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隻道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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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生蠱!
    顧青青問“公子,當你侍女每月的月銀是多少啊?多久可以辭職,額,辭工,離開……”
    司容略一思索,道“這個問題有點複雜,也罷,你不是真正的奴婢,你想離去時跟我說便是了,月銀,你想要多少?”
    顧青青愕然,心想她自己其實也不懂啊,像青葉、立翁這樣體麵的侍從,明顯就像大戶人家的副小姐公子一樣,是主人的左膀右臂,肯定不缺銀子。像她這樣的,應該隻能做和樓裏負責打掃、洗衣這樣的粗活丫頭差不多的事。
    於是她道“要不你家給粗活丫頭多少月銀,便給我多少可好?”
    司容愣了愣,答“好。”
    此日起,顧青青成了公子司容的隨身侍女,但其實她過得有點糊塗,不知道自己算是個什麽樣的侍女。像青葉,她大多被公子外派做事,陪公子出門處理一些大事。而她常幹的事是端茶送水,洗衣做飯、幫公子換洗衣物等。按理說古代大家們的粗活丫頭一般被認為是比較髒的,不能近身伺候;近身伺候的人一般是不用生火洗碗這些的,像小碧,她就從來不親自幹這些。總而言之,顧青青也很迷糊,她什麽都得幹,因為竹屋常常隻有她一個人,活的像個操勞的農婦。
    顧青青是會燒火做飯的,隻是時常弄得滿臉黑不溜秋的,每每生一次火,每每都會如此。而且她燒的菜,往往有一股糊焦味,青菜會燒黃,鮮肉會燒黑,但每每吃飯時,她自己都會吃得津津有味。隻坐在對麵的司容,深深皺眉,不言不語挑了許久,才慢吞吞吃幾口。其餘時間都在盯著顧青青吃,然後搖搖頭,自顧自的喝茶。弄得顧青青很是不好意思。
    有一次,顧青青忍不住問“公子,要不,我們找個人來做飯吧?或者,我出去買些菜來我們吃?”
    司容搖搖頭“不必了”。
    顧青青默然。
    顧青青自認不是一個嬌氣的人,除了生火、做飯、燒菜,她還可以洗碗、洗衣,還可以下地種些花花草草,打理公子的曇花。哦,對了,相處久了,顧青青知道公子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司容。當時顧青青就感歎“真是人如其名,秀麗清新”。但說到在竹屋裏常幹的這些事,幹一天還好,天天如此,顧青青就有些絕望了。
    早上得早起做早餐,飯後洗碗。不過一會,得生火做午餐,午餐後洗碗。下午,去整理公子房間,整理並洗衣服,加上自己的衣服,偶爾還得洗個床單,曬個被子什麽的,等這些做完了,便又得生火做晚飯,晚飯後又是收拾洗碗,給公子燒水洗漱,燒水泡茶,盡管她不會泡茶。除這些之外,公子一回來,她還得像個稱職侍女一樣幫他取下鬥笠,取下披風等,甚至端洗腳水……遠遠不止於此。
    於是,堅持了三天後的顧青青忍不住問“公子,你不會隻有我一個侍女吧?”
    司容答“不是,還有其他人。”
    “為什麽不見其他人?每天這麽多事都是我幹啊?
    ”其他人不在這裏伺候?”
    ”那他們在哪裏伺候啊?‘
    ’有的在司宮,有的在其他居所……”
    “你又不在那裏待著,他們伺候個什麽勁?”
    “他們打掃房屋,避免染了灰塵,對了,竹屋今日你打掃了嗎?你三日都沒掃……”
    顧青青心裏崩潰,暗想“老娘都快趴下了,還打掃···”想到此,顧青青忽然想到了什麽。
    於是她問“公子,她們工錢多嗎?”
    “有些多,有些不多,可能大多會比你多一些……”
    “公子,我現在想離開,你把三天的工錢給我吧。”
    “你現在要離開?還不行。”
    “為什麽?”
    “我跟君亦辰有盟約,在盟約期內,你隻能待在我這邊。”
    “他把我賣給你當丫頭?”
