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飄渺孤鴻影 番四 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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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3
我覺得我做錯了。
那日璿璣大婚,我親眼看著她換上嫁衣,鳳冠霞帔,蓋上紅方巾,我送了她一封信,信裏我隻寫了兩個字:無恙。偏偏她沒能在意。
帶走司羿的那日,她一襲嫁衣朝我奔來,她竟然為了司羿想要殺了我,那一刻若不是我擋住了她的短刀,怕她會下狠心殺了我。
她不認識了我,曾經我同她的一切,在她現在看來,全是令朝搗的鬼,她不忍心讓司羿死,可她卻狠心讓我死。
我依舊是冷笑,明明這一切是我想要的結果,如今我又在做甚?
那天我押下了司羿,他靠著天牢的一個角落,“如今可是你想要的?”
他都能瞧得分明,偏偏那傻丫頭不懂,他一臉頹廢,手裏拿著璿璣後來送給他的一個娃娃。
“這玩意你如今還拿在手裏?”
我冷聲問他,他卻隻是笑,“你說如果她知道了這一切還會和你走拿?魔尊和我說過,你是天上的神仙,既然已經是神了,何必摻和凡間種種?”
“害她跌落神壇的便是你口中那魔尊,可惜啊,你隻猜到了開頭,沒能猜透結局。”
我取出那九璃盞,周身通透,“司羿你知道寂家這麽多年都何一直保存著這東西?”
他似乎不願意聽我說話,一聲冷笑,“若二哥不想傷她,那便遵從你的內心,帶她離開,隻有離開她才能選擇遺忘。”
璿璣的性子慵懶,這些年我隨著她入了一百二十一會輪回,生老病死,人生六苦,她全部都體會過,如今這劫數如何能不過?
不然他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一個笑話,天大的笑話。
那日大殿上,我請她去處置司羿,我知道結局,也知道她接下來會做甚,可我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的確她離開的那麽決絕,她從沒正眼瞧我。
她隻是在恢複記憶後,淡淡開口向我請安,“天門殿下。”
她周身靈力充沛,我曉得她定然是過了這個劫數,我心裏的確放心了許多,可那並不是愧疚,而是因為我心裏有她。
我也不曉得從什麽時候開始,愛上了她,或許是多年前凡界曆劫時,她來瞧我,還是那次杏雨微風樓,她同司羿之間的曖昧,亦或者是她忘記我時,我心如死灰。
她離開那日,南蜀下了一場大雪,那場雪是她下的,她說司羿喜歡下雪天,所以她便為他下了一場。
她走後,我回了南蜀宮,見了令朝,他問我為何江山和美人不能皆得,我搖了搖頭,伸手給了他一株忘憂草,“這草可以讓你忘記你記憶深處的人,凡人聞聞便可,像這神仙得吃了煉製的藥丸才行。”
“那你如今也要忘記她了?”
我以前同他說過,此番之後同她定然不在相見,當時隻道怕她難受,可轉身離去時我才是那個最難受的。
“自然不可能,她忘記那邊忘記了,而我卻要用各種方法一定得到她。”我當時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自信,可這麽些年來看,我想終有一天她會愛上我的。
我把兵符交出,便回了天上,依舊當那個天門大殿下。
剛回往生閣那半年,我沒日沒夜的處理各種公文,偶爾去往西天聽佛學,日子便也一天天的過去。
那日我在忘川河邊遇到了璿璣,之前便聽阿朱說璿璣在幽冥司,知道她管理著幽冥。
我遠遠的便瞧見了她,隻見她坐在河邊,打撈著一些幽魂,那模樣同之前一樣,聲音卻也嘶啞了許多。
“為何不久久離去?”她同幽魂說著話,那幽魂是個女子,坐在她身邊,沉默不語。
“若是你能等到他,一早便等到了,何不同三七要碗孟婆湯,喝了前塵盡忘便好。”
我瞧著璿璣的模樣,臉上全無血色,苦著一張臉,之前我怕她身體吃不消,悄悄賄賂了三七,讓她給璿璣換著法子補充身體,甚至加了些藥膳,偶爾還會度給她些靈力,這些她都是不知道的。
“可是我不想忘記,主人有沒有什麽忘不掉的人?”那小丫頭垂著眸子,眸子一閃一閃的直直的看上了璿璣。
“有,”她點了點頭,後麵又接了一句話,“不過不忘記能怎麽辦,我同他雲泥之別。”
“我同那人也是,所以我想著能等等他。”
“那你等了多長時間了?”
“不知道,隻知道等了好久好久。”
璿璣替她仔細梳妝,“若你覺得能等到那便等著吧。”
那小姑娘瞧著璿璣離去的背影,伸手拉住了她的衣服,“主人你說一碗孟婆湯能忘記前塵?”
