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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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前,橋央白和商瑞墨簽署了離婚協議。橋央白提出取得小石的撫養權,商瑞墨沒有反對。
    趙律師素來是個公私分明、雷厲風行的人,離婚手續由他全權經手,橋央白和商瑞墨甚至連麵都沒有見。
    “商總說,關於財產如何分配,您可以自行決定,直接填在協議書上即可。還有,雖然香港法律規定夫妻雙方分居滿一年才可協議離婚,但根據目前商總的行為狀態,你們不需要分居一年就應該可以得到家庭法庭的離婚令。從遞交材料到判決書下達,整個過程大概需要半年時間,希望您做好心理準備。”
    還是那份離婚協議書,與婚禮上商瑞墨留下的那封一模一樣,他已經簽好了字。
    橋央白用指腹輕輕摸了摸他的名字,心血翻湧。
    她舍不得。
    他們開始得那麽艱難,如今多年感情一個簽名就要斷送。
    “如果您還沒想好,可以再回去考慮幾日的。”趙律師默默給橋央白台階下,以為事情會在最後一刻有所轉機。
    其實有些話,橋央白一直想對商瑞墨說。
    說要離開你是真的,想要自己好好生活也是真的。可是……你要知道,我還愛你,也是真的。
    這話,大概是沒有機會親口對他說了。
    就算有機會,大概也說不出口吧。
    橋央白歎,然後落下了筆。
    她摘下了結婚戒指,與協議書一同歸還給了趙律師。
    原本應該由她分得的那份龐大資產她分文未取,隻帶走了代理商氏總裁那幾個月的公司的工資。
    商瑞墨本已命人為她安排好了位於石澳的高檔住所,甚至還配了司機和保姆給她和小石,但都被她一口回絕了。
    橋央白走的這天,風輕雲淡。小桃哭了許久,眼睛紅得像隻兔子,不敢出來送她。橋央白坐在主臥的床上,手裏握著手機,上麵正撥出著醫院的號碼。她還記得五年前遍體鱗傷的自己被商瑞墨救回,從此這裏承載著她這輩子絕大部分的喜怒哀樂。這座房子裏發生過太多太多的事,它見證過的事,恐怕比他們兩人記憶裏的還要多。
    “喂,你好,我想預約一下引產手術,我是方醫生的病人。”
    “請問您的姓名?”
    “橋央白。”
    “好的,我看到您之前的就診記錄了,您什麽時候有空?”
    “我隨時。”
    “那您下個禮拜隨時可以過來辦入院手續。需要提醒您的是,引產和普通的流產手術不一樣,術前術後都需要住院觀察的。”
    “知道了。”
    橋央白木然地掛了電話。
    她曾以為自己和商瑞墨隻有兩個結局,要麽愛,要麽死。
    不曾想到他們也如世人般落入俗套,在爭吵中磨滅了對彼此的眷戀。
    小桃得知他們離婚的消息時,曾不解地問橋央白:“央白姐,你不愛主人了嗎?那麽多大風大浪你們都一起挺過來了,為什麽這次一定要走?”
    不愛?橋央白笑了。
    是太愛,愛到這顆心,這條命,都心甘情願輸給他。
    但她一定要走,為了小石,她也要走。
    一輛車遠遠地停在宅邸前,開車的是潤石,坐在後座的是商瑞墨。
    管家跑過來開車門,像是等了許久的樣子,看到商瑞墨,大出了一口氣:“您總算來了。”
    他是怕兩人最後一麵也見不到,才打了電話給潤石,叫他勸商瑞墨來一趟。
    “她走了嗎?”商瑞墨問。
    “還沒,正在樓上收拾東西,估計快好了。”
    “我上去看一下。”
    管家是識相的人,沒有跟上去。他這麽多年也是看著兩個人一步步走過來的,他們的辛苦他都看在眼裏,他雖保守,但此刻卻巴不得兩個人來個幹柴烈火然後一掃前嫌重歸於好。
    商瑞墨乘電梯上到主臥那層,正巧和拖著行李箱提著行李袋在等電梯的橋央白遇上了。
    商瑞墨抿著唇,眼中沒有一絲波瀾,他看了一眼橋央白手中那個不大的箱子,問:“都收拾好了?”
