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桃之夭夭 番一 梵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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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從未見過如此相似的眸子。
從我了卻凡塵那一遭,我便一直在尋找她。
我沒想過我會那麽在意一個人,可當我用幻境看到那往事,我知道這是我的錯,是我過於偏執。
要了這江山,卻錯過了她。
晚上我又夢到了她,夢中的她,一如我認識的她,那樣純粹又不失顏色,就像她喜歡的桃花。
我為她在這魔界種了一片又一片的桃花林,隻因為這是我欠下的承諾。
魔界萬物不生,我卻執意而為,仍舊無一株開花。
我想,我會等到她開花的。
這些年來,我渡過忘川河,去過三生石,這二十七步忘川河,五十九步三生石依舊沒有她,我一直在忘川河邊等著,看著那些來來往往喝下孟婆湯的人。
他們的喜怒哀樂我全然清楚,直到那日我感受到了她的一絲遊魂,那遊魂無前塵,也無來生,我想等她此次歸來我帶她回魔界也好。
她淺笑著踏過忘川,我立即跟了上去,可那絲遊魂卻入了人道。
我找了許久,最後才找到了她的去處,不過是鳳族帝姬曆劫的一個犧牲品罷了。
聽聞天族小殿下有一枚玉佩,可以收人魂魄,我去了九重天,可瞧見她的那刻我便不想離去,桃花林下匆匆一眼,她寫下她喚作桃夭。
她不會說話,也不喜我靠近,可我卻著了魔般的描摹著她的臉頰。
我沒有醉,可我卻醉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而我便是那淇華。
她是天族殿下,自是有顆七竅玲瓏心,她自然看得出我想要她的玉佩,初次見麵我便如此無禮,無意中落下了九日醉,九日往生之夢,不知道她能夢幾層,若不是聽到來人,恐怕我會生出帶走她的心思,思慮如此,我沒成想,我竟然對凡塵那一遭有如此深的顧慮。
我以為那不過是自己的過錯,彌補了便可全了我的心意,算對了一切,偏偏算錯了我會對她上心,可終究我是彌補不起的。
我這人平素不會與他人相處,我是魔界至高無上的魔尊,見慣了阿諛奉承,聽多了違心話,自然殺戮在我眼前什麽也不算數。
從離開九重天,我便回了魔界,去了九幽,我冷眼瞧著鐵鏈束縛著的男子,“天族小殿下的確有一枚玉佩,她都不知能儲人靈魄,你又如何知曉?”
我的聲音不高,卻仔細的讓他聽到了,因為我瞧見他抬起的腦袋,還有輕蔑的笑意。
他是我父君關在水牢裏的人,我不知道他是何來曆,我隻知道父君隕滅時便與我說,此人應當嚴加看守,否則六界皆會大亂,我向來不喜戰亂,若是開罪天族,不過生靈塗炭罷了。
雖說如今天界手握大權,我雖是魔界可卻要接受天族的條條框框,我自然學不來。
魔族性子本就散漫,自然多了幾分灑脫,這幾分灑脫我也不願意約束他人,族人與其他五界的小打小鬧自是從未停止,可這並不代表我可以放鬆他們。
“尊上不去試一下又如何知道不能?”我瞧著清楚他眼睛裏的噬血,那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我,似乎纏在我的身上,我往後退了一步,依舊冷眼瞧著他。
“好,那我就信你一次。”我也不曉得我為何如此執著,甚至做出這種不符合我風格的事情,我向來不是聽他人對我指手畫腳,如今在她的這件事上,我似乎失去了本心。
我如是想著,一瓶九日醉已經見底。
2
我下凡還是去找了那人。
我原本是想等著他氣數已盡的那日在收會魂魄,我穩下心神捏手算了一卦,卦相極凶,思索萬千,索性魔界無事我便下凡尋了他去。
這事說來也是奇怪,我掛在樹梢上,目光剛好能瞧到那人,我溜進去扣上他的脈搏,他似乎是染上了風寒,如果皇家祭祖那夜他掉落湖中,怕是命已經沒了,那鳳族的帝姬又要如何曆劫,除非命數已變。
我仔細想了許久,還是打算插手這件事,若我不插手,否則這一絲遊魂也將魂飛魄散。
那夜,我幻化成他的模樣去了寺廟的樹林,自然我也瞧見了那帝姬,不知道為什麽,從一開始見到她,我便覺得此人不是她,氣死人的毛病似乎和天族的小殿下更為相似。
