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夜迷途,戰陣識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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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瘋道人作別後,敕勒族一行人沿著烽火台一路往北,駱駝行走緩慢,走了幾天,才看到亂石林,過了亂石林的一線峽,再行十數天,便到梳玉河,百裏之外,便是鐵勒山啦。
    塞北盡管蒼涼空曠,卻是眾人熟悉的家的氣息。大家夥十分高興,眼見天黑,便尋了一處背風所在紮營休息,年輕一點的族人更是興奮,圍著篝火跳起祝酒舞蹈。
    振元安頓停當,也坐在篝火旁,卻感覺今年關外天氣冷的異常,本該是秋高氣爽、天氣初肅,忽的就烏雲密布,風寒刺骨。不覺盡飄起雪花。
    “鐵格,快招呼族人,用些飯食,這天氣反常,別是遇到異常的白毛天了”。
    鐵格一聽,汗毛都豎了起來,出行不怕苦和累,最怕遇到白毛、流沙和遊盜。大雪一下,天地一色,最容易迷失方向,積雪過厚,負重的駱駝根本無法行走。“快快快,孬娃子們,起來趕路了”。還有十數天腳程,得趕到梳玉河,看到鐵勒山才能保證今年準時到家。
    眾人冒雪走了大半夜,出了一線峽,疲累不堪,風聲甚緊,均凍得耳目通紅,“頭領,要不歇會吧,大家夥累的夠嗆咧”,鐵格快走兩步說道。
    “不行,咱們得晚上趕路,所有人下駱駝步行,雪地濕滑,得節省牲口的腳力,到天明歇腳,不然若是太陽上來,雪色晃眼,回到家一雙招子可就費咧。”
    眾人踉蹌前行,雪勢漸大。寒風呼嘯,這時,風聲中隱約傳來隆隆的聲音,漸漸清晰,急促密集,一行人均變了臉色,“不好,是馬蹄聲,快,快,快戒備,駱駝,駱駝伏地,圍起來,圍起來,別炸了窩”,族人們立即抽出藏在貨物箱底的短刀和弓箭,伏在駱駝後麵,盯著馬蹄的方向。
    一眾約莫三百騎,均是黑衣鐵甲,跨硬弓,覆羽箭,手持長刀,當先騎士手持號旗,上書大大的“李”字,看衣甲旗號,顯是魏軍精騎,鐵騎後綴著不少胡騎,發出嗷嗷的叫聲,羽箭如雨,不時有人落馬。
    敕勒族人大驚失色,心中均想“完了”,不意誤入軍陣之中,不管最後結局如何,自己這百十來人均逃不了被洗劫一空,成為勝利者的俘虜。
    待“李”字大旗走到離駱駝商隊一箭之地,雙方終於看到彼此的麵貌,來騎均風霜滿麵,鐵甲長刀鮮血未幹,人馬口鼻白氣氤氳,陣中一人忽的揮手,大喝一聲,“收”,來騎同時拉韁止步,宛若一體,顯出極強的控馬之術和嚴明號令,“禦”,號令剛止,鐵騎同時將馬上鐵盾摘下,回轉馬身,護住戰馬頭臉,“弩”,嘩嘩嘩,騎士們從戰馬右側抽出鐵弩,一陣攢射,一弩十矢,身後胡騎頓時爆出一蓬血花,追勢立減,“弓”,掛弩抽弓,又是一陣密集箭雨,數十胡騎栽倒馬下,剩餘的發出嗷嗷叫喊,卻逡巡不敢進,頗為忌憚。