    橋央白沉著氣,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泄露一點心情:“嗯,這些是我的。其他小石要用的東西,我也已經整理好了,待會兒管家會幫我一起裝上車。這周五小石放學,我就直接把他接回我的住處了。”
    “好。”
    橋央白不僅得到了小石的撫養權,還在離婚協議書上嚴格規定了商瑞墨的探視標準。作為父親,商瑞墨有權探視兒子,但鑒於他的精神狀態,不得單獨探視,需由橋央白本人或受橋央白委托的人在場方可。
    兩人互換了位置,橋央白進了電梯,商瑞墨在電梯外看著她,相對沉默。
    “還記得四年前你第一次來這裏,你問我什麽時候會放你離開嗎?”
    那時候的商瑞墨沒有給她答案。
    “是現在,現在我放你離開。”商瑞墨向來沉穩磁性的聲音此時卻飄忽著,“走吧,我放你走。”
    橋央白的心縮成一團。她吐了一口氣,按下一樓。
    電梯門緩緩關上。她不能再耽擱一秒,再多一秒的話,她怕自己這輩子永遠逃不出這個名為“商瑞墨”的牢籠了。
    她深愛著的男人的臉,隨著電梯門的關閉,變得越來越狹窄,最後完全消失不見。
    曾經再驚心動魄的愛情,也不過結束得如此無聲無息。橋央白鼻子一酸,禁錮許久的眼淚就像終於找到了出口,爭先恐後湧出。
    叮。
    下一秒。
    電梯門又打開。
    門夾住了放在地上行李包的帶子。
    橋央白慌忙俯身去挪包,卻發現商瑞墨仍站在那裏,筆直筆直地站著。橋央白怕被他看到自己軟弱的眼淚,用手擋著臉,躲閃地瞥了他一眼。
    可商瑞墨臉上的樣子,卻讓她僵住了動作。
    怎麽會這樣……
    不應該是這樣。
    他應該仍是高高在上不為所動才對。
    他本是那種永遠不會有這種表情的人才對。
    此時怎麽會變成這樣。
    商瑞墨雙眼通紅,睫毛顫抖,液體一滴接著一滴滑出眼眶,擦過臉頰,沿著下顎線,掉在西裝領子上,暈濕了一小片布料。
    電梯門一開一合,一開一合,反反複複。
    他問——
    “央白,你知道,雖生猶死,是什麽滋味嗎?”
    她知道。
    可是她不懂。
    就像不懂將無辜犯人判下死刑的法官,為何要自己淚流滿麵。
    從宅邸搬出的第三天,橋央白接到了來自警方的消息,麵臨兒童綁架罪的橋本經不住壓力,在家燒炭自殺了。
    吳美秋受打擊病倒,無力主持丈夫的後事,加之沒什麽積蓄,萬般無奈下打算略過葬禮直接下葬。橋央白聽到消息後趕到,從自己代理總裁的工資裏拿出一部分,這才辦了葬禮。
    即便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即便他生前給過她諸多傷害,但他畢竟撫養她長大,這個家庭從前也有過美好回憶,她總不能看著他連個最後的歸宿都沒有。
    “爸爸當初丟下我的原因,我都知道了。那些事過去就過去了,畢竟人已經不在了,我再恨,如今也不知道要恨誰了。”
    吳美秋病著,聽女兒這樣說,又忍不住低低地哭了起來:“看到你又懷了孩子,還要為你爸的葬禮費心……人家都說兒女是欠父母的,可我這兒,不知道欠了你多少啊,央白……”
    “欠?”橋央白坐在吳美秋床前,苦笑著搖頭,“媽,孩子,我留不下了。”
    “央白啊,你胡說什麽呢!?”
