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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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除夕之夜,爆竹辭舊歲,桃符賀新春。
    “癲兒,我們入城吃杯酒去,”揚州城北,瘋道人抬頭看了看城門上的兩個古樸的大字,輕磕馬腹,走入城中。
    約莫一個時辰,師徒二人便行到瘦西湖畔一座大宅門前,瘋道人吩咐青玄下馬敲門,自顧自坐在馬上喝酒。
    大宅內一個精壯漢子推開大門,朝瘋道人拱手道:“不知是道上哪位兄弟除夕之夜到訪,請告示名姓,在下好稟明幫主。”
    “翠微山瘋道人攜弟子到訪,還請小哥通稟一聲。”
    “仙長稍後,”漢子哐的關上門,進內堂通報而去。
    片刻工夫,門內腳步紛至遝來,大門從中敞開,一錦袍中年人當先行來,後麵跟著數十位精壯,皆錦帽貂裘,腰懸利刃,一路小跑到瘋道人馬前,拱手作揖,“我道是哪位故人,洪天波攜漕幫眾人見過大公子。”
    “公子二字切莫再提,貧道單號瘋字,這是我徒癲小道。”
    “見過瘋….癲….兩位仙長,”洪天波及漕幫諸人聽聞這師徒二人的道號,均腹誹不已,這是什麽稱號,師父叫瘋道人,徒弟叫癲道人?年輕點的幫眾,想笑又不敢,臉憋的通紅。
    “外麵冷的緊,公子,進去吃杯熱酒吧,”洪天波伸手做請。
    瘋道人也不客道,當先入內,隻見桌上酒肉皆備。
    “大公子,今兒個是除夕,各分舵兄弟正喝著酒呢,請上座,”洪天波把瘋道人師徒讓到上首,轉頭吩咐幫眾,一時海陸珍饈輪換,添酒回燈重開宴。
    “諸位兄弟,除夕之夜,漕幫迎來了一位貴客,這位仙長便是我常向你們說起的大公子,也是咱漕幫的恩公,沒有大公子昔日援手,便不會有漕幫的今天,我們一起敬恩公。”
    “敬恩公。”
    “洪幫主,不必客氣,”瘋道人起身,碗中酒一飲而盡。
    “大公子,待我向您引見幫中諸位兄弟,左手是我幫兩護法,四長老,右手諸位乃我幫十一位分舵主,今年除夕,唯有京師梅舵主及潤州徐舵主尚未回返,想是有事耽擱,未及趕回總舵交接。”
    “貧道與小徒正是從京中趕來,京中或許有變,貴幫梅舵主必是有事耽擱了,洪幫主,我拜托您的事,是否有眉目了?”
    “喝酒喝酒,大公子,我敬您,”洪幫主並不搭話,隻頻頻舉杯,瘋道人聞言,眉間微皺,卻也酒到杯幹,不再言語。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洪天波吩咐幫中長老妥善安置青玄,便將瘋道人讓到書房喝茶,瘋道人滿腹心事,不置可否。
    待兩人在書房坐定,洪天波遣散侍從,緊閉房門,收起席間的談笑晏晏的做派,從暗格中拿出一件物事,雙手遞與瘋道人,“大公子,席間人多眼雜,您交待漕幫的事,老洪一日不敢忘卻,三個月之前,本幫潤州分舵傳來消息,我接報後,吩咐幫中兄弟遍尋江湖,卻未能尋到公子蹤跡,因此未能及時通報,潤州分舵的兄弟跟進兩月,卻在臘月中旬失去了聯係,老洪擔心席間人多口雜,若言明徐舵主失去聯係,恐引起驚慌,故此刻方才回稟公子。”
    “洪幫主情意,貧道銘記於心,這十年,貧道皆在關外,是以洪幫主尋我不著。”瘋道人接過手中物事,是四塊薄木板連成的信函,漕幫多混跡江河,為防信函受潮淋水,皆采用木板,用利器刻字傳訊。
    展開四塊木板,第一塊上卻是一副畫,從衣著上看,畫中一位老者帶著一名女子,數名仆人,乘船從揚州南下,另三塊木板分別刻著“途徑潤州,謁金山寺、北固山,背影身形甚似;途徑揚州,謁大明寺,與老者爭執,武技不低;途徑常州,謁天寧寺,隱見真容,大船南去,終點不明。”
    瘋道人雙眼緊盯著畫中女子,雖隻刻著寥寥數筆線條,但從背影身形來看,極似朝思暮想的人,至於洪天波說些什麽,卻一字也未聽見,雙手顫抖的遞還木片,拉著洪天波的手,用幾近瘋狂的語氣喝道:“老洪,人呢,後來人呢?”
    “大公子,過了常州,船隻應該是一路南下,潤州分舵派出一隻快船,一路尾隨,徐舵主功夫了得,知茲事體大,親自壓陣,怎奈數十天沒有一絲消息傳回,分舵幫眾均十分擔心,這也是席間不便明說的原因,以免幫中人心惶惶。”
    “大公子,還有則消息,武林盟主顧夢白於年前廣發英雄帖,邀天下英雄於新年二月初二齊聚須彌山,共商新一屆武林盟主人選,據聞此次不僅中原諸門派,連不世出的少林、武當,甚至關外觀星台的蕭無塵皆在被邀名單內,老洪今日正與幫中兄弟商議此事,準備正月初五便出發前去須彌山。”
    “洪幫主,多謝你多年來費心幫攜,請受貧道一拜,”瘋道人一揖到地。
    “大公子,萬萬使不得,且不說大公子於本幫有活命再造之恩,昔年大公子仗劍靖清漕河沿線十八寨水匪,活命無數,老洪隻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當不得公子如此大禮,”洪天波忙回禮道。
    “洪幫主,貧道立即啟程,前往金山寺、大明寺、天寧寺一行,請貴幫在常州城大觀樓稍等數日,癲小徒就麻煩貴幫照拂幾日,貧道求證後便去常州與貴幫匯合,一同南下。”
    “公子放心前去,我觀畫中之船亦是南下,恐與此次武林大會有關,還請公子速去速回,興許在去途之中能有收獲亦未可知,敝幫在常州大觀樓恭候。”
    正月初五,揚州守備府外,數騎駐馬。
    “請通傳一聲,請揚州守備洪劍平接駕,”聶驚濤一展手,將一枚純金打造的令牌拋與守備衛兵。
    “請大人稍後,”衛兵一見來人高馬衣錦,不敢怠慢,接過令牌,急急入內通報。
    片刻後,一人急急從府內一路小跑出來,錦袍官靴,出門後,正衣扶冠,低眉順目,跪在馬前,“微臣揚州城守備洪劍平見過上官。”
    “洪將軍免禮,入內敘話吧,”聶驚濤一揚手,接過令牌揣入懷中。
    守備府內,聶驚濤介紹新皇,洪劍平忙不迭行大禮見過李守一,這才讓到上座,命侍女奉茶。
    洪劍平是至正年間因戰功封到揚州的守備將軍,算是京軍中的嫡係了,也是聶驚濤昔日的老部下,因此見到昔年上柱國死而複生,涕淚悲泣,以軍禮見過聶驚濤,發誓將捍衛正統,唯李守一之命是從。
    “洪將軍,聖上此行,將以揚州為根基,招撫南境,聖上擬留下楚天南將軍及龍驤營將士協助守城,楚將軍與你皆是先帝親隨,望你二人不負聖恩,合力鎮守揚州,揚州事務仍由你統領,楚將軍做你副手,待天下大定,你二人皆是首功之臣,聖上,您看如何?”聶驚濤不忘行禮請示李守一。