    這時鐵甲騎兵中快速飛出六騎,三騎無視敕勒眾人,徑直向一線峽方向疾馳而去,餘下三騎向敕勒商隊奔來,振元立時握緊短刀,族人控弦引箭,隻待一聲令下,便要將奔來三騎射翻,“且慢”,振元大聲呼喝,“來騎未帶兵刃,且看他們意欲何為”。
    “在下大魏邊將李三,前麵的朋友,請做主的出來說話”,中間那騎淵渟嶽峙,體量雄壯,眉目英朗。
    “我們隻是過路商旅,不期誤入戰陣,請將軍慈悲,幾日前剛從北涼關出關返鄉,已得到潘霜潘守將簽得出關文牒,望將軍放我等離去吧,我敕勒族世代擁護大魏,望將軍開恩”,振元起身作揖,掏出文牒雙手舉過頭頂。
    “敕勒人?”馬上那人低聲道。
    “既得潘將軍首肯,想來所言不虛,隻是後方有柔然千騎?,料來你等也無法全身而退,莫若與我等共同禦敵,興許尚有一線生機”,來將下得馬來,走入敕勒族眾人之中。
    來人器宇軒昂,身後戰陣不休,卻絲毫不見怯意和頹喪,端的是一位好漢,來將隨意走到一塊大石上坐下,另兩人一左一右,護持戒備。
    “鐵格,打開一壇烈酒,給三位將軍斟一碗取暖”。振元料得無法輕易善了,隻期望來將喝完放族人離去。
    “好”,三人接過酒碗一口幹完,自稱李三的邊將歎到:“倒是我朝正宗的秋露白,不想在這塞北還能喝到如此烈酒,痛快”,來將拍拍振元的肩膀,“想來一路運來代價不菲,不知共有幾壇烈酒?”振元和鐵格等族人對視一眼,心裏咯噔一下,好容易從千裏外花重金換的些好酒,先是被瘋道人一路牛飲數壇,這下可全要孝敬這幫軍爺啦,天可憐見,算啦,保命要緊,當下言道:“將軍見稟,攏共十數壇”。
    “存義,速將將士們水囊收集歸攏,裝滿烈酒,快,再將商隊中棉麻布匹悉數搬來”,李三轉頭吩咐,不容置喙。
    “喏”,喚作存義的年輕將領立即快馬回返,不一會帶著二三十騎快馬奔來,一麵命令敕勒人裝酒,一麵將駱駝上的棉麻布匹全部搬出來打開,振元和鐵格恨不得鋼牙咬碎,急的渾身顫栗。
    “這位頭領,未請教...?”
    “敕勒族,斛律振元”,振元答道。
    “好漢子,斛律頭領,今日戰況緊急,不得以暫征貴部財貨,若僥幸渡過此劫,朕...本將承諾給予貴族千百倍補償,柔然人凶狠噬殺,據本將所知,你敕勒可是受盡柔然欺壓,你既擁護大魏,更當同心勠力,請貴族眾人,將布匹滿浸烈酒,展開後五匹一起擰成繩狀,拉緊之後兩端分別紮在駱駝脖頸之上,列成十隊,待我令下,點燃後驅趕前行。
    “嗯,好”,振元無力應允。
    另派十人,帶上我軍隨身的號角,往一線峽,在路口吹響號角,那邊山穀狹長空曠,回音甚響,可營造聲勢。周邊若有魏軍,興許聞聲趕來助陣,剩餘人員跟我一起上陣殺敵,此間事了,若留的性命,必與斛律頭領煮酒論天下”。李三語速甚快,不容置疑。
    “看來明哲保身,全身而退幾無可能了,唉,隻可惜了我的駱駝和這些精壯,這是部族的命啊”,振元邊想心頭邊在滴血。
    “鐵格,孬娃們,聽李將軍的,最年輕的十個孬娃帶上號角去一線峽,其餘的年長的在前,年輕的在後,鐵格跟我在最前列,如果咱們不幸戰死,孬娃子們各自逃命,好歹留個活人回鐵勒山去報個信,讓我婆娘給我那小崽子說道一聲,他阿爹回不去啦,若覷得空隙,務必搶馬溜走,保全性命要緊,記牢了”,振元悄聲暗暗吩咐。