    “檢查出了些問題,小朋友生下來可能會不健康,醫生建議拿掉。”橋央白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還有,我和商瑞墨離婚了。小石的撫養權我拿到了,之後我可能會離開香港,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和我還有小石一起走。”
    “我苦命的女兒……”
    母女倆長談了許久,吳美秋並沒有追問橋央白離婚的原因,隻是不斷開解她,希望她能帶著小石好好麵對新生活。
    “我老了,身體不好,不想當你們的拖油瓶。況且我的根在香港,你爸爸也葬在這裏,我還能去到哪裏呢?你好好去找你新的人生吧,不必掛念我。”吳美秋拉著橋央白的手,“你和小石過得平安,我就心滿意足了。”
    她們母女,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沒有這樣麵對麵,心平氣和地說過話了。橋央白也沒想到自己會再有願意接納母親的這一天,但隨著她和商瑞墨的婚姻畫下句點,她不再想為過去耿耿於懷,愛的對立麵,不是恨,應該是寬恕和遺忘吧。
    葬禮那天天氣很陰,氣壓低得人喘不過氣來。橋本離開香港多年,來送他最後一程的人並不多。橋央白一襲黑衣,臉上駕著大號墨鏡,麵無表情地聽著神父的悼詞。
    遠遠的,看到一個拄著手杖的男人向她這邊來了。
    歐陽司是橋央白的高中同學,兩人當時還是戀人關係。橋本的公司還沒破產的時候,橋本對歐陽司非常好,經常邀請他來家裏玩,對待他就像對待親兒子一樣。
    “小央,你還好吧?”歐陽司走到她身邊,輕聲問。
    橋央白點點頭,又搖搖頭。
    “出了這樣的事,伯母又病倒了,你要保重身體,畢竟現在還懷著孩子。”
    橋央白摸了摸小腹,想起引產手術近在眼前,心裏像有幾根刺紮著。
    還好有墨鏡遮擋,她才能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整理表情,悄無聲息地轉移話題。
    “湯采采還好嗎?湯穆和湯邵東的案子快結了,看到父親和兄長一起坐牢,她心裏肯定不好受。”
    “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她雖然心裏難受,但也不得不接受。其實采采一直想為綁架小朋友的事和你道歉的。”歐陽司挪了挪手杖,問,“你和商瑞墨呢?前陣子有些流言,說你們分居了。你又突然從的案子裏撤出,我有些擔心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橋央白差點忘了,歐陽司和湯采采現在已經是商氏的第二大股東了。公司的事,他們自然會知道一二。
    “我和商瑞墨,離婚了。”
    橋央白沒有遮掩,解釋得幹脆又利落,沒有心理準備的歐陽司明顯一愣。
    “怎麽會這樣?什麽時候的事?”
    “不久之前。”橋央白的聲音有一點沙啞,“我想離開香港去外麵住一段時間,休息一下,但又放不下孩子。”
    “想去哪兒?”
    “除了香港,哪兒都可以。”
    “你可以帶著小朋友一起走。我在很多地方都有靠得住的朋友,如果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隨時聯係我。”
    “謝謝。”
    如今她已經能和歐陽司這樣並肩站著聊著這些尋常的話題了,他們曾經是戀人,是仇人,是互相猜忌的對象,可現在,他們終於隻是不深不淺的普通朋友了。
    橋央白突然有些感歎,時間如果能治愈一切的話,那麽什麽時候,也可以治愈她和商瑞墨呢?
    葬禮在壓抑的氣氛中結束。
    橋央白沒有車,正當她打電話叫計程車的時候,一輛銀色的小跑車在墓園的小路上停下,駕駛位的車窗降下,玫瀾的臉露了出來。
    “你怎麽來了?”橋央白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她。
    “讀高中的時候,我也受過橋伯父不少恩惠,他的葬禮我應當來。”玫瀾抬了下下巴對她示意,“上車吧,我對話對你說。”
    橋央白想拒絕,又想不出拒絕的理由,隻好坐進了玫瀾的車。
    兩人上一次見麵還是在悅皇會所,那也是橋央白第一次知道玫瀾一直以來暗戀的人是皇甫沅。隻不過那次見麵不太愉快,商瑞墨的事也攪在裏麵,橋央白也沒法分心想玫瀾和皇甫沅的事。
    車子轉上離開墓園的道路,玫瀾平靜地直視前方:“我離開悅皇了。”
    橋央白摘下墨鏡:“悅皇會所既然是皇甫沅的場子,你喜歡他,又何必走。”
    “受夠了用假笑和奉承來賺錢的日子。況且皇甫沅的心不在我這兒,這種強求的日子,我也過夠了。”玫瀾說,“上次在悅皇和你先生的事,我不是有意的,希望你不要介意。你知道的,我這個人腦子一熱,總是做些讓自己後悔的事。”
    “你大老遠過來參加葬禮,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嗎?”橋央白側頭看了她一眼。
    “很奇怪對吧?好不容易時隔九年多又見麵了,卻因為男人的事鬧得不愉快。”玫瀾抹得鮮紅的唇揚起一絲苦笑,“你呢?你有什麽打算?”
