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錦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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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剛欲作無意義的鬥嘴,突然從林間傳來一道略顯青澀的聲音,“怎麽又是你們這兩個小鬼?”
林清淵被嚇了一跳,頓時寒毛乍起,迅速從地上撈起幾個小石子後,便如火燒屁股般連忙爬起。
順著聲音的源頭望去,那是一個陌生的身影。
林清淵緊皺眉頭,他從後者身上察覺到了很濃烈的冷意!
這種感覺他隻有在爹發大火的時候見過!
不對!這感覺還要更甚!
似乎是因為林清淵那副與嚴重年齡不符的謹慎模樣,又似乎是因為他不太正常的反應速度。
總之,突然出現的那位錦衣少年詫異一笑,帶著點點懷疑的目光不斷審視著他。
“你誰呀?”
相較林清淵,李生陽反應速度慢了半拍,當他瞅見看上去要比自己大不少的少年,當下便是有些發慫。隻能壯著膽子底氣不足的叫囂,小心翼翼的把錦衣少年看著。
錦衣少年看上去莫約十五六歲,身體勻稱適中,眉宇間依稀可見些許淩厲。麵貌雖說仍未完全長開,但也頗為秀氣,一雙紫色眸子此刻卻是帶著些許怨念,看得二人心頭泛冷。
他身著一襲深色錦衣,那衣裳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做著,看上去很是柔順,想必價格不菲。
錦衣少年沒有回答李生陽的問題,僅僅是冷冷瞥了他一眼。
兩人目光相撞,李生陽便是下意識退了半步,那少年的眼神就像那草原上馳騁多年的惡狼!銳利得讓人不敢直視!
“我想起來了!”
不過片刻工夫,林清淵便被這個眼神勾起了回憶,當下呼吸便是有些局促,沉聲說道:“記得我半年前和你說過的,我在海灘上遇到的那個怪人嗎?就是他!”
“你是說……單手一揮變出一條小木舟的那個?”
李生陽茫然,即旋又好像想到了什麽,有些恐慌,“霧草!你那個時候不是在編故事嗎?你可別拿我尋開心啊!”
林清淵將握石子的手背在後背,緊緊攥住,用此來克製著自己已經開始微微顫抖的雙腿。
不言,便是以表默認。
那是在他們發現這個秘密基地的一個月後。
他當時正準備去還醫書,途中便是單獨遇到了此人。
那時的錦衣少年也是這副模樣、這副行頭,獨自站在海邊涯岸處遠眺,喃喃自語。
起初,林清淵還以為他是想不開,準備自尋短見,就連忙開口勸阻。
然後,錦衣少年就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幾乎讓林清淵終生難忘。
睥睨、嫌棄、憐憫、鄙夷、譏諷……似乎都被那一眼包涵,那就像是……
高位者在看草廁裏的蛆!
隨後他隻見著錦衣少年袖袍輕揮,就跟變戲法似的,一條小木舟瞬間便憑空出現。
再之後少年也懶得再搭理他,徑直走上木舟,頃刻間便不見了蹤影!
那日若不是那一眼深深刺痛他的心,他恐怕都會認為那隻是一場幻境罷了。
後來他便與李生陽悄悄說了此事,然而後者還笑話了他數天來著。
“真晦氣!”
好似想通了些事,錦衣少年暗自嘀咕一聲,瞬間對二人沒了興趣,眼神不在咄咄逼人。
可還不待他們鬆口氣,錦衣少年突然以左腳輕踢地麵,踢出數顆大大小小的碎石。
碎石激射而去,直奔二人麵門!
林清淵瞳孔猛縮,他可是一直盯著少年的動靜!瞧見來勢洶洶的碎石,他迅速鎮定下來,毫不猶豫的猛然抬臂,將手中的石子盡數丟出,隨後迅速轉身蹲下抱頭。
“啪!啪!啪!啪!哎喲!”
林清淵練過針灸,準心不差,他丟出的石子在空中不斷與錦衣少年踢來的碎石發生碰撞。
隻可惜惜他的氣力不夠,也就隻能做到減緩一點力度罷了。剩餘的多數碎石砸在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李生陽身上,痛得他一陣慘叫。
林清淵也未能幸免,他倒吸一口冷氣,捂著屁股和腰子,想要掙紮著站起。卻發現雙腿全然已經不受控製,止不住的亂顫。
好不容易轉過身,發現錦衣少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他方才徹底鬆了口氣。一時間又有些欲哭無淚,癱在地上嘀咕道,“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啊,神出鬼沒的?!”
不遠處,李生陽更是整個人蜷曲在地上,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
過了好了會兒才堪堪緩過神來,還不忘嘴貧兩句:“你這家夥…要躲你咋不告訴我一聲啊~…以後背詩文你別想從我這過了!”
李生陽強撐著慢慢翻了個身,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對著林清淵顫顫巍巍伸出右手。剛想開口,卻突然間又像是察覺到了什麽,連忙罷了罷手,意示他趕緊走。
瞅見李生陽的手勢,本就是驚弓之鳥的林清淵連忙閉眼裝死。
可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什麽動靜。
正當他滿心疑惑,想要詢問之時,一股濃烈的騷味毫無征兆充斥著他的口鼻!