    族人們盡管茫然,但聽頭領這般說辭,知道首陣若不拚命,幾無生理,十來年輕族人用力點頭,帶上號角,快速往一線峽趕去。
    “兒郎們,抽出咱敕勒的彎刀,帶上咱敕勒的強弓,趕跑柔然的強盜,李將軍,無論勝敗,請天朝務必善待我的族人,他們住在鐵勒山腹地”。
    “好,斛律頭領,我答應你”。李三摔碎酒碗,振衣上馬,“等我號令”。
    李三返回軍中,將裝酒的水囊快速分發眾騎。
    雪越下越大,落到振元臉上,立時融化,眾人頭頂蒸騰出嫋嫋白氣,天地仿佛一靜。
    “天地本無際,南北竟誰分,此戰正需雪,一洗北塵昏。大魏威武”,李三將長刀在胸口一擊,放出“哐”的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
    “大魏威武”,眾人同時以刀背擊打鎧甲,聲震寰宇,鐵血雄渾。
    三軍聽令,“裂”,李三大喝一聲,眾騎齊聲呼應“裂”。三百騎迅速從中分開,讓出一條道,後邊柔然胡騎不明所以,立時有數十前哨“嗬呼,嗷嗷”的驅馬衝殺過來。
    “斛律兄弟”,李三長刀一指。
    振元立即點燃駱駝之間緊係的布匹繩索,刀背一拍駱駝臀部,駱駝脖頸被火烤的甚疼,朝前亡命奔跑,族人兩人一騎,伏在駝背之上。
    柔然陣中立時“蓬”出一陣箭雨,十來個族人哼都沒哼一聲,落地斃命。
    終於與前哨接兵,火繩將奔馳在前的數名胡騎撂下戰馬,振元等人立即搶拉韁繩,幾下兔起鶻落,躍上戰馬,回馬抽刀,將落地胡騎一刀斬殺,李三等人見狀,暗暗喝彩。
    柔然胡騎見狀,終於覺察出不對勁,稍整陣型,便有百來騎當先飆出,數十頭駱駝因被火燒,疼痛難忍,左衝右馳,毫無陣型可言,兩隻駱駝之間燃燒的火繩將一眾胡騎捋掉一片,敕勒人趁機紛紛搶馬,隨著振元連連呼喝,如平時訓練般,逐漸歸攏陣型。
    振元一馬當先,敕勒存活的八十來人陣如新月,兩輪搶射過後,掛弓摘刀,依靠戰馬蓄力衝刺的慣力,跟著帶火駱駝,衝入柔然陣中,敕勒族人均持雙刀,左右輪轉,砍翻逡巡不進的胡騎前哨,斬殺被駱駝撂倒的騎兵,刀刀過頸,甚是利索,疾馳過三箭之地,振元已斬殺數人,此時馬力已竭,立即呼喝連連,撥馬回轉,以待再次駐馬蓄力,回轉時候掛刀摘弓,回弓輪射,力阻胡騎追截。
    李三於戰陣中,眼見敕勒族人弓馬嫻熟,奔襲有序,甚是愛惜馬力,油然生出敬佩結交之心。
    那邊柔然胡騎,原以為大魏鐵甲騎士雖裝備精良,但兵微將寡,一日一夜拉鋸式殺伐,均已人困馬乏,本待讓前哨百來人不停襲擾,餘眾稍歇馬力,待大魏箭支殆盡之際一鼓作氣,將之吞掉。誰料忽然冒出些不要命的駱駝,還有群羅刹惡鬼般的胡人,竟主動衝鋒,一下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等振元等人回馬之際,方才回過神來,再厲害不過三四百人,己方尚有千餘戰力,頓時嗷嗷呼嚎,號角傳訊,千騎列成四隊,準備梯級衝鋒,充分發揮戰馬衝刺的慣力,前排將衰未竭之際,後排蓄力衝殺,四次輪番衝殺,確保將對方一網打盡,悉數屠戮。