    “我?”
    “你和那位商總,離婚了,是吧?”
    橋央白的神色變了變,她和商瑞墨離婚的消息保密得非常好,隻有幾個親近的人知道。和商氏沒有一點關係的玫瀾,怎麽會知曉。
    “你聽誰說的?”
    “我去看過伯母了,她跟我說的。”玫瀾轉著方向盤,“按照你的性格,是不會想再留在香港了吧?”
    “再說吧。”
    “我過一陣子要去首爾了,在那邊有幾個做時尚設計的朋友邀請我過去。你還記得我高中時候美術很好嗎?當時我一直夢想當珠寶設計師,想在再想想,我的夢想還是一直沒變過。或許……我會用積蓄開間設計工作室吧。”玫瀾停在了紅燈前,目光落在橋央白的臉上,“央白啊,你還記得你那時候的夢想嗎?”
    高中時代的夢想?橋央白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似的看向玫瀾:“你是想……”
    “還算你有良心,還想得起來。”
    橋央白無奈地笑著搖搖頭:“怎麽會忘。”
    十年前,她和玫瀾都是班上的美術尖子生,那時候兩人曾約定,等到大學畢業,兩人就合夥開一間工作室,做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設計。那時候的夢想真簡單啊,沒有任何雜質,是真的喜歡。
    她做過商氏的代理總裁,那曾是多少人羨慕不已的工作。可如今再回憶起,自己夜夜困在辦公室的那間小臥室,開不完的會,批不完的文件,演不完的假笑,辨不清的勾心鬥角。
    她不喜歡那份工作,但她撐下來了,為了商瑞墨,她拚盡全力了。隻是很累,很累。
    那時候她的唯一目標就是,保住商瑞墨的心血,保住這個家。在那樣的環境下,她怎敢奢望能做自己想做的呢?
    “回頭我把我在首爾的地址發給你。想好的話,就來找我吧,如果是我們兩個一起的話,一定能做到的。”玫瀾歪頭笑著,“真的,現在還不算太晚。”
    “是嗎?”橋央白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不知是在問玫瀾還是在問自己。
    宅邸裏,除了簡單的日用品和貼身衣物,橋央白幾乎沒帶走什麽。一切都保持著原樣,看不出有人離開的痕跡。
    商瑞墨沒有搬回來,繼續獨自住在淺水灣那棟空蕩的別墅。
    商瑞墨手機一直關機,潤石心焦不已。他原本就情緒不穩,再一時無法排解心情的話,不知道要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來。
    潤石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就這麽煎熬了快一個禮拜,終於忍不住了。
    他去了清水灣。
    清水灣別墅的花園明顯已經很久沒有打理過了,花草樹木參差不齊地肆意生長。商瑞墨自用的帕加尼跑車停在門口,落了細細的一層灰,一看就是有段時間沒人碰過了。
    商瑞墨不常自己開車,如果不是獨自搬到了淺水灣,身邊沒有司機,估計這輛車他一輩子都開不了幾次。
    潤石按了門鈴,沒人應。又敲了半天,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知道進門的密碼,可他不敢擅闖。隻得一遍一遍地按著門鈴:“老大,您開開門,我是潤石!”
