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她的婚事,不過是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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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家不仁!她抄了滿門嫁權臣!
    這姓吳的說思念了她三年?可她對他分明毫無印象。
    “我與你素不相識,聽不懂你在胡說什麽。”
    薑樂妍掂量著棍棒朝他緩緩走近,語氣漠然,“我隻知道你尾隨了我一路,分明就是個登徒子。”
    “我隻是想偷偷多看你幾眼而已。”吳公子可不想挨一頓暴打,迅速解釋道,“你可還記得,三年前你在郊外救過三個誤入陷阱的少年!那天還下著雨,你與你母親路過時聽到了求救聲,便冒著雨把坑裏的幾個人拉上來,一身衣裳都被泥水給弄髒了。”
    薑樂妍微微一怔,“你是他們當中的一個?”
    三年前的確有他說的這麽一回事,那還是初春的時候,母親與她去郊外是為了采集藥材,春季雨水無常,不過她們對那片區域很熟悉,即便下雨也知道該去哪裏躲避。
    那天她和母親在躲雨的路上聽到了呼救聲,順著聲音找了過去,就看見三個倒黴蛋掉在了獵人布置的陷阱裏。
    她當時覺得稀奇,山中獵戶的陷阱是針對動物的,陷阱上方通常以樹藤和幹草掩蓋,與正常的山路十分違和,按理說,隻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結果竟然掉了三個人進去。
    是三個人都蠢到一起去了嗎?
    笑歸笑,人還是要救的,母親和她拿樹藤編成了粗繩,合力將坑裏的人一個一個拉了上來,而後將他們帶到了附近的破廟躲雨。
    那陷阱底下有許多荊棘,少年們身上都被刮了些傷痕,她和母親負責給他們上藥,銀杉和仆人們則是在廟裏生火煮粥。
    期間她問起三人為何會都掉進陷阱裏,其中一名黃衣少年便指著黑年少年罵道“都怪他!是他把我們騙進去的!害人精。”
    他一邊罵著一邊道出了原委,原來是那黑衣少年為了捉弄兩個同伴,在陷阱上方和周圍加了許多綠草,讓人不容易看出破綻,這一招還真就讓他們掉了進去,原本隻是個惡作劇,可誰也沒想到會忽然下雨,黑衣少年著急忙慌地要拉他們上來,卻因為陷阱周圍的泥土被雨水浸濕,讓他腳下一滑也跌進了陷阱裏。
    還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另一名白衣少年也附和著黃衣少年,“方才雨水都淹到膝蓋處了,若不是今日碰見夫人和小姐搭救,我們都不知道會是個什麽下場!”
    他說著,狠狠地瞪著黑衣少年,“你這家夥長得難看就罷了,心眼還這麽不老實!我回去後定要把這事告訴夫子,讓他狠狠教訓你!”
    黑衣少年頂著灰頭土臉,麵臨同伴們的指責竟選擇了沉默不言。
    她看出了那少年的落寞,下意識覺得他大概不是其他倆人說的那麽壞。
    母親也很適時地出聲打圓場,“好了好了,現在可不是吵架的時候,你們快把脫下來的外衣拿去烘一烘,我已經為你們處理好了傷口,粥也快熟了,等會兒再一人喝一碗薑湯,免得凍著。”
    “多謝這位夫人。”
    “不知夫人如何稱呼?我們改日定要登門拜謝。”
    黃衣少年與白衣少年表現得十分客套,與母親時不時地搭著話,反觀那黑衣少年,倒像是一個被孤立的人獨自靜靜地坐在角落裏,等其他人開始吃粥的時候他也沒有任何動作。
    她看著有些不忍心,便打了一碗粥端過去給他。
    “你也別坐在這生悶氣了,畢竟是你先捉弄了他們,還把他們弄得一身傷痕,他們難免要說你幾句,朋友之間打打鬧鬧是常有的事,以後還是要一起玩的,不必太往心裏去了。”
    她說話時,瞥見他的額頭上也有兩處細小的傷痕,便下意識想用手帕幫他清洗一番傷口,哪知她才抬起手,就被他製止了——
    “不用了,謝謝。”