    “上柱國安排甚妙,從龍之臣,朕絕不相負,”李守一起身相扶,親手為其撣落衣襟塵土,洪劍平受寵若驚。
    “洪將軍,聽聞令弟執掌江南漕幫,還請代為傳訊,自今日起,扼守漕河,江南之物不允北上,尤其是錢糧,江北各分舵幫眾即日起隱匿行藏,漕幫十萬眾,熟稔水性,或許北伐之日,將是不可或缺的一支奇兵。”
    “遵旨。”
    “聖上放心,舍弟雖是江湖中人,卻也明辨是非,臣即刻派人將旨意送達,”洪劍平恭敬回稟。
    “如此甚好,洪將軍,近日還請代為引見,朕須與令弟詳談。”
    “回聖上,不巧,晌午前有家人前來通報,舍弟已出發前往南境須彌山,說是應顧盟主之邀,去參加武林大會,此去須得數月方回。”
    “聖上,據報,顧家祖上疑似是楚國遺民,雖早已遷居魏境,但如今身為武林盟主,不妨留意些,從此次逆賊謀逆來看,觀星台應是早已與李存義勾連,更是屢次追截聖上,此次大會怕是不簡單,老奴想去須彌山看看他們葫蘆裏倒底賣的什麽藥,”聶驚濤拱手言道。
    “朕與你同行。”
    “不可,”聶、洪二人齊聲說道。
    “聖上,您是萬金之軀,不宜涉險,且南境事務繁多,請聖上移駕郢都,安撫軍心,蘇、王兩位將軍剛合兵一處,尚需磨合,且東越王城平定不久,正是需要聖上廣施雨露,恩澤越民之時,使越民仰慕天恩,誓死相隨,揚州自有楚、洪兩位將軍鎮守,聖上應以社稷為重,頒下旨意,逐步招撫潤、常、蘇、杭、楚、道六州,再圖金陵,盡取江南富庶之地,擴充兵備,老奴去去就回,請聖上寬心。”
    “自即日起,聶卿恢複上柱國封號,加定國公,暗衛八部眾編入禦林衛,聶卿,守一不才,忝居其位,文治武功差父皇多矣,武林多有奇人,且幫派、人數眾多,望卿能借此次武林大會東風,招攬人才,為新朝尋可戰之將,守一即赴涇州,整飭軍備,望卿在冰雪消融之時回返,以防北軍南下,”李守一扶著聶驚濤雙臂,重重一握,點點頭。
    “遵旨,老奴即刻啟程,必於三月底前回返,”聶驚濤隻帶十名暗衛,餘眾跟隨守一,與洪、楚兩將告別後,分別趕路去了。
    江南富庶,因此各州守備多是明月帝昔日親隨舊臣,因此見私印皆願臣服,何況守一原本便是太子,坐鎮東宮,早晚承繼大統,萬無弑君謀逆之理由,因此李守一旨意一到,便大多遞表追隨。
    瘋道人縱馬狂奔,先去揚州大明寺,再一路南下去潤州金山寺、常州天寧寺,每至一處,便拿出畫冊請寺中和尚、主持反複確認,這日從天寧寺出來,失魂落魄,也顧不上看這“八邑名都,中吳要輔”的常州城內風光,沿漕河水道疾行,忽聽得人聲鼎沸,抬頭一看,原來走到了大觀樓了,這大觀樓又稱“三吳第一樓”,此樓臨水而建,門前一塊石碑,上書“登斯樓也,東南西北俱可見百裏外,城郭市肆隱然在目,煙雲樹木,帆檣車騎…..往來絡繹其間…….誠洋洋乎大觀也哉。”
    “請問掌櫃,可有一位姓洪的官人在此歇腳?”瘋道人走進大觀樓,詢問店掌櫃。
    掌櫃眯眼仔細瞧了瞧瘋道人,“請問您可是洪幫主所說的仙長麽?”
    “正是貧道。”
    “這是漕幫洪幫主留下的信,言明由您親啟。”
    瘋道長展信一瞧,隻見字跡潦草,看得出寫的十分倉促。
    “大公子,老洪有負所托,罪該萬死,不慎於初六晚間與貴徒癲道長走散,正攜幫眾全力找尋,請公子見信速往城南百裏外天目山,敝幫自有人接應,洪天波。”
    “這小子,真不讓人省心啊,”瘋道長搖搖頭,回身上馬。
    “快跑,快跑,躲進山裏,那些壞人便難追上咱們啦,”一個小道士拉著一個青衣小奴棄馬往山上跑去。
    “隻可惜了這匹好馬,要是咱賣到集市上,興許值不少銀子呢!”青衣小奴撇撇嘴,卻也顧不得去看那偷來的駿馬,綴著小道士往那林茂草深的山上跑去。
    “我說,小道士,你放開我的手,我自己會跑,”青衣小奴甩開小道士的手,“你身上臭死了。”
    “啥?你這家夥真不識好歹,我救你一命,你還嫌我臭?我看你渾身臭汗,一臉的塵土,比我可髒多了,我這身衣衫可是師父剛置辦的,”小道士當然就是李青玄,回頭不滿的哼了一聲。
    原來,正月初六晚間,洪天波等人在大觀樓歇腳住店,一行人用過晚飯,包下頂樓一層所有客房。洪天波與幾位舵主在房中,臨窗遠眺,小酌幾杯,交談著武林中一些奇聞軼事。青玄在房內無聊,便下樓去看那漕河沿岸風光,順便瞧瞧店家所說的“東閣西樓夜景”,東閣是漕河那側的仰蘇閣,西樓便是這大觀樓了。
    青玄獨自步行到那仰蘇閣,看那漕河上槳聲燈影,熱鬧非凡,時不時傳來陣陣動聽的絲弦歌聲,眼見那閣樓燈光輝煌,花艇、行船在舊夢般的梅影裏穿行,都是在關外從未見過的景致,一時瞧的呆了。漕幫一行人在大觀樓上臨窗遠眺,均能見到青玄,隻囑咐不要走遠,便隨他玩耍去了。
    青玄正倚著閣前水邊的漢白玉欄杆,聽著一艘花船上傳來的“舊時月色,算幾番照我,梅邊玉笛,喚起玉人”的唱詞,兀自出神。
    忽然雙腳被一雙從河裏伸出的手拖住,嚇得他“啊”的一聲大叫,以為被水鬼拉住了,接著嘩啦一聲,一個青衣小奴鑽出水麵,一下將青玄撞倒,河心飛來一艘快船,船上數人大喝道:“賊人休走,”接著幾枚飛刀便在漢白玉欄杆上擦出幾道火花。
    “小道長,那船上賊人欲劫財害命,快拉我起來,”青衣小奴忙不迭的想要起身,許是在冰冷的河水中浸泡多時,掙紮幾次都沒能起身,手腳都凍得僵硬了。
    青玄回過神來,見那小奴眉清目秀,不似壞人,忙拉起他來,往大觀樓方向跑去。
    “錯了錯了,咱往城外跑,城內都是他們的人,”小奴掙紮著起身,不由分說,將閣邊一匹駿馬韁繩解開,想要上馬,怎奈人小馬大,上不去。
    青玄自幼在軍營長大,敕勒族人馬術尤佳,見狀瀟灑的一躍上馬,拉起小奴便往城外跑去。
    大觀樓上的漕幫諸人聽得外間嘈雜,臨窗一看,眼見青玄駕馬往城南疾馳而去,不由變了臉色,洪天波立即吩咐左護法下樓追趕,自己草草留字後也跟上去追青玄。
    常州城南百裏便是天目山,山下大湖名天目湖,天目山綿延百裏,兩名少年拚命往山上跑,縱馬狂奔了半夜,又在山中跑了許久,青玄與青衣小奴實在跑不動了,隻能倚靠在一刻大鬆樹下稍歇,大口揣著粗氣。
    “我說,那些人幹嘛要追你?我看你也就是一名普通家丁,身上該是沒什麽值錢的物事啊?”青玄扭頭看著青衣小奴,這一看不打緊,隻見那小奴雙頰嫣紅,頭發散亂,露出如雲的鬢發,敢情還是個小姑娘。
    “你…….你是女的?”