我抿著嘴角,冷冷的瞧著她濕漉漉的樣子,還是不忍心拋下她不管,帶著她去了一個山洞,她卻悠哉悠哉的吃著糕點,我看著她渾身濕透卻又不在意的樣子,故意放低了自己的聲音,悶聲讓她脫了衣服。
我對上她的眸子,她先是一愣,然後才緩緩把衣物脫了。
許是她太久沒有說話,聲音有些啞,不過一句話,之後並不同我講話,連同我的猜測一並否決。
這一整個晚上,我自然沒有睡好,天剛亮,思慮她家人會來尋她,我便也離開了。
第二夜,我自然知曉她會來找我,我原本是可以不去的,不過我還是去了,聽著她軟軟的聲音,還有腰上那玉佩,我確定她便是那日桃花林中的女子。
她很是生氣,可卻要做出冷靜的樣子,也著實苦了她了,然而她竟然還想不讓我插手這件事,可笑。
她的可笑直接葬送了她和司綏的命,他們先是被土匪抓了,而後又被賣給了玲瓏閣,當然這玲瓏閣不是什麽好地方,而不巧的是,司綏受傷了,他背後有很深一道傷口,可他卻忍著沒吭一聲,反而一直照顧著她。
看到這裏,我的心竟然有些毛毛的,我不知道為何我有這樣的感覺,可還是入了司綏的肉體把她救了出來。
我告訴她司綏命不久矣,可我從沒想過她會用禁術去救他。
等我趕來的時候,她的氣息很是微弱,我看著她胳膊上劃破的傷痕,心上一陣憐惜,她這種人永遠傷人傷己。
我給她喂下了凝神藥,見她清醒了過來,然後慢慢出了閣子,朝著將軍府走去,我就這樣跟在她身後,瞧著她的離開。
過了幾日,等著司綏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便去了妖界,妖界妖君大婚,我自然不能不去捧場。
可我又碰上了天族的小殿下,她在湖邊仔細的摩挲著一枚玉佩,那玉佩是多年前虞喜在九幽尋來,然後親自打製的,這事我是知曉的,可她如何能得到呢?
我思慮如此,便見她將將摔到湖裏,我伸手挽訣,及時拉住了她,可還是忍不住出口故意說她法術不行,因為她這個樣子的確和我記憶裏的君惜很像。
我不知道她找虞喜什麽事情,但還是告訴了她虞喜子時會來此處練功。
可在殿上瞧見她時,我卻躲著我,我不自覺的喝多了。
3
我從未見過如此傻的人。
我醒來時天已經黑了,我想起她同我講的話,於是我出了閣子尋了過去,隻見她口吐鮮血縮成一團,然後塞給我一張紙,“別讓天門找到我。”
瞧她這樣子,怕是讓天門擔心,她拉著我的衣角,可一對上那眸子,我瞬間軟下了心。
我想她估計不知道麵前她求的人是我,如果知曉那她怕是要離我好遠,我是這麽想著,然後她便醒了過來。
她顯然沒有想過醒來便對上了我,我依舊是嘲諷,可我每每對上她的眸子,卻總是歎息。
她對他人永遠都超過對她自己的好,我終究遞過了熬夜煉製的藥丸,這藥丸都是上好的補品,可她竟然要收起給別人用。
這丫頭永遠都會辜負別人的好心,我卻讓她把藥吞了進去。
我想她還是怕被天門尋來,看到這副樣子,她伸手把衣領提了提,想遮擋脖子上的傷痕,我的眼神自然也瞧了個分毫。
我是故意說報恩這件事的,其實我並非有如此的斤斤計較,話裏多了一絲玩笑,她卻把玉佩取下來遞給了我。
我聽著她說的話,心裏一點點沉入湖水,不知道為何總覺得如果拿了這玉佩我和她這輩子似乎都沒有了交集。
可我還是收下了,我目送著她離開,這才去了人界。
如我所想,一切都發生的有條不紊,鳳族帝姬看透了人生,最後因為救下了司綏才歸了仙位,而那司綏卻還一直活著,他成為了一代名臣,輔佐皇帝開疆擴土。
他死的那日與我說,他能看得見我,也能看得見之前救他的人,他說這一輩子他活夠了,若是一輩子在一個器皿裏,他寧願魂飛魄散。
我沒有用那玉佩,我想盡辦法取來的,不過也無用武之地罷了。
他還說,那女子來找他了,與他說一切皆是一場夢。
一場夢嗎?
那我寧願做這樣的夢,寧願夢中有她在,這場夢能在久一點就好。
渾渾噩噩了許久,似乎終於有一個人闖入了我的世界,我想要惹怒她,想用一切辦法刺激她,可她卻總是高高在上的樣子,排斥一切她接觸過的人。
我卻妄圖要打開她的心扉,我想我終究是錯了吧,如她所說一場夢也罷,這場夢結束了,我所想所要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