    “你額頭上也碰傷了兩處,你難道沒感覺嗎?你這臉也太髒了,你要是不習慣別人幫你擦,那你自己來吧。”
    她把帕子塞到了他手上,可他卻沒拿來擦臉,隻低著頭小聲道了一句“他們說得對,我就是長得難看,你要是看了我的真麵目,肯定也會嘲笑我。”
    她一聽這話便有些好奇了,“能有多難看?給我瞅瞅。”
    他臉上全是泥巴,髒兮兮的,她壓根看不出他長什麽樣子,不過他露出來的那雙眼睛確實有些小……
    “你還是別看了,否則你一定不願意跟我說話。”黑衣少年別過了頭,似乎鐵了心的不想洗臉。
    見他如此固執,她自然也不好強迫他,隻能好意勸說他,“我從來不隨便嘲笑別人,即使長得不好看又怎麽了?出門在外交朋友,應該注重對方的人品而非相貌,隻要你心眼不壞,總會有人喜歡你的。”
    她這話一出,黑衣少年似乎有些動容,回過頭來看她,“真會有人喜歡我嗎?除了我爹娘之外,我到現在就沒遇見過真心喜歡我的人,尤其是我的同窗們,他們都笑我是歪瓜裂棗,我心裏不痛快。”
    他說著,瞥了一眼坐在火堆邊吃粥的兩個少年,“他們倆之前慫恿我逃了夫子的課,被夫子發現之後就串通一氣說是我帶的頭,夫子信了他們的話打了我三十下手心,我不服氣,所以我設法把他們騙到陷阱裏,想讓他們跟我認錯,求我拉他們上去,卻沒想到……”
    聽著少年的解釋,她不禁有些同情他的遭遇。
    “那這的確怪不得你,不過你這心態有些不大好,得改一改,旁人嫌棄你也就罷了,可別妄自菲薄。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有自己的價值,沒有誰生來就招人討厭,將來的日子還長呢,你總會遇見那麽幾個真心和你來往的人,別太氣餒了。”
    她說著,將手裏的粥朝他遞了遞,“吃點吧。”
    這一回他沒再拒絕,接過了她手裏的粥,抬眼看她時,眸子裏似乎亮閃閃的,“多謝小姐……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名字?將來若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你。”
    “醫者仁心,舉手之勞而已,你不必太放在心上。我姓薑,名樂妍。”
    “是哪三個字?能不能比劃一下給我看看?”
    “就是這個薑……”
    思緒回到現實,薑樂妍望著眼前的吳公子,他的眉眼與三年前的那個黑衣少年似乎能重疊在一起。
    原來,他們還真的早就相識了。
    自打三年前的萍水相逢之後,她就沒再見過這個人,或者應該說,停留在她印象裏的隻是那個灰頭土臉的黑衣少年,而不是吳家的公子。
    畢竟當年他沒有露出真麵目,要不是今日他提起往事,她壓根就不會再想起來了。
    “看你的神色,應該是記起來了吧?”
    吳公子朝她扯出一個笑容,“現在你明白當年我為何不願在你麵前露臉了吧?我知道自己的模樣不好看,難得有一個女孩願意坐下來同我說話,我不敢露出真容,是怕你反感,三年前我的父親還不是尚書大人,那兩個被我捉弄的公子門第不比我差,所以他們罵我,我就由著他們罵了。”
    “薑小姐,我一直都記著你說的話,旁人可以瞧不起我,但我自己不能瞧不起自己啊,這幾年我用功讀書,學業比之前好了不少,我的同窗們吃喝嫖賭,我可從來都不去,我自認為品德還是比他們好的,這樣是否可以彌補我容貌上的不足?”
    薑樂妍放下了手裏的棍棒,臉色依舊平淡,“如果你想感謝我,可以當麵跟我說,何必要做尾隨我這種事情?正經人可不會像你這麽幹。”
    “因為……我還沒準備好要如何出現在你麵前。”
    吳公子低下了頭,“如果我說,我從三年前就對你念念不忘了,你相信麽?回去之後我就讓人打聽了你的身份,當我得知你和晉王府世子已經訂婚時,心中萬般失落無奈,我知道自己大概是沒有機會了,論家世論品貌,我都贏不了樾世子。”
    “可是後來,我聽說樾世子移情別戀了你的二妹,和你取消了婚約,我一邊感慨著他沒福氣,一邊又有些慶幸,我覺得我大概是又有機會了,可我萬萬沒想到,你父親竟然又把你許配給了端王世子!你可知那時我有多不甘心嗎?”