    “怎麽,我不能是女的嗎?真不害臊,一路又是摟腰,又是牽手的,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小奴呸了一聲。
    “我那是救你,事急從權,真不知好歹,”青玄哼了一聲,轉頭一想,“糟了,還未來得及告知洪大叔。”
    “小賊,哪裏跑,”三名玄衣人從大樹樹冠上一躍而下,隨之數枚短刀破風而至,小奴見狀大驚失色,青玄錚的抽出隨身戰刀,奮力揮動,幾枚飛刀被盡數格擋,彈射到旁邊樹幹上。
    “小子,此事與你無關,我唐門不傷無辜之人,今日隻想拿住這青衣賊人,”其中一名玄衣少年說道。
    “喂,你也比我大不了幾歲,憑什麽小子小子的喚我,”青玄原本尚有疑惑,聽那玄衣少年出言無狀,不由有些惱了。
    “那便手底下見真章了,看招,”玄衣少年兩手在袖中一攏,頓時漫天黑影將青玄二人籠罩其下。
    那青衣小奴從袖中也抽出一柄短刀,騰挪翻轉,倒也伸手頗為敏捷,青玄的戰刀舞的滴水不漏,躍到一顆樹上,左腳一蹬,長刀連劈帶削,竟越過暗器向那玄衣人攻來。
    “雕蟲小技,”玄衣少年右手從靴中抽出一柄短劍,左手一揚,射出三枚牛毛細針,短劍緊隨其後,將眼前這個小道士的退路盡數封堵。
    青玄也是久曆戰陣,對方武藝遠勝自己,便一咬牙,右手一挽,轉起一陣刀影,硬挺著挨了三枚細針,長刀一挺,便是那不惜命的打法。
    “咦,”玄衣少年一側身,原本短劍前送,可重創小道士,見這小道士這般拚命的打法,便是傷了他,自己也不免掛彩,頓時短劍回收一格,後躍一步,“你這小道士,到底是何人,這是邊軍陷陣時的戰法,你手中這刀怕也非中原製式。”
    “哼,要你管,看招,”青玄一躍而上,雙手持刀,刀鋒在上,側身以一記撩刀攻過去,這招曾力斬一名千夫長,也是青玄習練最為純熟的一招。
    “好小子,”玄衣大讚一聲,一個後空翻,雙腳不停,飛上身後鬆樹,而後如風車般頭下腳上的騰空躍起,雙手不停,接著從腰間摸出一枚鐵齒圓盤,左手一彈,鐵齒圓盤如陀螺般激射而下,右手仍擎劍下刺,直往小道士右肩而去。
    青玄雙手舉刀一磕,圓盤改了方向,轉過一個弧線後,朝青玄背心射來,手中刀僅能與來劍力拚兩招,眼見鐵齒圓盤往後心紮去,這時忽的從樹林中卷來一陣風,刮得樹葉、塵土飛揚,待眾人睜開眼一瞧,一名黃臉大漢兩指捏住圓盤中心,鐵齒圓盤兀自嗡嗡旋轉不停。
    “烏大叔,”青玄一見來人,激動的跳了起來,原來黃臉大漢便是漕幫左護法烏東臨。
    烏東臨朝青玄點了點頭,轉頭朝玄衣少年說道:“唐門的出岫輪果然了得,你一個少年使來竟也有如斯威力。”
    “你又是誰,快還我兵器,”玄衣少年怒喝道。
    這時,三名玄衣人中的一名年長者上前拱手道:“清風徐來,幻海無波,原來是漕幫的幻波指烏護法蒞臨,老夫久仰了。”
    “您是?”烏東臨回禮道。
    “在下唐門唐戰,這兩位分別是我門中少主唐驚羽、小姐唐驚鴻,我等隻為追截賊人而來,與這位小道長卻無仇怨,一場誤會。”
    “哦?原來是唐門大管家無影手唐戰唐老前輩,久仰大名,這位癲道長是我幫中貴客,如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烏東臨雙手將出岫輪交還老者。
    “哪裏,隻是這青衣小姐偷盜我唐門密寶,隻要交還寶物,唐門看在漕幫各位英雄麵上,必不會為難,”唐戰拱手道,“還望烏大俠不要偏私。”
    “癲道長?”唐驚鴻畢竟年少,聞言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唐戰扭頭一瞪,少女羞赧的別過頭去,不過仍忍不住輕笑不止。
    “物歸原主,天經地義,小道長,您過來,幫主他們一會就到。這位小姐,還請歸還唐門之物,這便離去,唐門大管家一言九鼎,諾言千鈞,”烏東臨對那位青衣小奴說道。
    “你當我稀罕麽,不就是個破球嘛,”青衣小奴從袖中掏出個破球,朝地上使勁一扔,轉頭就要走。
    “當心,”唐驚羽大驚失色,大聲喝道,李青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臉茫然的看著唐門諸人。
    忽然,遠處一人從奔馳的馬上一躍而起,幾下縱躍,貼地橫飛,右掌成爪,“呔”的一喝,掌中似乎生出一股極強的吸力,將那即將落地的碧色圓球吸入掌中,右腳蹬地,淩空一翻,穩穩落地。
    “見過幫主,”烏東臨拱手行禮。
    “洪大叔,對不住了,是我貪玩,連累諸位長輩為我奔波,”青玄一臉郝然。
    “唐門唐戰見過洪幫主,”“晚輩見過洪幫主,”以唐戰為首的唐門諸人上前見禮。
    “各位有禮了,老洪見過大管家,兩位少主年級輕輕便有如斯修為,唐門當真人才雲集,出青勝藍,”說罷將手中物事交還唐戰。
    “洪幫主客氣了,碧濤掌名不虛傳,讓我等大開眼界,”唐戰接過後小心翼翼轉交給少主,方才拱手道。
    “不要臉,一幫大男人互相吹噓,”青衣小奴努努嘴,一臉不屑。
    “這位小姐,若非老洪及時趕到,你怕是早已玉隕當場,唐門碧紗籠縱橫江湖,實乃天下第一暗器,且劇毒無比,老洪自忖尚無十分把握應對,似你這般隨意敲砸,若不小心觸發機關,後果可想而知。”
    “哼,誰知真假,”青衣小奴話不饒人,心裏卻萬分緊張。
    “這位小姐,你快走吧,這圓球如此危險,萬勿招惹的好,”青玄轉頭對那青衣小奴說道,“這是一枚寶石,你拿去換些吃食,買匹劣馬,回家去吧,”青玄身無長物,便拿匕首在父親贈予的戰刀刀鞘上摳下一塊紅寶石,贈予小奴,此刀乃魏帝李明月所賜,端是華麗無比。
    “你叫什麽名字?”青衣小奴見這小道士這般厚道誠懇,不僅拚命救助,還將貼身刀鞘上寶石摘下相贈,譏笑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我叫青玄,不過師父喚我癲道人,你快走吧,”到底是少年心性,青玄拿眼瞧了一下眼前的小女孩,臉不由的紅了。
    “你對我的好,我記著了,我韓輕羅終會還你這情,”說罷頭也不回,下山去了。
    漕幫和唐門諸人不覺好笑,這小妮子不過十來歲左右,口氣卻又如此老成,倒像是個老江湖似的,洪天波搖搖頭,大手一伸,“走吧,小道長,你師父該打你屁股了。”
    “且慢,”唐戰上前攔住青玄。
    漕幫諸人不明所以,不知眼前老者何故攔住小道士。
    唐戰上前解下青玄衣襟,快速在其胸前連點數下,隨著青玄痛呼數聲,一揚手,手中多了三枚牛毛針,唐戰朝眾人點點頭,漕幫諸人恍然大悟,原來是為小道長拔針的。
    漕幫諸人拱手道別,正準備離開,唐戰指向青玄胸前所掛金鏢,問道:“不知小道長此物從何而來?”原來青玄胸前懸掛著父親贈予的金鏢,上刻一個“傲”字。
    “老爺爺,這是我父親相贈,有何不妥嗎?”