    李三眼見柔然胡騎如斯列陣,知道到了生死關頭,梯級衝殺方陣在如此開闊地區,在兵力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確是最好的陣型,幾乎能確保對手無一幸免。
    “起”,李三長刀一指,魏軍動了,在柔然先鋒前哨陣腳大亂之時;在敕勒回撤,柔然將追未追之際,三百鐵騎同時催馬,“殺”,三百人齊聲爆喝,迎著回撤的敕勒族人就衝來。
    敕勒眾人被魏軍視死如歸的氣勢震驚,原來打算乘馬溜走的鐵格等人也被激起血氣,“呸”的吐出一口血沫子,“狗日的柔然,頭領,看來跑是跑不掉了,柔然那幫孫子矮馬奇快,老鐵我今兒個要交代在這邊啦,本打算這回買了絲緞布匹,回家好生疼愛那桑格婆娘,就請鐵勒山神護佑,來世和她還生在同一部落吧”。
    嗚...嗚...嗚....柔然人終於吹響號角。
    魏軍不待振元等人回轉,迎麵衝出,數十騎竟口銜火箭。
    魏軍馬速漸疾,繞過回轉的敕勒族人,李三喝道:“振元兄弟,緊隨我來,”長刀一舉,“錐”,話音剛落,魏軍頓時錯落控馬,變成錐尖陣型,提馬衝刺,敕勒族人原地停馬,戰馬長嘶人立,撥轉方向,隨著魏軍再次向柔然人衝去。
    “擲”,魏軍將裝酒的皮囊漫天拋出,正迎上對麵衝刺而來的胡騎。
    “上,弓”,蓬的一聲,羽箭均朝著酒囊而去。第一撥柔然胡騎迎來的是一陣酒雨,不少人一嚐,好香的烈酒啊。
    “火,箭”,蓬的一下,敕勒人終於明白酒囊和火箭的用途。
    “嚎,哇,啊...”三百餘胡騎渾身浴火,烈火碰上柔然人身披的皮毛,如幹柴遇烈火,迅速灼燒蔓延開來,三百火馬炸營了,四處亂竄,頓時攪亂了柔然衝刺的陣型。
    “禦...刀...”摘盾抽刀,李三雖為將軍,卻始終位處錐尖,左右數人護持,此時戰馬已至極速,如疾風閃電。
    “保持陣型,左右相護,殺”,錐型戰陣猶如利刃,迅速割開胡騎的第一輪三百人,長刀入體,敕勒人緊隨魏軍,左右衝殺,雙刀不停揮舞,振元甚至能清晰聽到長刀入肉碎骨的“咯吱”摩擦聲,陣型過處,一片斷肢殘臂。
    烈火隻能讓柔然第一輪衝殺一滯,隨後第二輪、第三輪、第四輪就來了,三隊胡騎分別相隔一箭之距,迂回截殺魏軍,漸漸形成包圍圈。
    “振元兄,弓”,因敕勒數十人在錐形陣中間,聞言便奮力引弓發箭,連矢而發,所賴眾人弓馬嫻熟,箭無虛發,直將兩壺箭支射盡,才棄弓提刀。
    雙方俱殺紅雙眼,柔然兵力占優,以千餘對三百,優勢明顯,盡管魏軍戰力超群,怎奈人困馬乏,一晝夜水米未進,體力漸漸不支,忽左忽右,不停突圍、被圍、再突圍、再被圍,力求不讓胡騎收縮陣型,合圍成功。
    風緊雪大,數輪廝殺,血流盈野,很快又被大雪覆蓋,空氣中彌漫血腥氣息。魏軍僅剩五十餘人,敕勒一族死傷大半,隻餘二十餘人,振元和老鐵格等人均身被數箭,背腹中刀,傷痕累累,滿臉是血,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敵人的。
    李三扯碎披風,將右臂傷處一裹,換做左手執刀,“勇士們,今日與子同仇,並肩殺賊,好不痛快,敵酋雖眾,然我等以寡敵之,毫不示弱,無愧於大魏男兒,現敵酋尚有半百,你們怕不怕”。
    “不怕”。
    “敢不敢再殺他一回?”
