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起來乞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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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簪記!
    夜幕降臨,雲層中的月亮也慢慢露出一點光亮來。
    汀蘭苑早就掛上了各色燈籠,有循規蹈矩的紅燈籠,也有白兔抱月這種憨態可掬樣兒的花燈。不單如此,徐梓衿還命幾個粗實小丫鬟剪了許多長條的裝飾彩紙,從屋簷一路拉到樹梢上,清彤打趣說是比過年還喜慶。
    汀蘭苑畢竟不大,湊吧湊吧才不過七八個未及笄的,這還是算上了慶瑜兩個六七歲的妹妹。
    這會兒都聚在桌子旁邊,聚精會神聽清彤講笑話。清彤還真有幾分說評書的架勢,幾個小丫鬟都被逗得直樂嗬,連清意這種穩重如山的都捂著嘴笑個不停。
    徐梓衿坐在藤蘿架子下,手裏端著碟子,看院子裏一眾小丫鬟嬉戲笑鬧,格外輕鬆,片刻功夫就把碟子裏的棗糕都吃完,隻能意猶未盡的舔舔嘴。
    像徐府這般幾個苑子分開乞巧的,估計也是曲通獨一份。即使是大富如李府,每年七月七府裏頭未及笄的女孩子也是一塊兒乞巧,聽李五說還有比賽,而且每年的彩頭都頗為吸引人。
    汀蘭苑即使人少,清瀾也是認真準備過的,等瓜果糕點吃得差不多,就開始穿針引線的比賽。彩頭嘛,自然是錦簪記的一隻銀簪,極為素簡的一隻流雲簪,隻在雲紋中心嵌了一片玉石,雖是簪坊剩下的邊角餘料,但稱著銀色的流雲自有一番趣味。
    說起來這隻嵌玉銀簪還是清意的設計。自從上回去了一次簪坊,清意便跟她說了,簪坊還剩了一些寶石、碧璽、玉料,都是些用不上的邊角餘料,形狀各異,尺寸都十分小,因此一直閑置在角落,問過李坊主後清意就將這些東西裝在荷包裏拿回了汀蘭苑。
    嵌玉銀簪上的這一枚玉片,成色並不太好,形狀也不太規整,清意拿著這玉片隨手就在紙上勾勒了一片流雲的形狀,而後又在外頭勾畫了一圈,畫成一支流雲銀簪,這玉片就恰好嵌在中間。
    說來也巧,李坊主在張家,學得最多的便是這“嵌”工藝,對於旁人來說,嵌這種不規則的形狀必定頗費工夫,但李坊主極熟悉,不過幾天就做好送到府裏頭來了。畢竟是第一個完全由自己個兒設計的簪子,清意拿著瞧了好幾回,愛不釋手,徐梓衿才將這簪子拿出來做彩頭。
    畢竟,穿針引線,誰能比得上清意不是?
    但是一刻鍾後,徐梓衿捏著細針覺得自己現在才領悟到什麽叫做世事無常……這穿針引線的頭一名居然是清彤?
    “姑娘,姑娘,你穿了幾根線?”清彤拿了彩頭還蹦蹦跳跳想過來嬉笑自家姑娘。
    “你猜呀。”徐梓衿裝模作樣,手一遮一掃,隻見桌上無針也無線,清彤嘟著嘴拿著那隻銀簪到小丫鬟們麵前獻寶去了。
    幸好手腳快,徐梓衿舒了一口氣,要是被清彤那大嘴知道自己一根線都沒穿進去豈不是丟臉的緊?這鬼靈精的清彤,難怪興致勃勃連拉帶拽讓她參加什麽勞什子比賽!