    “此乃我門中掌門信物,敢問道長高姓大名?”唐戰不由彎下腰,細細打量金鏢,確認無疑。
    “我姓李,敕勒族人,”青玄不疑有他,直言不諱。
    “敢問道長可識得北孤城斛律侯爺?”
    “正是家父。”
    “原來是世子,唐戰見過世子,”唐戰輕聲道,上前行禮,疑惑盡消,“世子,侯爺與敝派掌門乃故交,青城山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雙方微笑告別,一同下山,路上驚鴻、驚羽得知小道士身份,俱是驚訝。
    “輕羅,輕羅,嘿嘿,”青玄邊走邊默念,嘴角微微上揚。
    一行人結伴下山,剛走到山腰,見兩騎飛奔而來,卻是右護法魏文昌帶著瘋道人上山來了。
    眾人互相見禮,唐戰上前,對著瘋道長一揖,“老唐見過仙長,十餘年不見,仙長風采依舊,”唐戰昔年曾隨唐傲在翠微山麓與瘋道人一戰,瘋道人一劍便破去唐門絕技碧紗籠,是以形象深刻。
    “原來是唐門的故人,”瘋道人下馬行禮,“請大管家代貧道向唐傲門主致謝,多年相助,貧道有愧。”
    “仙長客氣了,舉手之勞,不敢言謝,不知仙長欲往何處?”唐戰詢問道。
    “貧道欲與漕幫諸位共赴須彌山。”
    “如此甚好,我與兩位少主既追回失物,本也是去須彌山與門主匯合,若能與諸位同行,幸何如之。”
    眾人哈哈大笑,下山後一同南下,行至天目湖邊,漕幫的船隻早已等候多時,漕幫做東,置辦酒席,眾人談笑晏晏,觥籌交錯,好不快活。
    瘋道人豪飲數碗烈酒,悄悄走到船頭,翻出懷中木片,想到幾位方丈所言,木片上的女子幾乎確認就是綠綺,二十多年的思念,二十多年的奔波,仿佛都不值一提,雙手緊緊攥著欄杆,淚流滿麵。
    “師父,您沒事吧,”青玄走到老道身後,看見謫仙般的師父竟暗自垂淚,低聲相詢。
    “癲兒,待為師尋到故人,便將一身武藝相授,翠微山上的破道觀也留給你,此後餘生,為師隻願做那不係之輕舟,與心愛之人泛波五湖,不羈自由。”
    “師父,您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癲兒,令尊與我相交多年,忠貞俠義,你敕勒一部全族皆兵,為國鎮守北疆十載,喋血北孤,甚是讓我欽佩,令尊臨別將你交於我手,一路餐風宿露,為師很是不安。”
    “師父,您能收留小子,已是莫大恩典,隻是…..隻是我很是想念父兄及家姊,族中親友。”
    “癲兒,如今局勢不明,前程未卜,答應為師,今後無論遇見何事,家中有何變故,都不要折磨自己,做個自在無情的癲道人即可,”瘋道人歎了口氣,摸摸青玄的腦袋,兀自回房去了。
    “父親、大哥、姊姊,你們還好嗎?”青玄立在船頭,涕淚橫流。
    一隻小手伸過來,遞過一方絲帕。
    青玄扭頭一看,原來是驚羽兄妹倆,忙不迭拿衣袖抹了把眼淚,並未接絲帕。
    “小道士,原來咱們家是故交,你我年級相仿,以後可以常來青城山找我們玩耍,”唐驚鴻收起絲帕,微笑說道,驚羽在旁也微笑點頭。
    “謝謝兩位,我離家之時父親曾告知昔年之事,我一急竟忘卻了,以後若有閑暇,必定去找你們,”青玄紅著臉,又抹了把眼淚。
    少年人相交,總是樂多愁少,幾日相處,便熟稔起來,便大哥小妹的相稱了。
    二月初二,龍抬頭。
    須彌山,形似五指,食指處乃是偌大的一塊觀景平台,稱為“雲湖仙境”,便是此次武林大會的召開地,中指處是最高峰,名喚“金翅峰”。
    武林世家顧家早已在山下搭設數百涼棚及帳篷,供各門派歇腳住宿,各門派已陸續來齊。少林達摩院首座無相闡師、武當掌門純陽真人、昆侖玉屏子、金刀門燕北歸、花間派溫臨水、唐門唐傲、漕幫洪天波、藏劍山莊莊主柳蒼梧、二公子柳重樓以及江湖上大小百餘門派掌門悉數趕到,各門各派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均隨師尊參會,這可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既可通過比試成名,又能學習借鑒別派的武學,是一次難得的提升機遇。
    觀星台暫以天璣星主許夢陽為首,獨自宿在半山位置。
    瘋道人帶著青玄與漕幫眾人歇在一處,二月初二一早,眾人用過早點,便準備出發上山,前往雲湖仙境參會,漕幫眾人剛出涼棚,便有一小乞丐拉著瘋道人的袍子,“道長,這是別人給你的信,說你見信便會給我兩個饅頭吃。”
    青玄聽罷也不待師父搭話,便從褡褳裏拿出兩個饅頭遞與小乞丐。
    瘋道人拆開信一看,隻見信中寫到:“老翁攜綠綺,南訪飛來鍾,君妃淚斑竹,遍賞七十峰。”
    信中並未署名,瘋道人皺眉默念數遍,轉頭對青玄說:“癲兒,為師需即刻南下,時間倉促,不便帶你同行,你在漕幫等候為師。”說完快走兩步,向洪天波說明事由,也不多客套,飛身上馬,卻多帶一匹馬兒,一人雙馬,歇馬不歇人,全力往八百裏洞庭而去。
    來信所提飛來鍾、二妃墓皆在洞庭湖君山上,君山七十二峰,卻不知綠綺在哪裏,既有線索,無論如何,都必須去一趟,瘋道人狀若瘋魔,亡命趕路。
    雲湖仙境的觀景台上,早在四周搭設涼棚,各派根據排位依次落座。
    “各位江湖同仁,蒙各位抬愛,顧某忝居武林盟主多年,未建尺寸之功,於心不安,故於年前廣發英雄帖,誠邀各派共商新任盟主人選,鋤強扶弱,維護江湖正義,”顧夢白在上首一拱手,打了一圈揖。
    各位掌門均起身還禮。
    “既身在武林,自當手下見真章,”各派弟子紛紛言道。
    “盟主人選,除武功卓絕,還應德才兼備,方能領導群雄,”顧夢白微笑的回應,“本次比試,由各派選出一名年輕弟子上場,抽簽上場,數輪淘汰,最終勝出的十大門派,其掌門做為盟主人選,由各派共同商定,確定新一屆掌門人選,各位以為如何?”