    “殺...殺...殺....”眾人刀背擊胸,鏘然有聲,戰馬鼻息濃重,不少已經口吐白沫,皆到馬力極限。
    “下馬、列陣、禦...”持盾的在前,提刀的在後,準備戰鬥。
    柔然胡騎也損失過半,戰圈中盡是雙方將士殘軀,以及頭顱撞擊碎裂的數十隻駱駝和數百戰馬,柔然人好狠噬殺,雖對魏軍戰力忌憚,但對方僅剩數十人,誓要將之殺絕。
    “嗬呼,殺啊”,胡騎的千夫長呼喝連連,彎刀前指,再次結陣殺來。
    魏軍陣中人人屏住呼吸,握緊刃口已卷的殘刀,均是一臉壯烈之情。
    “嗚嗚,嗚嗚,嗚嗚,”,魏軍後方傳來號角之聲,聲勢隆壯。
    “褪去戰甲,節省體力”,李三號令,幸存魏軍皆褪去沉重鐵甲,“殺”,李三持盾提刀,輕裝前衝,眾人隨他殺入陣中,隻見李三矮身躲過兩把長槊,一刀劈死一名胡騎,左腳勾住馬鐙,一躍而上,抽出胡騎上的弓箭,快速控弦,一弓雙箭,迅速射幹兩壺箭矢。
    “好”,振元不由讚歎,左手格住一刀,右手從下至上反撩,一刀劈死一人,雙手顫抖不止,和老鐵格背靠背,互相扶持,皆有脫力之症了。“仙長曾言我需耐心體會吐納,習練刀法,可強健體魄,不至於短時力竭,如留的性命,真要好好體會一番了”,振元喘著氣想道。
    “頭領,你看一線峽那邊,似有火光,好像是火把啊,不知道那幾個孬娃子是否已經溜走啦?”
    “嗚嗚,嗚嗚,嗚嗚”,號角不停,火光漸進,李三胸腹皆被刀傷,渾身浴血,狀若瘋魔,振元等人皆勉強支撐,將後背交予同伴,竭力殺敵,能站立的已不足三十人,還有人在不斷倒下。柔然人將之團團圍住,不停用弓箭壓製,然後用長槊擊殺,眼見一刀砍向李三頭頸,李三長刀被兩條馬槊壓著,無法抽出,眼看不活。
    忽的一支鐵矢飛來,貫穿胡騎頭顱,然後“咄、咄、咄”弩箭入肉聲傳來,漸進的火光下終於隱現一支精騎。
    “終於趕來了,我兒守一總算還是趕到了,哈哈,天佑大魏,哈哈”,李三仰天長笑,駐刀而立。
    來騎全部輕衣簡從,人馬不覆甲,顯是長途奔襲而來,雖風霜滿麵,卻氣勢沉穩雄渾,徑直繞開李三等人,弩箭開道,弩止弓射,弓停戟出,渾然一氣,更讓振元等人驚歎的人,約三千輕騎,人人皆持長戟,這些兵器三麵開刃,可劈可刺,絕對是疆場雄器,造價昂貴,可不是一般軍隊能配備的。
    隻見來騎中一人快速躍下馬來,解下大氅披在李三身上,雙膝跪地,泣不成聲,“父皇,孩兒總算找到您啦,真是上天垂憐,可是急煞孩兒啦!”
    “守一,起來吧。你塵土滿麵,顯是尋朕有時,孝心可嘉,見過這位斛律頭領,若非他族人相助,朕幾乎喪命於此啦!”
    “守一謝斛律頭領高義”,李守一跪地行大禮,叩首三次方起身。
    “守一,龍驤、虎賁營現駐紮何處?”李三問道。
    “稟父皇,暫駐亂石林東二百裏,此次北巡,龍驤、虎賁各三千精騎隨駕”,北涼邊軍十萬在關外百裏處連營,以備不時之需,怎奈前日父皇出行後,天色忽變,天降大雪,孩兒立帥三千精騎輕裝簡行,四處尋找父皇,一個時辰前遇到龍驤營隨駕的斥候,方知出事,趕至一線峽,見十數胡人吹號,一問這邊已接戰多時啦。”
    “不錯,朕昨日巡視之餘本想勘察一下亂石林西北三百裏外的地形,怎知忽的變天,迷失了方向,不想竟遇到柔然部落的騎兵,一路追殺,朕派出多路斥候,希望有一路能找到你們,所幸,咳..咳...”李三吐出一大口血,受傷不輕。
    “父皇,請到背風出暫歇,然後回營療傷要緊,”李守一趕快扶住父親,焦急的命令親隨到背風處搭設臨時帳篷,生火備水。