林清淵不可思議的抬頭睜眼看向李生陽。隻見後者一臉生無可戀,雙手萬念俱灰的捂住襠部,而那股騷味的源頭正是來自那裏……
“我先回去了,有事的話等過幾天,咱們開學再聊。”
林清淵強忍著笑意,顫顫巍巍爬起走出野草堆,隻留下李生陽一人在風中淩亂……
————
出了秘密基地,林清淵已然沒了睡意。
因此,他也並不準備回家,而是在鬼使神差下,朝著白爺爺那座無名藥鋪走去。
不為別的,就是單單去散散心。
再度來到鋪子,這裏已然熱鬧至極。數名孩童在大槐樹下嬉戲打鬧,玩得不亦悅乎。目光越過他們,另一邊,白爺爺此時正和李四在藥鋪門口下棋。
林清淵目力不錯,尚能望見棋盤之上的局勢。
隻是他不通棋道,也不知道下到了何種地步,隻知棋子雜亂無章,洋洋灑灑占滿了地界。
但見二人下子如飛,想來應該還在布局吧。
再瞧瞧正在對弈的人,林清淵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掐滅心中的好奇心,毫不猶豫的選擇坐在槐樹下,不去打擾他們。
畢竟這李四的神秘性,在他心中可是絲毫不亞於那個錦衣少年,他還是不要靠近的好。
可就是因為他這個無意中的動作,頓時老人嘴角微翹,手中的白子偏移了落點。
“不對。”
李四下意識攥緊手中的剩子,目視棋盤上自送大勢的白子,話語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
“哦?”
老人似笑非笑的再落一子,卻是嚇得李四雙眉倒豎。
後者猛然站起,怒喝出聲,“不可!”
一股無形的波動隨著李四的話語傾撒而出,震得那棵老槐樹都發出簌簌聲響,可槐樹底下的那群孩童和林清淵卻自若惘然般,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二人身前的諸多棋子也是被震得散亂不堪,沒了棋局,李四的心神也逐漸從中拔了出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頗為失意道,“還是無法徹底代入進去嗎?”
即旋他又想起老人最後下下的那一子,那張靜雅臉上那常年冰冷的表情開始有了變化,動容道。
“先生何來的信心?”
老人笑而未答,而是輕輕將右手手心翻轉了過來。
刹那間,諸多散亂棋子突然騰空而起,按照先前偏移的軌跡再度歸位。
老人攤開手掌,意示李四繼續落子。
李四強提起一份精氣神,雙指顫抖的撚起一枚黑子,繼續落在棋盤某處。
……
而這一邊,林清淵絲毫沒有發現他們的異樣,反而倚靠著大槐樹的樹幹,回味著剛剛錦衣少年帶來的壓迫感。
可還不過半炷香的時間,他便被一陣嘈雜聲拉回了現實,定睛一看,原來是那群小孩起了爭執。
林清淵散漫的伸了個懶腰,顯然對這些絲毫不感興趣,剛起身一半,人群之中便有個孩子偷偷摸摸摸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他身旁笑眯眯道,“清淵哥!”
“是你啊,霍至,你們在吵什麽呢?”
林清淵身形頓了頓,再度坐了回來,此人他認識。霍至,比他還要小三歲,是他家鄰居,這個招呼他不得不打。
“王吉說,太陽是這世界上最膩害的東西!然後有人覺得月亮才是最膩害的,然後他們就吵起來了。”
霍至指著人群中一通亂點,稚氣十足的闡述著事實。再加上因為之前調皮摔掉了兩顆門牙,那聲音,聽得林清淵一陣想笑,他隻好順水推舟問道,“那你覺得呢?”
“我?我也覺得是太陽膩害一點,太陽多好啊,就高高的掛在天上,啥也不用幹!對吧,清淵哥!”
霍至雙手插著腰興奮道,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盯著他看,似乎急需得到肯定。
林清淵啞然,不假思索便將他的回答否定掉,“我覺得都不對,你想啊,不管是月亮還是太陽,他們都是被拘束著的,每天在天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交替,一點都不自由,甚至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有什麽厲害的呀?”
霍至小臉憋的通紅,猶豫數秒,似乎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剛想和小夥伴們分享這個道理卻又被他叫住。
“霍至啊,這種話就不要和他們說了。”
林清淵停頓一下,扯扯嘴角,卻是難得有些臉紅。略微思慮一二,便換了種說法,在霍至不解的眼神中繼續開口,“因為……這隻是清淵哥自己的見解,又不能說我絕對是對的,待會別因為這點小事讓你們吵起來了。”
“……而且太陽和月亮能夠高掛在天上,自然有他們各自的厲害之處,你們喜歡他們、覺得他們厲害無可厚非,沒什麽不好的。至於你們拿他們作比較……又不在一個層麵之上,各有長短,這怎麽比?”
“不過是相較其他而言,有些地方不夠厲害而已,這又有什麽關係?”
“有人喜歡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