    人群中議論紛紛,今年的比試倒是新穎,隻由各派年輕一輩才俊比試,既照拂了落敗門派的掌門顏麵,同時可考校年輕一輩的武學修為,柱香功夫,便商定妥當,一致通過。
    首輪便是昆侖掌門千金對海沙幫少主葛飛,玉屏子獨女張嫣然年方十六,身姿娉婷,白衣如雪,頓時讓各派青年才俊眼前一亮,隻見她玉手抽出長劍,捏了個劍訣,“葛世兄,請了。”
    張嫣然扭身而上,劍走空靈,以一招“雪滿昆侖”起式,以靈製鈍,對上葛飛的雙戟,雙戟勢沉,葛飛以“鐵戟沉沙”應對,雙方過上招。
    張嫣然人小力弱,並不敢橫劍硬接,便吐劍疾刺,劍花始終籠罩對手右臂曲池、少海穴,依次使出高峰淩雲、回風舞雪、月上東山、一池春水等招,葛飛左戟不停格擋,右戟尋機壓製劍勢,欲以力取勝,眾人見昆侖小女上下翻騰,左右橫挪,長劍嗤嗤作響,出招極快,海沙少主招勢雄渾,穩紮穩打,不由的喝一聲好。
    顧夢白扭頭對左首無相闡師說道:“大師,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這小輩於武學一道雖浸淫日淺,卻仍有如此修為,咱老頭子是該退隱林泉,躬耕南野啦。”
    “盟主所言甚是,經此一役,小輩所悟所獲頗多,日後必會更上層樓,盟主此次選拔之法甚妙。”
    話音剛落,昆侖小女淩空而舞,以一招化鵬為鯤,俯身下落,一劍七影,疾點葛飛少海穴,右戟落地,張嫣然收式拱手:“承讓了。”
    葛飛微微一笑,一拱手,拾起鐵戟,卻也頗有風度。人群中頓時爆出雷鳴般的喝彩,玉屏子更是笑逐顏開,拱手向左右道賀的掌門人回禮。
    青玄站在漕幫眾人旁邊,更是瞧的目瞪口呆,少時所習皆為軍陣殺敵之招,未曾想天下竟有這般飄逸俊美的招式,尤其張嫣然秀美如仙的身法,更是讓自己目不暇接,那女孩不過比自己大二三歲,竟厲害如斯,不由想的呆了,至於下麵的比試,卻都未認真去瞧。
    少林的了因和尚、武當新秀趙震宇、花間派溫晚照、金刀門少主燕隼、唐門唐驚羽、顧夢白獨子顧楚衣、藏劍山莊柳重樓、觀星台許夢陽、點蒼派郝雄皆無懸念,數招便製敵獲勝,其餘小門派間的比試,不過數招便被淘汰下場,倒也乏善可陳,加之昆侖張嫣然,日落之前,便已選出獲勝的十大門派。
    顧家雄居天南,財力雄厚,顧夢白於須彌山下設宴,更是將周邊名廚悉數請來,以天為蓋,開設百席,廣設珍饈,無上妙味。眾人根據指引下山落座,顧夢白居中而坐,舉碗起身,“各位江湖同道,雲湖仙境的比試已選出新論十大門派,明日,便請十派掌門齊聚頂峰金翅峰,共商盟主人選,各位江湖同道今晚開懷暢飲,顧家將在山下開設流水席,請各位同道明日暫歇一日,待我等選定新屆盟主,告示諸位,再請返程。屆時,我顧家將為每派奉上黃金百兩,權做路資,各位,請了,”說罷一口幹了碗中美酒。
    “謝顧盟主,”各派眾口齊聲。
    顧夢白重金相贈,酒食款待,禮賢下士,各派均為其風采折服,尤其是小門派,百兩黃金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加之如此武林盛會,更是交好江湖巨擘,結交同道的大好機會,誰不想多留數日,更兼顧家管酒管飯,各派均喜氣洋洋,宛若年節,早把比試失利的煩惱丟諸腦後了。
    翌日清晨,金翅峰頂,春寒料峭,初陽新生,十派掌門麵東而立,藏劍山莊莊主柳蒼梧、觀星台樓主蕭無塵竟也趕到了,眾人登臨送目,看著初陽從雲海邊露出,天地頓時一亮,暖色光束從天邊傳來,宛若萬千金劍直射峰頂,讓人心神一凜。
    “各位掌門,二十年餘前,魏楚須彌山一戰,迫出個天縱奇才的明月帝,如今天下久定,今日,顧某召集各派掌門齊聚金翅峰,便是要選出下屆武林盟主,顧某忝居盟主之位日久,自覺武功德行難堪大任,還請諸位商定,另擇賢明。”
    “哈哈,顧盟主客氣了,魏楚早已一家,顧盟主數年來調停江湖紛爭,威望日隆,老洪第一個佩服,”洪天波粗獷一笑,拱手道。
    “盟主之位,能者居之,隻是在下有一事不明,”玉屏子一甩拂塵。
    “玉屏子掌門但言無妨,”顧夢白笑道。
    “我中原武林本是一家,自不待言,無論誰當盟主,貧道皆無異議,隻是這觀星台乃關外門派,近十年來方才崛起,蕭樓主亦身居胡族國師,如若當選,以異族之身如何統領我大魏武林?”玉屏子說完哼了一聲。
    “正是,”數人附和道。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少林、武當唱一諾,顯是認同昆侖派所言。
    “柳莊主,你怎麽看?”顧夢白微笑著扭頭相詢。
    “各位,柳某垂垂老矣,自孽子輕舟出走,藏劍山莊早已不複昔日盛況,柳氏一族人才凋零,二子重樓難堪大任,無論誰當盟主,柳某但求獨善自身,藏劍山莊封劍退隱,安度餘年。”
    “柳莊主太過謙了,昔日貴莊大公子以歸藏九劍縱橫江湖,除暴安良,秋露劍出,罕有匹敵,人稱天下第一劍,藏劍山莊家學淵源,更聽聞昔日大公子曾得到武林絕學《大黃庭經》,參悟日久,內功劍法,皆為當世第一,何以莊主生出如此遁世之心?”顧夢白微笑回應。
    “什麽?”山上各派掌門不明究竟。
    “無量天尊,柳施主,貴莊真得到《大黃庭經》?還請明示,”武當純陽真人乍聞此事,不由出言相詢。
    “《大黃庭經》市集有售,諸位若有興趣,大可買上數本,回去研讀,柳某從未聽聞孽子有甚奇遇,何況孽子早已叛出家門,數十年皆無訊息,老夫早已當他死了,”柳蒼梧倒非妄言,道家典籍市集多有出售,市麵所售黃庭不過陳述些基本吐納養生的法門,並非絕學秘笈。
    “莊主當知顧某所言黃庭非彼黃庭。”
    原來這《大黃庭經》本不是什麽秘笈絕學,江湖傳聞,此經本出自武當紫衣真人,是真人日常所誦的普通典籍,隻是晚年將畢生所學細加注解,融於此經之中,但是否屬實便不得而知了,此秘聞在江湖中所知者寥寥無幾,純陽真人身為武當掌門,自當知曉一二,不知這顧夢白如何得知,便是柳蒼梧,也隻從父輩中聽聞隻言片語。
    “你藏劍先祖德勝公出身武當,後下山投軍,掙下偌大功名,衣錦還鄉之時曾上武當,送年過百歲的紫衣真人羽化登仙,真人辭世之際,將注解經書相贈,你莫不知?”