    半晌,門內終於有了開鎖的聲響。
    門被打開,商瑞墨穿著再居家不過的條紋衫,平時用發膠利落梳在頭上的劉海兒胡亂散落在額前,拖鞋與褲子間露出一截腳脖子,顯得十分隨意。他看起來瘦了一些,下顎線沒有阻礙地流暢到底,平日那雙銳利的眼睛如今像是溜進了霧氣。
    “老……老大……”
    商瑞墨用那雙沒有溫度的眸子直視潤石,聲音沙啞:“你來了。”
    “您沒事吧?您不會這麽多天都沒好好吃飯吧!?”潤石進了門,卻有點慌,他知道商瑞墨因為離婚的事心情不好,可是未曾想他的狀態會差成這樣,“您以前刀槍不入的,怎麽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商瑞墨走到沙發邊點了一支煙,火星在他指尖一閃一滅:“這次不是刀槍。”
    這曾是商瑞墨想了很久的一個問題。橋央白到底是什麽呢,她不是刀槍,甚至身上連一根刺都沒有。那樣的她,對他的殺傷力,反而比刀槍要強上百倍。
    “老大,不如……您把橋小姐找回來吧,看您這樣,我們都很擔心……”
    商瑞墨沒有回應他的話題,反而打斷了他:“公司怎麽樣了?我找來的經理人,已經入職了吧?”
    潤石點點頭:“已經有一陣子了。您放心吧,公司現在很穩定。”
    職業經理人是商瑞墨從美國重金請來的,入職商氏後,逐步接管了許多工作,使得公司的狀態有所回升。
    商瑞墨坐在沙發上抽著煙,拿過一直被丟在茶幾上的手機,開了機。
    未接來電和郵件提醒鋪天蓋地,商瑞墨簡單地掃了一眼,裏麵沒有橋央白的消息。
    又是一陣沉默,商瑞墨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慢走到樓梯口,然後回頭:“她怎麽樣了?”
    “她?”潤石愣了一下,然後馬上意識到商瑞墨說的是橋央白,“啊,那個……橋小姐的父親前幾天自殺去世了,好像和小石的綁架案有關,大概是頂不住歲數大了還要坐牢的壓力。”
    “她現在住哪兒?”
    “據我所知,是帶著小石搬去九龍塘附近了,那邊離小石的幼稚園比較近。”
    “月租房嗎?”
    “應該是。”
    “生活費的卡呢?”
    “被寄回來了。”
    商瑞墨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橋央白那麽要強,怎麽還會在離婚後還繼續接受他的安排。
    看來,橋央白的心情整理得比自己好。或許她是真的失望了吧,這次才會如此幹淨利落地退出,隻留下自己雖生猶死。
    商瑞墨心裏糾纏,但還是冰冷地掃了潤石一眼,然後踏上樓梯:“我下午去趟公司。”
    “那我等您,送您過去。”
    商瑞墨已許久沒有出現在公司,這次冷不防地出現,員工們反倒有些緊張。潤石在一旁亦步亦趨地跟著,生怕商瑞墨什麽時候又失控。
    總裁辦公室裏,橋央白在時改的那間小臥室還被保留著,裏麵還有許多橋央白平時會用到的生活用品,幾件她最喜歡穿的衣服,被標記得密密麻麻的管理學教科書,還有許多她總結的許多關於商氏業務細節的筆記,甚至連床頭的便利貼上寫的都是關於公司的內容。
    商瑞墨拉開床頭櫃的抽屜,還有幾個空著的安眠藥瓶在裏麵。
    商瑞墨慢慢看著橋央白留下的痕跡,心裏像被個帶刺的滾筒滾過,留下密密麻麻的傷口,滲著血。他甚至能想象得到橋央白一個人蜷在這張單人床上,望著清冷的月光,看不到前方的路。
    “叫文秘書過來一趟。”商瑞墨對潤石吩咐。
    文秘書來了。
    “我不在的那段時間,她就住在這兒嗎?”