    “傳旨,著龍驤營全力剿殺這批胡騎,務需全部擊殺,不留活口;傳旨虎賁營移營一線峽北,著北涼守將潘霜見駕”。
    “諾”,一將得令上馬而去。
    戰馬瀟瀟,龍驤營輕騎簡從,裝備精良,迅速以弓、弩壓製,三刃大戟、長柄戰刀,俱是殺人利器,且以三千對幾百強弩之末的傷兵,雪停天明,已盡數斬殺,回馬複旨。
    魏軍臨時軍帳之中,振元、鐵格及五名幸存族人受傷甚重,頭胸背腹傷可見骨,此時俱已被魏軍隨行軍醫包紮嚴實。
    忽的大帳帳門被掀開,李三等一眾人走入,隨從捧著一壇好酒。“振元兄弟,如何?能飲酒否?”李三微笑相詢。
    振元趕快起身,拉著敕勒族人,跪地行禮,“草民斛律振元領族人見過大魏皇帝陛下”,聽得那馳援的將軍稱呼父皇,振元知曉那李三的身份。
    “你我同曆生死,便是兄弟,你一線峽的族人我已派人尋回,正在軍中用飯,戰死的族人已派人將屍首尋回。此戰若非振元兄弟相助,我等早已戰死啦,來,嚐嚐我軍中烈酒。”
    “謝斛律首領援手活命之恩,”進賬的諸將皆單膝跪地行軍禮。
    振元雙手接過酒碗,一口喝幹烈酒,忙道:“我的天,不敢當,不敢當”。
    “振元兄弟,朕本名李明月,初始不便告知,請恕罪啦,來,再幹一碗。”李明月親自給振元和敕勒諸人倒酒,敕勒諸人皆麵麵相覷,受寵若驚。
    “守一,傳旨,斛律振元從龍救駕有功,百餘族人力戰酋虜,披堅持銳,悍不畏死,實為三軍楷模。自今日起,敕勒一族入籍大魏,賜國姓“李”,賞黃金萬兩、白銀十萬兩,戰馬千匹,牛羊萬頭,茶葉一千斤?、瓷器一千箱、棉麻綢緞各一萬匹,其餘米麵油糧,炭火鹽糖,著北涼守將潘霜按五千例配給,戰死的敕勒族人及龍驤營將士同以參將禮厚葬,此戰壯舉在一線峽崖壁之上勒石記功,家屬撫恤百金,欽此。”
    “振元兄,以後咱就是一家人了,朕欲封你個官職”,李明月扶起李振元說道。
    “不,不,不,陛下,我哪能當官,我隻想讓族人過上好日子,吃飽穿暖即可,我可不會當官咧,族中婦孺還等我回去呢”,振元一下被忽如其來的恩賜驚得不知所措,從塞外部落變成中原大魏帝國的貴族,這是想都不敢想的。
    “朕觀你全族弓馬嫻熟,進退有序,確是棟梁之才,理當為朕分憂,朕準備封你為鎮北侯,替朕鎮守北疆,如你願意,子女皆可入宮,跟皇子公主一起生活,朕當視如己出,好生培養如何?”
    北涼守將潘霜出列:“皇上,這.....似於理不合?”
    “不必多言”,李明月揮手打斷。
    “陛下,非我不願為您分憂,我族人數千,習慣了遊牧漁獵的生活,冒然遷入關內,恐水土不服,怕會引發事端。我管理族人尚且自顧不暇,如何能擔負您交的重任啊,我等不過適逢其會,稍作援手,況且陛下賞賜豐厚,封侯之事,萬請陛下收回成命。”振元搓搓手,向皇帝說道。
    “朕意已決,既然振元不願入關,朕也不勉強,朕這幾日仔細研究塞北地形,柔然、韃靼、突厥等族從漠北草原襲關,最便捷之路,便是經過一線峽,穿過亂石林,經二百餘裏,便可抵達北涼關,一線峽和亂石林雖非天險,但若好生利用,可當十萬兵卒。朕決意在一線峽北新築一城,釘在塞北,在一線峽、亂石林處建設哨所、烽火台,並設立市場,開放互市,這樣,關外部族就無需入關采買,大魏北疆又可多一重屏障,進可攻,退可守。朕意此城交由振元兄弟鎮守,互市所得稅賦暫交振元打理,朕隨後會從武威、洛陽、張掖等處遷入二十萬民眾,你就幫朕做這個新城的侯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