“韻寶記的鋪子是是張掌櫃在管著的。”清意平日聽哥哥說過一兩句。
既然是娘親的陪嫁,如今母親不在了,倒不知道是歸了徐府,還是留給她。她回府已經三月有餘,從沒聽說過這韻寶記,也沒見這張掌櫃上門。這韻寶記很有可能是先由丁氏暫管,至於以後是否會給她還不好說。
但不論如何,她才剛想到一樣生財門路,就被告知自己有個簪坊,可以直接實現她的構想,正所謂求仁得仁,心情怎能不激蕩,故而拉著清意問個不休,加上自己所知,再猜測一二,總算對韻寶記清楚了一些。
原來,她的娘親張氏祖上曾是皇商,專供皇家珠寶首飾,但後來不知為何被除了皇商的牌匾。但畢竟是做了幾代的皇商,底蘊深厚,娘親作為張府的嫡長女,陪嫁自然不少,這簪坊就是其中之一。
而韻寶記就是張府首飾鋪的名號,曲通的這一家雖然打的還是張府的旗號,但實際的掌權人卻是娘親,與張府並無關係,賬本、收益全由張氏掌管。工匠裏也隻有一位是娘親從張府帶過來的。
這韻寶記正開在最熱鬧的城東,有兩個門麵,所有的金銀器全部來自韻寶記在城西的作坊,作坊裏有匠人四個,學徒三個,坊主正是娘親從張府帶來的那一個,名喚李老四。
清意的兄長就是在作坊裏做學徒,清意會到徐府做丫鬟,正是聽了她哥哥的主意。
“今日若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這韻寶記。”
“那姑娘準備怎麽辦?姑娘要是有興致畫花樣,何不畫了送給張掌櫃瞧瞧。”聽兄長說,張夫人已經去世有了七年,七年前姑娘才不過三四歲,不知道這些也很正常。
“我並不知曉這韻寶記如今情狀如何,若是母親在打理,我自然是放心的。”這裏的母親自然是指丁氏,徐梓衿並未說太多,畢竟韻寶記她能否插手還不一定,還得打聽清楚才好做決定。
“姑娘說的是。”清意點頭稱是,正好清瀾抱著幾本書走進來,知曉姑娘要接著學畫,她也就告退到側室去給姑娘做一雙新鞋。
“拿了些什麽書過來了。”徐梓衿看清瀾手裏那高高的一捧,有些畏懼。
“是一些有名畫家的劄記,以及幾本子入門書籍。留墨苑裏的董方聽說是姑娘要看的,尋了好幾本與我,他說是老爺吩咐下的,若是姑娘要看書,隻管給姑娘,不過,不能損壞。”看來老爺現在對姑娘已不像從前那般了,清瀾為姑娘感到高興,因此語氣裏帶著輕快雀躍。
“哪能一下看這麽許多。”徐梓衿翻了翻,全是一些作畫技巧類的,間或有一些作者本人的心得體會,但隻有文字,沒有配畫,看起來有些深奧難以領會。拿起書,坐到椅上,看了起來。
卻見清瀾還站在一旁,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你若有話,隻說就是。”徐梓衿朝她一笑。
“姑娘,林先生並不擅長作畫,聽姑娘平時所說,這位先生,對姑娘實在有失偏頗,不如跟老爺說上一說,換一位?”哪有先生放著正經的學生不管,反倒去遷就旁聽的,實在說不通。
“這位先生,還換不得。爹爹早就與我說了,這一回不能說三道四,不管如何都要認真跟著先生讀書,我若和爹爹說換先生,隻怕爹爹以為我又頑皮,必要勃然大怒的。眼下,沒有令人信服的理由,這林先生如何能換。”若不是如此,她早就尋個由頭和爹爹或者丁氏說上幾句,但現在,隻怕不管是不是她的錯,隻要她先說出換先生的話,爹爹就會把帳算她身上。
“是清瀾思慮不周。姑娘,昨日,舒雲送了布匹過來,說是給姑娘做裏衣。姑娘,這布料是交給錦雲鋪去做,還是由我們苑裏自己做了。”
“你們幾個若是不得閑,就給錦雲鋪做去。不過,上回翠雲說過些時日送春衫來,怎麽過了這麽久都不見蹤影。”眼見天氣越來越暖和,這衣衫卻還未送來。
“我們三個事並不多,就是再忙,為姑娘做兩身裏衣的功夫還是有的。春衫的事前幾日就跟管事說了,昨日管事回說,今日就會送過來。”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沈掌櫃帶著衣衫親自前來,一見著徐梓衿就告罪說“二姑娘,這陣子實在是繡娘們太忙,才耽擱了這麽許久,老身今日就是來賠禮來了,還請二姑娘原諒則個。”說著就要行禮。
“沈掌櫃不必如此。”徐梓衿趕緊上前扶起沈掌櫃,又說道“錦雲鋪的衣物質量上乘又別出心裁,想必受歡迎得緊,別家不說,但是我們府裏哪一季的衣物不是找你們做。這生意興隆,就難免有人手顧不過來的地方,我是理解的,不會因此而不高興,掌櫃放心。”
“那就先謝過二姑娘。”沈掌櫃遞上一個包的包袱,又喝了兩盞茶,這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