    “差不多是這樣吧。”
    “他侵權了,我是我自己,我不屬於他,我也不是他侍女,他沒有權利賣我的。”
    “我不知,你自己去找他問,反正我跟他有約定,你在我這邊待著,我幫他做一些事情。”
    “你有那麽多侍從,為什麽要我幹活呀?還因此跟君亦辰換條件,不值當呀。”
    “你身上,有一半血是我的。我救的你,你給我幹些活也是應該的。”
    顧青青···························
    “那青葉姐姐不也是你的隨身侍女嗎?為什麽竹屋這些事她都不幹?”
    “你也是啊,你幹也沒有什麽錯?而且,她很忙。”
    “我是粗使丫頭,我很髒的,像服侍換衣,縫衣,伺候洗漱這些,都不應該我幹的。”
    “無妨,我不嫌棄你。”
    顧青青……
    因此,顧青青依舊每日很操勞,因為太累了,她越來越像個怨婦。關於自己的衣著,她已經懶得穿司容專屬侍女服了,因為青衣太容易髒。她現在每日隻穿自己裁的黑色便服,頭發隻隨意打一個辮子或者挽一個丸子頭,隨意插一隻木簪,臉不著脂粉,活脫脫一個鄉間農婦模樣,農婦還偶爾清閑收拾自己,她就絲毫不收拾。看得司容眉頭越皺越深,連連搖頭。
    關於司容,顧青青更煩了。她開始經常賴床,讓司容自己做早餐,做好了她就起來吃,沒有便算了,反正她睡覺也不會覺得餓。有時候太懶,她的碗也開始堆起來,一開始是司容回來之前連忙洗掉,後來越來越放肆,堆得司容看不下去了,開始動手幫她洗。還有要洗的衣服,她常常抱怨司容衣服換得太勤,開始堆著好多不洗,也弄得司容受不了了,最後幫她一起洗,或者幹脆取新衣穿。還有食材,現在常常是司容從外邊回來時順手帶回來的。甚至燒水,顧青青直接和司容共用洗腳水……。
    司容實在有點受不了了,於是找她談話
    “綠曇”
    “嗯,公子什麽事?”
    “今天我的洗浴水太少了。”
    “公子,將就一下,今天缸裏的水不多了。”
    “昨天我的洗腳水有點髒,你是不是洗過?”
    “我洗了我的臉,公子,洗臉的水拿來洗腳是合理的,這樣節約水資源。”
    “今早,又是我做早餐,午餐也是,晚餐也是。”
    “公子辛苦了,我今天早上不小心起晚了,午餐時洗的衣服太多了,晚餐時在收被子···”
    “今天,我的屋內沒打掃。”
    “公子,我太忙了,給忘記了。”
    “你最近都沒有洗碗。”
    “公子,我記性太差了。”
    “你最近一直沒有服侍我穿外服,都是我自己動手的,你知道外衫自己穿很容易皺的。”
    “公子,你忘啦,你有侍衛立翁,還有侍女青葉。”
    “你最近……”
    “公子,你最近胡子該剃了,我一直不明白你的的胡子為什麽都沒有剃不幹淨過,一直有淡淡的胡渣。”顧青青實在受不了,決定岔開話題。
    “我今早剛剃。”司容皺眉答道。
    “你刀工不太好,我幫你剃吧。”於是顧青青進去找刀片,躲過了司容的連環奪命問。等顧青青拿著刀片出來,司容也忘記了自己找顧青青究竟是因為什麽事了,隻安安靜靜等待顧青青給自己剃胡渣。
    顧青青剃胡子果然有一手,她先讓司容閉眼睛,並且不能亂動。然後自己搬來一個凳子坐在他麵前,一隻手扶著他一邊臉,避免他亂動,然後開時將臉湊過去仔仔細細剃了起來,濕熱的呼氣緩緩噴到司容嘴唇上,帶著一絲藥草香味,弄得司容都不敢呼吸,紅著臉,憋著氣等她剃完。不過她剃完後,的的確確連胡子渣都沒有了,司容頓時變成一位麵若丹玉的絕俏小生。說起來,司容其實也就19歲而已。
    此後竹屋裏,仍舊是顧青青經常起不來,司容自己做早飯;顧青青堆了好多東西,最後司容沒辦法幫她一起洗;顧青青懶得燒水,司容沒辦法,隻得跟她一起洗腳洗臉······
    顧青青自認也不是一個吃不了苦的人。但她對望江樓竹屋裏公子司容遞給她的藥真真是深惡痛絕。公子不知哪裏弄來的藥,不僅苦絕人寰,偏偏還臭氣熏天。偏偏這個藥,她還得每天喝。偏偏這個藥,司容也得喝,喝完還盯著她,不許她偷偷倒掉。
    第一次喝藥,顧青青入口即吐,公子叫人取來了蜜餞,皺著眉頭逼她喝完,再給她喂蜜餞,可顧青青還是忍不住嘩啦啦全吐了出來,公子吩咐人重新弄了一碗藥。
    第二次麵對黑糊糊的藥,顧青青道“公子,我們體內其實是有造血細胞的,不用天天喝藥,也可以生血。”
    “細胞是什麽?”