    “你和樾世子好歹是郎才女貌,站在一起看著也賞心悅目,可是那端王府的銳世子肥頭大耳,腰如水桶!他的模樣連我都不如,且他還風流成性,克死了三個妻子,如他這樣的人怎能與你相配!我真是氣憤極了,可我卻不知該如何幫助你,好在老天有眼,他竟然失蹤了,他這麽長時間杳無音訊隻怕是回不來了,父親告訴我,你與銳世子的婚事沒戲了,我若是想娶你……他可以幫我跟你父親爭取。”
    吳公子說到此處,語氣有些激動,“薑小姐,我做夢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能夠跟你議婚,這樣的福氣終於也輪到我了,你我兩家的家世,也能稱得上是門當戶對了,你若是願意跟我在一起,我此生絕不負你!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不光是我能對你好,我們吳家也能為你們薑家帶來許多好處!你不妨考慮考慮?”
    薑樂妍見他說得情真意切,便追問了一句,“你們吳家能給我們薑家帶來什麽好處?”
    這個問題是她相當好奇的,薑垣可不會透露給他,她且試試看能不能從吳公子嘴裏套出話來。
    而吳公子聽她這麽問,隻以為她真打算考慮了,“雖然我們二人的父親品級相同,可我們吳家有一層外戚的身份在,陛下寵愛的淑妃是我姨母,淑妃娘娘的地位僅次於皇後娘娘和薛貴妃,在陛下麵前還是很說得上話的。”
    吳公子說話時,還不忘關注著周遭的動靜,確認沒有閑雜人等接近,這才又小聲說道“令兄文武雙全,是個頗有前途的青年,他如今官居六品已經超越了許多的同齡人了,但沒有人會嫌自己升得快是不是?朝廷當下正是用人之際,如令兄這樣的人才,六品還是有些委屈他了。”
    吳公子說到這,見薑樂妍依舊麵無表情,一時也摸不準她心裏在想什麽。
    而下一刻,薑樂妍便繼續發問了,“所以吳公子,你們是想?”
    吳公子連忙接上話,“我姨母與兵部那邊十分熟絡,等過完年便尋個機會,把薑公子提拔上來,他將來的前途可是一片光明。當然了,這事得咱們兩家成了親家之後才能辦,畢竟也是需要費一些心思的。”
    薑樂妍不語,心中卻是冷笑一聲。
    原來如此。
    難怪薑垣這次不把目光放在王侯將相家了,王侯將相雖說聽上去十分體麵,但手上有沒有實權還真不好說,有些王侯空有名頭,卻沒有半點職權。
    她的父親雖然十分注重臉麵,但更注重的應該是實際利益,就拿晉王府和端王府來說,他們在財富上麵或許可以支持薑家不少,但若是想要他們幫助薑啟軒快速升職,他們恐怕也是辦不到的。
    但吳家可以借著淑妃的手辦到,放眼各國,後宮與前朝都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許多時候有著外戚的身份,會比皇親過得還要自在許多。
    就比如薛離洛能夠毫無顧忌地欺負到上官樾的頭上,哪怕是路過的時候抽上官樾一鞭子,隻要找個合適的理由糊弄過去,上官樾都不能當麵朝他發作。
    在薑垣的眼裏,她的婚事不過是他拿來協助薑啟軒上位的籌碼。
    “薑小姐?”
    吳公子見薑樂妍沉默不語,隻以為她還在衡量著得失,他略一思索,又道,“我記得你還有個幼弟,他今年才十三歲,這年紀是有些小了,若是能叫他用功讀書勤加練武,等過幾年他長大了……”
    “怎麽,你們吳家要把他也捧上仕途嗎?”薑樂妍淡漠地打斷他的話。
    “隻要你想,我是可以盡力為你去辦的。我自知容顏不能與你匹配,總要在其他地方補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