    文秘書點點頭:“是,每晚都是。”
    “你知道什麽,就說什麽。”
    “那段時間橋總真的很辛苦。生怕您的心血會毀在自己手裏,所以不眠不休地忙公司的事。身體很差,一直瘦下去,什麽都吃不下,每天都咳嗽,甚至還咳過血。最嚴重的時候,甚至要坐輪椅。精神狀態也非常不好,據說整夜整夜睡不著。”如今文秘書再回憶起那時候的橋央白,還是忍不住揪心,“您也知道,那段時間出了不少事。但無論是公司的問題還是針對她個人的流言蜚語,她從來都不說,隻會拚盡全力一個人扛。真的商總,那時候我常常擔心,橋總會不會哪天就突然倒下去了。”
    商瑞墨撫摸著教科書上熟悉的字跡,苦笑:“我帶給她的,就隻有痛苦了。”
    所以當她說要走,他點了頭。
    離開的話,她就再也不用承受這些原本不該她承受的了。
    他還記得她提出離婚的時候,那沒有一絲波瀾的眼神,是要經過多少苦難和絕望,才能那麽平靜,聲色不改啊。
    他說過最大的謊言,就是說要護她一世周全。而他做過最錯的事,就是沒有選擇坦誠,把她一個人留在原地了。
    擁有她的時候,該對她更好的。然而現在,已經無法彌補了吧。
    “商總,現在正好有個高層會議,商議在日韓的業務擴展,您要過去嗎?”文秘書早就盼著商瑞墨能早日回來主持大局,雖說現在的經理人能力很強,但商瑞墨畢竟是商氏的主心骨,長期不出現在公司的話,未免影響公司的穩定性。
    “知道了。”
    商瑞墨一進會議室,眾人紛紛起身:“商總,您來了。”
    商瑞墨挑了一個略遠的位置坐下,一手托腮:“你們開你們的,不用在意我。”
    會開到一半,文秘書突然將平板電腦遞到商瑞墨麵前,低聲耳語:“商總,好像出事了。”
    商瑞墨滑動了一下新聞,橋央白挺著肚子穿著病號服的照片赫然映入眼簾。
    標題是“商氏夫婦感情不和致離婚!?香港灰姑娘欲引產泄憤!”
    商瑞墨的瞳孔驟然縮緊,狠狠地將平板電腦摔在會議桌上。
    正在做報告的海外部副部長被這一摔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的報告內容出了什麽問題,冷不防地出了一身汗:“商……商總,您對這個方案不滿意嗎?”
    “你們繼續吧。”
    商瑞墨疾步走出會議室,緊握著拳,連指節都發白了。
    偏偏這個時候,橋央白的電話來了。
    商瑞墨臉色劇變。
    “商總,那您忙,有事您隨時叫我。”文秘書是個識眼色的人,立即走開了。
    商瑞墨捏著手機,看著來電顯示上那個熟悉的名字,咬了咬牙,終於接通電話:“喂。”
    “在忙嗎?”
    “新聞上的照片,是怎麽回事?”
    “是前幾天在醫院被偷拍的。對不起,沒事先告訴你。”
    “到底怎麽回事!?”
    對麵沉默了一下,慢慢道:“孩子沒有了。”
    商瑞墨覺得“轟”地一聲,像是什麽東西在眼前炸開了一眼,他一字一句,火氣跟著一起向外竄:“是報複嗎?離婚了,所以沒有留下孩子的必要了,是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前期孕檢不是很理想,懷孕初期沒有察覺,服了很多對胎兒不好的藥,所以醫生建議我手術。對不起,我沒能守住他。”橋央白的聲音輕微地顫抖著。
    商瑞墨愣住。
    這個孩子存在的這幾個月,自己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昏迷著,公司和家事都被推給橋央白一個人。長期的勞累,擔驚受怕,忍著傷痛還要繼續工作的她是怎樣艱難走到這一步的,自己又有什麽資格發火呢?
    “是我不好,我昏了頭了。”商瑞墨深吸了一口氣,“你現在在哪兒?”
    “怎麽了?”
    “我過去,剛手術的話,還打算一個人硬撐嗎?你把地址發給我,我現在就過去。”
    想挽回,這輩子他很少有後悔的一刻,可是這次,他想挽回她。如果不是為時已晚的話,能不能回到從前,再給他一次修正過去的機會。
    “我現在在飛機上,我打算離開香港一段時間,帶著小石一起。”
    “你是真的,打算跟我一刀兩斷了,是嗎?”
    “這樣,對你我都好。”
    “我有話對你說。”商瑞墨垂著眼,低著聲音,“別走。”
    “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了,就算暫時走回到一起,我們之間的問題,還是不會解決的。這些你明白的,無論如何要痛苦的話,還是應該選擇那個時間更短的,不是嗎?”橋央白的聲音清清淡淡的,聽不出什麽起伏,“你想見小石的話,郵件聯係我吧,我會找時間帶他回香港的。”
    “央白。”商瑞墨隱忍著,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好了,我要起飛了,再見。”
    “橋央白!”
    可是回應商瑞墨的,就隻剩下一串串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