    “·······總之,我們可以自己生血的。”
    “你血太少了,而且我沒說不能生,喝藥生快點。”
    “生慢點沒關係的。”
    “有關係,你快點生血有力氣幹活”
    “公子,我喝這個會吐。”
    “無妨,吐了還有”
    “······”就這樣,顧青青黑著臉在司容的監督下喝了黑糊糊的藥,並且強迫自己不能吐出來。
    第三次喝藥,顧青青黑著個臉道“公子,你說什麽時候我們才能不喝這個藥了?‘’
    “我也不知道,等血生好了就可以不喝了吧?”
    “血什麽時候可以生好啊?”
    “不知道。”
    “我今天血已經生好了。”
    “還沒有的,裏麵是我的血,我能感受到它的生長速度。”
    “公子~”
    “嗯~”
    “我實在不想喝這個。”
    “不想多喝一碗的話,就快點喝。”
    ……
    就這樣,司容和顧青青迷迷糊糊過了很久。
    這些天,不知為何立翁和青葉出現在竹屋的頻率越來越高了,所以竹屋裏的事也見得多了一些。這日,司容,立翁,青葉一道出門,應當是外邊有什麽要緊事需要處理。經過外院時,立翁瞧著穿著個黑便衣,挽這個丸子頭的顧青青在曇花鋪裏拔草,他促狹之心頓起。於是在竹林裏,他故作高深的問青葉道“青葉,你可知我們竹屋現在有三大趣景?”
    “什麽?”
    ”你竟不知,來來來,小爺告訴你,這三大趣景分別是”綠曇扒菜,公子皺眉”,“綠曇剃須,公子憋氣”,“綠曇喝藥,公子督促”,怎麽樣?有趣不?”
    青葉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還不是因為綠曇那個臭丫頭事多,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敢拿這些出來調笑公子,青葉正欲出聲罵他。卻聽司容悠悠道“為什麽隻有這些?”說著竟然還歎了一口氣。
    立翁和青葉同時“啊?”了一聲,滿臉驚奇,公子這是?難道還有事麽?
    司容瞧他倆一眼道“明明我幫她幹了許多活,偏偏隻有她動作的成了趣景,我隻有皺眉,憋氣,督促的份。”
    青葉驚道“她還讓你幫他幹活?公子,她讓你幫她幹什麽了?”
    “做飯,洗衣,燒水,挑水,掃地,洗碗,買菜…”
    立翁,青葉皆驚呼“什麽?”
    “她老是拖著不幹,衣服堆一大堆,碗也堆一大堆,早上不起來做飯,也不服侍我穿衣服。不止如此,她茶還泡得稀巴爛,菜也炒得稀巴爛,她還懶得燒水,老讓我與她共用洗腳水…”
    青葉氣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立翁憋笑問道“公子,她怎麽敢這樣對你?你……您怎麽忍得過去的?”
    “我不知道,她還整天怨我,跟個怨婦潑婦一樣…罷了,青葉,你記得扣她工錢,一定別讓她多有錢,我才知道她一有錢她就喜歡出去瞎逛。”
    立翁終於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青葉黑著個臉道“公子,青葉以為,您應該換個侍女。”
    司容背起雙手往前走,一副悠閑自在模樣,理了理頭上的鬥笠,淡聲道“也無妨,我覺得也還好,不換了。”
    說完,還心情甚好的道“我們趕緊趕路吧,辰王可能會等久了。”後自顧自的往前走了去,仿佛剛才他不是在埋怨一個人,而是在炫耀什麽事一樣。
    青葉,立翁對視一眼,紛紛瞪大了眼睛,隻覺奇怪。誰都覺得奇怪,卻沒人意識到這奇怪之處其實是司容剛剛的話語裏帶了莫名的嗔氣,嗔中又帶著幾縷寵溺,輕飄飄的,連帶著人也輕飄起來。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