璿璣笑了笑,“可能會有辦法吧。”
我最後一次見璿璣,便是她下凡尋司羿時,這是司命告訴我的,司命去求了璿璣,借了她的九璃盞。
司命宮裏,向來有一股濃重的酒味,不曉得她又是喝了幾斤,她點著了九璃盞,每一次催動術法,皆是暗了下去。
我點上熏香,把窗戶撐開,她才朝著我笑了笑,“原是殿下,本司有禮了。”
她像模像樣的行了個禮,瞧著她喝醉的模樣,顛顛撞撞的模樣,我還是不忍心讓她趴在地上。
“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何必執著,”她沒吭聲,我繼續說,“不日久歌便要下凡曆劫,若是你有心便去尋他吧。”
她卻搖頭,“不去了,已經跟了他兩世了,如今見麵不識,去了又如何?”
“你去幽冥司了?”
“去了。”
“你想用它作甚?”
“單純的想找回同他初識的記憶。”
我替她蓋好被子,“你如今是在自欺欺人吧,你拿九璃盞難道不是為了救那個凡人?”
從桃夭回了九重天,司命便日日同她廝混,我也摸清了司命這人的性子,關於她,我還是了解一些。
聽說有一世,有個凡人救了她一命,本就無傷大雅,可她卻花費了許多時間,為了這愧疚之情,想要讓這人活下來。
她自己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可偏生要自己去努力。
我想過勸她放棄,可她每次都笑著和我說,“沒關係。”
我轉身離開的一瞬間,她拉住了我的衣袖,“她下凡去找那凡人去了,可能她還沒忘記過往,若你有心,還請你邁出那一步。”
以前司命便說過,若你心中放不下時,便讓她離開,等她離開了久些,你還放不下那你便追上去,用盡一切辦法找回她;若她不回來,強求也沒有用。
那日她淋著雨,隻見司羿遞給了她傘,我想她似乎是想通了,可當我再去幽冥司時,她已經睡了過去。
沒人知道她要睡多久,她想要睡多久。
就這樣,五百年我等著她。
這五百年我過的有些隨心,準確的說是故意讓自己處在輿論的高峰位。
父君替我又尋了神農氏和青丘的帝姬,我都想著辦法拒絕,甚至無所不用其極,連著和幾位神女勾搭。
這不父君替我安排了如此盛大的相親,來的神女們,一個個庸脂俗粉,連著桃夭都嫌棄我。
“聽說父君替你尋了兩門婚事,你想著辦法把她們拒絕,你說父君如果知道你現在在這裏喝茶會怎麽想?”
找你桃夭懷孕了,加上梵淇華護著,越發的對我猖狂了許多,本想要父君會對我的婚事放鬆警惕,誰知道事越發得抓緊了。
“剛剛見過父君了?”我起身把她扶在桌旁,生怕她有什麽閃失。
“這是自然,父君可說你什麽時候會天界?”
我不過是隨口一問,桃夭卻歎了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淇華,我們本就不打算摻和這五界,想著回我那羅雲山。”
“地方倒是不錯,若是父君強求,我會開口替你求情。”
“那我可就謝過哥哥了。”我攔過她的腦袋,“傻丫頭,你去幫我盯著司命吧,我可真怕她生出什麽麻煩事。”
“那你還讓她用你這身皮去和那些姑娘們聊天?”
“無奈之舉。”我聳了聳肩。
“不過你聽說了沒,幽冥司的冥司從五百年前就睡了,到如今都沒有醒。”
她那小表情直勾勾的看著我,想來她已經知道實情了,我一手搭著我在梨花木,從袖口取出那尊九璃盞,“我送了一封禮帖,不曉得會不會來。”
“還有阿哥不知道的事,不過也別說我沒告訴你方法,女孩子啊,是最好哄的,如果她沒忘記你,你便死纏爛打,如果忘了你,那越發好了。”
“怎麽個好法?”
“更加死纏爛打啊,或者說你們在凡間的婚帖啊,總而言之各種能纏她的法子。”
“那不就是無賴嗎??”
“總比你什麽都不做的強,不然我哥怎麽能娶上我這嫂嫂。”我穩住心神,不過聽著她這聲嫂嫂,我心底裏一陣開心。
所以才有了壽宴上,我的無禮之舉。
可這丫頭,偏生是個悶葫蘆,想要悄悄的溜回了幽冥司,我自然是跟了上去,不然她或許又要睡個幾百年了,“丫頭,四海八荒皆知道本殿下要娶你,如今你可是抵不賴的。”
她抬眼怯生生的瞧著我,“若是我想抵賴怎麽辦?”
“那我便把你放在我的往生殿裏,一步也出不去。”
她輕聲笑了笑,我趁她不注意,直接把她打橫抱在了懷裏,不顧她的反對,“左右都是要嫁入我往生殿的,何苦煩心?”
她氣呼呼的瞧上我,撅著嘴不同我講話,可我曉得,在她心裏,還有我的存在。
如今隻願煙火盛世,安得太平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