    柳蒼梧聞言,也是詫異,德勝公出身武當之事便是自己也未曾聽聞,這顧夢白紅口白牙,妄議先祖不知意欲何為,聽罷便將玄鐵輝月劍往地上重重一頓,“顧盟主,你顧氏一族乃前楚遺臣,枉顧大魏武林成例,竟讓關外胡族攪亂江湖,玉屏子掌門質詢,卻顧左右而言他,無端造謠生事,所謂何來?若我習得高深武學,這盟主之位豈能讓你坐穩,柳某多年來隻求自保,從未插手這武林之事,若今日隻為這盟主之位,大可明言,柳某尚有自知之明,且早已表明即將歸隱林泉,不問江湖之事,必不會與諸位爭這虛名,告辭,”說罷不理眾人,扭頭便走。
    眾人聞柳蒼梧所言,倒也有幾分道理,不說這黃庭秘笈乃虛無縹緲之物,百年來從未有人見過或習練過,畢竟僅是傳說,這顧盟主答非所問,倒讓人好生奇怪。
    “柳莊主稍待,蕭某有一事相詢,”站在角落的蕭無塵一身玄衣,長髯星目,倒有幾份仙風道骨。
    “何事?”柳蒼梧頭也不回,原地哼道。
    “小徒綠綺何在?”
    “哼,你說的是蕭綠綺那賤婢?那賤婢早在數十年前便與孽子離家出走,事後你觀星台崛起塞北,我方知她是你觀星台的探子,你來問我?那賤婢攪亂江湖、禍害我兒,更累我藏劍與多派為敵,老夫恨不得生啖其肉,你能不知其行蹤?諸位掌門,老夫心灰意冷,往後江湖再與老夫無幹,各位請便,”柳蒼梧說完,便不再發一言,徑直往山下走去。
    “且慢,”蕭無塵與顧夢白齊聲喝道,聲到人到,“今日不說出個萬兒來,休得離去。”
    蕭無塵左掌右刀,顧夢白一挺長劍,分別從左右欺身而上。
    柳蒼梧聽得風聲,輝月劍鞘往地上一插,入石三寸,轉身抽出輝月劍,旋身一劍,硬接一招,大怒道:“你們意欲何為?欺人太甚,當柳某怕你怎的?”
    其餘諸派掌門一臉茫然,皆不知蕭、顧二人何故發難,隻能暫時袖手旁觀,這時,峰頂一塊巨石罅隙後,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場中諸人,收斂氣息,此人黑袍黑褲,黑巾蒙麵,正是蟄伏峰頂數日的上柱國聶驚濤,場中皆是當世高手,耳目聰敏,隻得以龜息功斂息入定,隱蔽行藏,靜觀其變。
    “柳莊主,貴派高手在北孤城外殺我數位弟子,重創我天璣堂星主,這筆賬今日一並算一算。”
    “原來是尋仇來了,老夫何懼,且看我藏劍決,”柳蒼梧須發皆張,反握長劍,左手捏決,氣貫全身,揉身而上,左手迸出劍氣,擊退顧夢白一劍,右手反握劍柄,反手以劍畫圈,接住蕭無塵的摘星刀,三人一觸即分,旋即如電般又接上手,三人如走馬燈似的過招。
    蕭無塵的落月掌、摘星刀已臻化境,顧夢白的瀟湘劍如雨點般迅疾,柳蒼梧以藏、叩、擊、落、離、附、撫、回、空九式劍訣接招,三人刀來劍往,掌去指來,青石地麵不時迸出火花,劃出道道溝壑,三人周身罡氣如絲,所過之處,樹折花落,塵飛石裂。
    柳蒼梧大喝一聲:“衡陽雁去無留意,萬法皆空,劍傲九霄,”以回劍訣引空劍訣,雙臂擘張,馭氣為劍,周遭空氣仿佛一滯,輝月劍劍罡如同實質,宛若磁石,將山頂風月雨露,陽光空氣悉數吸附而來,眾人瞧的劍招似乎很慢,待看清時,柳蒼梧已從五丈外倏然躍至蕭、顧兩人身前,蕭、顧二人均雙手交叉胸前,吐氣出聲,硬接一掌,旋即接力後躍數丈。
    隻聞一聲炸雷般的聲響,山頂為之一震,柳蒼梧嘴角滲出血絲,隻覺氣血一滯,不待對手還招,便也借這空劍訣對招之勢,順勢後躍,而後吐出一口淤血,不發一言,轉身躍上半空,直往山下逃去。
    “柳莊主,”洪天波快走幾步,本欲上前相助,怎奈柳蒼梧不顧一切,竟逃遁而去,讓眾派掌門愕然。
    “可惜,跑了柳老兒,未能畢其功於一役,”蕭無塵吐納數次,將胸中滯氣呼出,無奈的對顧夢白說道。
    “無礙,柳老兒九劍訣尚未圓融如一,似未至人劍合一之境,他倒是見機的快,這最後一劍使出後,必是有所察覺,方才遁去,其後自有人招呼,我等先處理完山上諸人再說,”顧夢白旁若無人的與蕭無塵說道。
    “盟主,你所言何意?”洪天波離得最近,聽到二人所言,不由起疑。
    顧夢白拍拍手,收起長劍,恢複了儒雅的做派,“洪幫主,聽聞近日漕幫接到令弟口訊,封鎖漕河,南物不北上,此事當真?”
    “此乃我漕幫幫務,與你何幹?”洪天波雙眉一皺,心中暗想,“此乃幫中機密,家兄數日前方來函告知,這顧夢白遠在天南,如何得知?”
    蕭無塵接著轉身向玉屏子說道:“悉聞昆侖派憂國憂民,數十年年來無數弟子學成下山,參軍入伍,西北境參將以上的門人已逾百人。”
    “國之興亡,匹夫有責,我昆侖雖遠居雪山,然受恩於中原,須臾不敢忘,門中弟子為國而戰,抵禦外侮,襄助中原百姓,我這掌門隻覺自豪,有何不可?”