    雖然簪子被清彤得了,但清意倒不甚在意,相反,見一眾丫鬟都對那簪子誇獎有加,嘴角還抿出一個淺淺的笑。即使知道大家的誇讚大多是因為這簪子分量頗重,值些銀錢,清意心裏還是十分高興。
    隻希望以後還能多想些主意,多畫些花樣給姑娘,清意攥著手帕,覺得幹勁十足,恨不得現在就拿起筆再畫上幾個去。
    比完針線,幾個小丫鬟又想出了各式各樣的小遊戲,玩得不亦樂乎。徐梓衿坐在葡萄架下對著月亮發呆,耳邊是嬉鬧之聲,發梢旁是清風徐徐,眼前是暖人的月光,著實愜意。
    但這份愜意卻實在短暫,徐梓衿不過才打了個盹,再睜眼就見兩個丫鬟端著兩個木盒站在自己跟前,說是丫鬟但顏色俏麗頗有些氣勢,而苑子裏原本正玩耍的一眾小丫鬟也止了聲,探頭探腦的望過來。
    “二姑娘,這是世子爺命我等送過來的,世子爺說都是些小玩意,給二姑娘您拿著玩玩,三姑娘與大姑娘苑子也著人一並送了的。”似乎是木盒太重,兩個小丫鬟往 徐梓衿旁邊的石桌走了幾步,徑自放下,福了個禮便告退走了。
    “清彤,這兩個小丫鬟我怎麽從未見過?”徐梓衿皺了皺眉,這兩人雖然行足了禮,但總讓人覺得有些輕慢,而且她還尚未說話,就把東西擅自擱下告退了,著實不像是個規矩辦事的。
    清彤湊上去輕聲說道“二姑娘,這兩人我也沒見過呢,但是看衣裳的顏色,像是瑞鬆園那位貴客身邊的。”
    瑞鬆園的貴客想必就是那日在界山廟見過的三爺,隻是在府裏住了這麽幾天也未曾露過麵,不知是什麽緣由,難道是受傷了?徐梓衿想了想,又問“你怎麽知道是那位貴客?”
    “姑娘,你沒發現麽,世子爺慣愛顏色鮮豔的衣裳,連他身邊的侍衛都是穿的淺色衫子,這兩個丫鬟卻穿的深色衣裳,跟我那日在瑞鬆園外邊逗野貓時瞧見的那三個侍衛所穿的衣裳顏色像極了。” 清彤擠鼻子弄眼,及其肯定的說“那三個侍衛與秒夕姐姐罵的那個木頭侍衛頭子一般,麵無表情橫眉瞪眼的,可嚇人了。”
    “又是麵無表情又是橫眉瞪眼,我就不該聽你在這瞎猜。”徐梓衿招招手讓清瀾跟清彤把兩個木盒放到屋裏去,不管是表哥還是那位不露麵的貴客,這送的東西肯定都差不了,財迷徐梓衿表示多送些禮砸暈我吧!
    按捺著激動的心情,徐梓衿輕輕打開偏大的那個木盒的鎖扣,一看,盒子裏不過是幾個磨合樂,還有一些小玩意,做工的確精致,比她在街上路邊買的那些不知高出幾個檔次。
    再精致也是泥偶,徐梓衿撇了撇嘴,隨意掀開另一個木盒,一看,可了不得,確是金光閃閃的項圈及六個臂釧,那項圈是金鑲玉的,還鑲了8粒鏤空雕刻的紅珊瑚,華貴異常,但因為那金圈不厚重,反而有幾分精巧,整體看起來並不庸俗,著實讓人愛不釋手。
    “姑娘,這首飾如此貴重,是否要請吳嬤嬤過來看看?”清瀾也被這一盒子的金光閃了眼。
    “清彤,你去請嬤嬤來吧,”徐梓衿苦笑,若是個幾十百把兩銀子的東西,她還能欣喜地收下,但這……
    “姑娘,這還有一支簪子呢。”清瀾從臂釧下輕輕拿出一隻簪子。
    “咦?”這簪子,不就是在集市攤販上看見的那一支嗎?徐梓衿摸了摸簪子,這簪子顏色有一些發沉,像是銀質的,但又硬上許多,而且看模樣像是一支半簪——徐梓衿從前見過兩支這樣的簪子,兩隻簪子正好能合在一起,但是從前見到的都是左右拚湊,想著般內外拚湊的還未曾見過。
    “這簪子倒像是不小心掉進來的。”清瀾看看那一盒金光閃閃,再看一眼這跟黯淡無光的簪子,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徐梓衿沉思片刻,總有種預感,想必這跟簪子才是重點。若不然,表哥在攤販前磨蹭這麽許久為這什麽?