    “好,”其餘掌門聽得玉屏子如此說,擊節讚賞。
    “唐傲門主,聽聞唐門車馬行遍天下,關外很多機密軍情不少出自唐門之手,是也不是?”蕭無塵又問向唐傲。
    “我唐門雖偏居川中,桀驁獨立,卻知誰是祖宗正統,”唐傲鼻孔朝天,並不屑多做回應。
    “好”,又是一陣附和讚歎。
    “既然大魏武林如此團結,想來皆是忠義之士,當今二皇子已繼承大統,觀星台蕭樓主亦被招攬至麾下,關內關外將成一家,新皇雄才偉略,有意與諸位定下君子之約,隻要諸位擁護新皇,協助追截叛逆,便傳旨絕不幹涉江湖之事,各派隻需照常行事即可,若門下子弟有意入朝為官者,擇優商定品級,絕不相負。”
    聶驚濤在石後聽聞,冷汗如雨,好一個李存義,此行武林大會果然不簡單,躁急不已,臉熱心跳。
    “誰?”蕭無塵一掌擊出,落月掌掌力雄渾,頓時在聶驚濤藏身的巨石上擊出一個掌印,碎石紛飛。
    聶驚濤自知剛才一時激動,心跳加速,行藏已露,隻得現身。
    “你….你…..你是聶..?”顧夢白大驚失色,指著立在大石上的黑衣人,雙手顫抖不已,聶驚濤此時麵巾脫落,抬手擋了擋刺目的陽光。
    “諸掌門有禮,在下正是先帝親隨聶驚濤。”
    “上柱國?”眾人驚訝不已,“傳言魏楚大戰,上柱國為護衛李明月,不幸身中流矢殉國,難道傳聞有假?”
    “昔年老夫的確中箭,天幸無礙,為迷惑敵軍,故傳言已故去,多年來,老夫一直侍奉先帝,隱居京中。”
    “明月帝真的已駕崩?”雖然場中諸位皆為江湖中人,乍聞一代雄主已崩,還是很震撼。
    “不錯,先帝臨終時已傳位太子李守一,老夫便是見證人,蕭樓主、顧盟主所言皇二子,不過篡位弑君之徒,諸位切莫輕信,且觀星台多年來滲透北境,截殺太子在前,助紂為虐在後,與邪教等同,我大魏武林人士當共伐之,”聶驚濤指著蕭、顧二人,大聲說道。
    “諸位,請聽聶某一言,蕭、顧兩家曾結姻親,不然這觀星台如何能在這短短十數年便崛起江湖?顧家財厚勢雄,這位顧盟主如此為李存義賣力,必是存了裂土為王,重建南楚之心,欲再起戰端,陷南境百姓於水火,”聶驚濤朝場中諸派拱手行禮,“且不為廟堂之爭,就請各位憐惜天下百姓,萬勿與之同流合汙。”
    場中一片安靜,諸派掌門冷眼瞧著蕭、顧二人,顯是讚同聶驚濤所言,江湖之人雖不參與廟堂之爭,但若有人妄圖裂土叛國,挑起戰端,遺禍萬民,便是有違俠義之道,人人得而誅之。
    蕭、顧二人相視一笑,“可惜,數月布局,功虧一簣,上柱國,昔年你帥軍南下,屠戮楚民無數,今日便仍在這須彌山,要你血債血償。”
    “你當我等是死人嗎?”諸派掌門齊身上前,怒道。
    “哈哈,各位稍安勿躁,待我收拾了這位上柱國,再與各位詳談,”蕭無塵微笑著擺擺手,一道煙火衝天而起,在空中炸出千道紅光,竟遮住太陽光輝,山下次第升起煙火,眾人皆覺詫異,卻不明所以。
    洪天波嫉惡如仇,第一個衝到聶驚濤身前,護著他,接著,燕北歸、玉屏子、唐傲等人均祭出兵器,大戰一觸即發。
    “各位,莫做無謂掙紮,唐傲門主,聽聞唐門善使毒,你可曾察覺出異樣,”蕭無塵微笑的說道。
    唐傲聽言心中一凜,上山時便聞到淡淡香氣,自己浸淫毒術多年,尋常毒藥絕逃不出自己的眼耳鼻舌,難道是?
    “聽聞唐門近年來鑽研出一項絕學,名喚碧紗籠,暗器淬毒,無形無味,天下無雙。老夫的小徒孫不久前曾在貴派少主處見識過,怎奈未能帶回,隻能不惜以身試毒,觀測效果,我觀星台搖光星主韓牧之也擅毒,雖不能仿製,卻可用他毒替之,短時效果一般無二,老夫稱之為玉樓輕煙,”蕭無塵哈哈大笑,突然雙掌如電,排山倒海般擊向聶驚濤,諸掌門見狀上前相助,剛提氣,便紛紛萎靡倒地,眼睜睜看著蕭無塵一掌將中毒後內力暫失的聶驚濤擊落山崖。
    金翅峰聳立雲端,想來聶驚濤無法幸免,這時山下跑來數十位黑衣人,均是觀星台殺手,蕭、顧二位定住眾人諸身大穴,然後每位掌門由兩人駕著,絕塵而去。
    “顧盟主,柳老頭率先發難,必是察覺出內息不暢,方才急急逃走,玉樓輕煙雖能遏製內力,毒性卻無法與碧紗籠相提並論,欲挑起武林紛爭,山上還需你花些心思,山下我已安排妥當,此次必叫大魏武林數年不得安寧,你我同心勠力,共圖這大好河山,”蕭無塵哈哈大笑,意氣奮發。
    “不錯,少了這幾個老鬼,江湖便在你我掌控之中,稍加利用,便能為我所用,隻是那瘋道人不太好對付,其武功心機,均屬當世一流,勝其父多矣,且聽聞這廝與北孤鎮北侯交好,不太好辦,”顧夢白說道。
    “多情劍客多羈絆,放心,他這會還在洞庭釣魚呢,我等徐徐圖之,哈哈。”
    “甚妙,”蕭、顧二人雙掌一擊,仰天長笑。
    須彌山下各派均在各自帳篷中稍歇,不少小幫派的幫眾仍宿醉未醒,漕幫本就無意盟主之位,且人數眾多,因此住的較為偏僻,幫中諸人圍坐大帳,靜候幫主回返,烏東臨此次很是上心,不允青玄亂走。
    時至午時,烈日當空,青玄外出小解,剛出大帳,便見到唐驚羽兄妹結伴而來,雙方年級相若,且因瘋道人之故,皆擯棄前嫌,握手言和。
    唐驚羽年級稍長,見青玄年級雖小,但交手時氣勢不凡,便視為好友,哈哈一笑,撇開妹妹,便於青玄一同去帳外遠處一棵大鬆樹下小解,剛聊了幾句,便聽見空中一聲炸響,亮出煙花,鮮紅荼蘼,便不由抬頭去看。
    “羽哥,這大白天的,你們武林人士還放煙花嗎?”青玄問道。
    “不啊,誰大白天的放煙花玩,這煙花顏色這麽豔麗,不像尋常煙花啊,”唐驚羽也很不解。
    兩位少年驚歎時,忽見樹梢上一老者踏著樹葉飛過,手中擎著利劍,越過兩位少年,直往藏劍山莊的宿地而去,空中傳來一聲厲喝:“重樓我兒,快走。”
    隱約聽到那邊藏劍山莊宿地一陣騷亂,唐驚羽忽然臉色一變,“有人過來了,人數不少。”
    兩位少年匆忙把褲帶一提,叫上唐驚鴻,便各自回去招呼幫中長者。
    青玄快跑幾步,堪堪跑到漕幫大帳門前,便聽見破空之聲不絕,烏東臨幾人顯然已經聽見動靜,將青玄一手提進大帳,左手操起案桌,快速格擋,漕幫十餘人盡皆摸出兵器,擊飛來物。
    “是海沙幫的毒沙,他娘的,我漕幫與之河水不犯井水,竟敢偷襲我等,”右護法魏文昌性如烈火,轉身便要去尋海沙幫廝殺。
    “且慢,”烏東臨攔住魏文昌,“此事不同尋常,且不說我漕幫與海沙幫近日無冤,往日無仇,何況在這武林大會上,他一個小幫派如何敢貿然挑釁我等,此事還須從長計議。”
    “不錯,左護法所言甚是,還是等幫主回返,從長計議,”在座幾位舵主均讚同烏東臨所言。
    “烏大叔,我與羽哥方才見到一老者飛去那邊,”青玄伸手一指,便將方才所見所聞告知漕幫諸人。
    “這裏樹茂林密,視野局促,不如我們與唐門眾人匯合,共商對策,唐門擅使暗器,合則兩利,”烏東臨臨危不亂,幫眾皆讚同。
    靜候片刻,帳外偷襲之人似乎已然退去,眾人出帳往東而去,待漕幫眾人趕到唐門宿地,隻見帳外已有多名黃衣漢子被暗器釘死樹上,看衣著,竟皆是金刀門門人,雙方一合計,均覺事情蹊蹺,便一致同意趕往金翅峰,山下發生變故,掌門人獨自在山上,著實讓人擔憂。
    兩派住在山腳外圍,當下合兵一處,沿大路急往山上趕去,待轉過密林,便聽到震天般的喊殺聲,山下空曠處的諸派營地,清晨時還一片祥和,諸派才俊推杯換盞,稱兄道弟,此刻盡皆目眥欲裂,刀劍相向,血流盈野。
    隻見昆侖對上花間派,少林與巨鯨幫廝殺,武當與點蒼派交手有時,各方捉對廝殺,不時有他派幫眾受了池魚之殃,頓時混戰在一處。
    “快住手,”唐戰與烏東臨同時提氣喝道,這聲怒喝用上內力,如平地炸雷,各派廝殺眾人如遭當頭棒喝,逐漸收兵罷戰,卻提劍持刀,暗自戒備。
    “且聽老夫一言,如今各派掌門俱在山頂商議盟主人選,我等卻不明究竟,在此廝殺,各位不覺有異?”唐戰拱手道。
    “唐老前輩,晚輩無意械鬥,隻是這點蒼門人無故殺我師弟,此仇不共戴天,”武當新秀趙震宇一臉怒氣。
    “我點蒼派世居雲南,與你武當無冤無仇,何故殺你師弟?倒是你武當弟子,偷襲我派中諸位師妹,致我兩位師妹罹難,這事又待如何解釋?”點蒼大弟子郝雄憤憤不平道。
    人群中頓時爆發一陣鬧哄哄的爭執。
    “各位,請靜一靜,”唐戰上前兩步,拱手道:“我唐門亦受金刀門所襲,漕幫諸位兄弟亦遭海沙幫潑擲毒沙,這兩派皆在場,請問與我兩派是否有嫌隙?”
    “當然沒有,”兩派大弟子越眾而出,“金刀門此次十位好手前來參會,除家父前往金翅峰,餘者皆在此處,何言偷襲,”燕隼上前行禮道。
    “如此便是了,諸派暫且罷手,此事疑點甚多,場中諸派皆在,唯獨少了觀星台,必是胡族存心挑撥是非,十派才俊理應盡速上山,稟明諸派掌門定奪,餘眾這便回返,免生事端,諸位以為如何?”唐戰話雖如此,卻自覺心驚肉跳,山下如此,山上卻不知是何形勢。
    場中諸人聽罷覺得有理,十大派門人也不顧與唐戰等人寒暄,俱擔憂各自掌門安危,拔腿便往山頂飛奔而去,其餘幫眾攙扶傷者,彼此戒備,各自回返。
    好好的一場武林盛會,落得如此收場,倒叫人始料未及。
    十派門人亡命般爬上頂峰,定睛一瞧,金翅峰頂雖大,卻也空曠無比,此刻竟無一人,各派不由麵麵相覷。
    “師父,”“父親,”“掌門,”眾人手足無措,大聲呼喊,焦急萬分,“你在哪裏啊?”
    “來人啊,”山頂崖邊一巨石後傳來微弱的求救聲,聲音雖小,傳到眾人耳中,卻分外刺耳。
    “有人,”武當趙震宇走在最前,當先提氣一躍,跳到巨石上,“是顧盟主。”
    “師父,”顧家弟子聞言,快速上前,將師父扶到場中坐下,喂下療傷聖藥,幾口清水,顧夢白咳嗽不止,哇的吐出數口鮮血。
    “盟主,盟主,您怎麽樣了?我爹呢?我師父呢?”諸門人七嘴八舌,圍住顧夢白。
    “閃開,”顧家弟子怒道,推開圍著的諸人,其中一位弟子輕輕拍著顧夢白後背。
    顧夢白氣若遊絲,指了指崖邊,又指著地上,“柳…..唐…..”頭一歪,竟就此逝去。
    “師父,師父啊,”顧家弟子眼見師尊過世,呼天搶地,嚎啕大哭。
    唐戰臉色陰沉,眉間緊鎖,顧夢白身為上屆武林盟主,武功卓越自不必說,一手瀟湘劍雨縱橫天南,罕有敵手,能將顧夢白重傷至死,且全身而退的,江湖上尚未聽說有如此人物,除非那藏劍大公子?不,不,不,絕不可能。
    “咦,”唐驚羽遠遠看了看顧夢白遺體,順著顧夢白臨死前手指的地方一瞧,大驚失色,回頭看了看唐戰。
    唐門諸人一瞧,盡皆失色,花草一片碧色,翠碧如玉,地上溝壑縱橫,皆是新痕。
    “阿彌陀佛,”少林寺了因走上前去,“顧家各位施主請節哀,還請讓貧僧為盟主誦經幾篇,超度盟主前往極樂世界。”
    顧家弟子聞聲,抹了抹眼淚,“謝大師。”
    了因上前,為顧夢白稍整儀容,整理鬢發,而後雙手合十,低聲誦經,剛誦片刻,隻見方才扶住顧夢白的幾名弟子忽然倒地,眾人驚嚇莫名,了因剛轉身欲去相扶,忽然也倒地不起,口中“嗬嗬”作響。
    花間派女弟子溫晚照以長劍挑破其中一人衣襟,隻見胸口一片碧色,再挑開顧夢白衣襟,入眼盡碧。
    “碧紗籠,這是唐門獨門暗器碧紗籠,”眾人終於反應過來,刷的盡皆退後數丈,拔劍相向,唐門這方僅漕幫諸人未動。
    顧家幸存弟子恨怒欲狂,指著唐門眾人罵道:“我等與唐門無冤無仇,武林大會亦是點到即止,師尊臨終時喃喃自語‘柳、唐’二字,必是你唐門以絕毒暗器偷襲,看著地上溝壑,似是劍氣所致,你們還有幫手,要將各派一網打盡?是也不是?我與你拚了。”
    “且慢動手,”烏東臨以一記幻波指止住來人攻勢,?“且莫激動,諸位掌門尚且不知蹤跡,不能妄自斷章取義,自相殘殺。”
    “我唐門門主唐傲亦不知所蹤,難道他自己毒自己嗎?”唐戰也怒了,這嫁禍之人用心之毒,早已逾越天下任何毒藥。
    “不錯,我幫洪幫主亦不見蹤影,這地上溝壑,隻有藏劍山莊劍氣能有此威力,這位癲道長和唐門少主曾目睹一人仗劍下山,呼喊‘重樓我兒’,想來必是柳莊主無疑,方才盟主遙指崖邊,不如我等暫且下山,先去崖下找尋,如無所獲,便齊去藏劍山莊詢問清楚,”烏東臨之言頗為中肯,眾人無言,不待發令,便急急下山去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