    徐梓衿冷笑一聲,不管是這一盒子金銀珠寶,還是這跟蹊蹺的簪子,總之是來者不善——嬤嬤可是說過的,姑娘家在未及笄之前可不能收男子的簪釵,及笄那日所插戴的簪釵,若是訂了婚則男方出,若是還未訂婚自然由父母出。簪釵自古意義非凡,連徐梓衿都知道,斷然沒有這般明目張膽送來的道理。
    想必清彤與吳嬤嬤說了前因後果,嬤嬤匆匆走進來,小心翼翼拿起項圈看了看,那幾個臂釧也逐個看了,這才說“姑娘,這盒子首飾價值不菲,我原先在莫府裏時,莫夫人也未曾有過這般貴重的飾物,不說其他,但就這個項圈,看做工和材料就不是凡品,絕記不止五百兩銀子。世子爺這般送來實在不妥,若是侯爺夫人送過來的倒還收得,畢竟那是姑娘您的姨母,世子爺與姑娘同輩,不過是個乞巧,送這等貴重的禮,實在沒有道理。”
    “嬤嬤,還有這個”徐梓衿將簪子遞到嬤嬤手裏邊,最主要的是,聽清月所說,自己與世子表哥還有姨母關係都不甚好,因此,這事更顯得沒來由。若是那位貴客送的,就更沒來由了。
    “姑娘,不若讓清瀾將這盒子送還回去吧,另外那一盒子小玩意倒是可以留著,聽說是筱月閣這月最新做的,一個木盒裏邊含了乞巧的一應物什,堪堪做了一百套,早就賣光了的,沒想到世子爺不過才來曲通幾日,就買著了,也算是一番心意。”早就聽說京城裏如今民風開放得很,姑娘和娘子們都能騎馬上街,難道簪釵也能隨意送了?但不管如何,徐老爺是個再古板不過的,還是退回去的好。
    隻是未等清瀾將那一盒首飾送回去,其中一個丫鬟卻去而複返。
    “向二姑娘賠罪,奴婢剛才未說清楚,這盒筱月閣的應景玩意是世子爺送姑娘的,這一盒缺是侯爺夫人讓世子爺帶過來的,這裏還有侯爺夫人的書信一封,請姑娘過目。”不同於剛才若有若無的輕慢,言語間帶上了些恭敬。
    信上倒是寫的簡單,隻說是送她十一歲生辰的禮物,讓她一定收下,“這些飾物原也是姐姐的,如今送與你,隻當是個物歸原主罷。”未了還提了幾句,邀請她中秋過後到侯府小住一陣,外祖母甚是想念她雲雲。
    徐梓衿捏著信,沉默片刻才對垂著頭的丫鬟說“長者賜,不敢辭,勞煩姐姐與表哥說一聲,謝謝姨母與表哥的一番好意。”這丫鬟看著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雖是著的深色衫子,反倒襯得膚如凝脂。不說其他,光是耳邊那一對南珠的耳環,一般人家的姑娘想必都用不起。
    那丫鬟連道兩聲不敢當,規規矩矩告退了。
    “姑娘怎麽就收下了?”吳嬤嬤小聲說道,怎麽也應該與老爺、夫人說一聲才是,姑娘這般自作主張就收下了。
    “嬤嬤,不必擔心,你仔細看這項圈背後的戳記,可覺得熟悉?這些都是母親韻寶記的東西,姨母既然送來了,我又如何收不得。”
    你敢送來我為何不敢收?
    徐梓衿冷笑一聲,徐家二姑娘的霸王名聲哪個不知哪個不曉,那可是人家祖傳玉佩都敢摔的。
    至於那隻奇怪的簪子,賣關子的人都不急,她又何苦著急。
    徐梓衿打定主意,把這幾樣送到李坊主那去,看看他能否研究研究。
    李坊主曾說過,韻寶記當年能工巧匠如雲,而他隻是個出師不到兩年的工匠,一些頂端的製作工藝李坊主並未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