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毒在本侯身上,總比在你身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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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家不仁!她抄了滿門嫁權臣!
    她將薛離洛的衣物褪了半邊,拆掉染血的紗布,重新為他上藥。
    薛離洛見她的眉頭始終不曾舒展,便抬起右手,微涼的指腹輕撫她的眉間。
    薑樂妍手上的動作略微一頓,而後緩緩展平了眉頭,繼續默不作聲地替他包紮。
    “這就對了,你不蹙眉的樣子可好看多了。”
    薛離洛有意打破沉靜的氛圍,便朝薑樂妍揚了揚唇角,“本侯此刻已經沒事了,你不必板著一個苦瓜臉,本侯想看你的笑顏。”
    “侯爺倒是樂觀。”薑樂妍哪裏笑得出來,薛離洛不想看她蹙眉,她便盡量維持著平靜的神色,替他包紮嚴實後給他將衣裳穿好。
    “這兒沒有換洗的衣物,我去叫無痕立即買兩件新的裏衣來。”
    薑樂妍曉得薛離洛素來愛幹淨,被血染髒的衣物穿著必定不舒坦,便趕緊去了屋外。
    無痕一直在外守著,見薑樂妍開了門,當即詢問薛離洛的狀況。
    “侯爺已恢複清醒的意識,可他肩上的傷口裂了,弄髒了衣裳,我替他換了藥,你快去給他買換洗的衣物來。”
    她才吩咐完無痕,在邊上等了許久的銀杉湊上來說道“小姐,無痕方才說您不讓人進去打擾,所以奴婢就去廚房燉了當歸生薑羊肉湯……”
    “好極了,快去打一碗過來。”薑樂妍連忙接過話,“侯爺雖然已經無大礙,但他失了血,這湯給他喝正好。”
    為了關注薛離洛的脈象變化,她方才一直守在他的身旁,竟忘了吩咐手下人去給他燉些補湯,好在銀杉跟著她的時間長了,辦事機靈,不必她吩咐就知道該準備補湯了。
    薛離洛在床上靜坐著,因著失血後又遭受了一番頭痛折磨,此刻已唇無血色。
    薑樂妍再次進屋時,手中正端著銀杉燉的羊肉湯。
    薛離洛聞到了湯香味,見她走近,便問了一句“給本侯端來了什麽好吃的?”
    “銀杉燉的當歸生薑羊肉湯。”
    薛離洛一聽是羊肉湯,便有些不樂意喝了,“隻有這個湯麽?”
    “這湯挺好喝的,侯爺嚐嚐就知道了。”
    “可本侯不喜歡吃羊肉。”
    他從小便覺得羊肉有些許怪味,無論是用何種方式烹飪,他都不喜。
    薑樂妍知道他素來挑食,隻能勸說他道“這湯是補氣血的,侯爺如今是傷員,飲食方麵就得仔細一些,此湯喝了是對你有好處的,你就克服一下吧。”
    薛離洛聽著她的柔聲細語,還真有些不忍拒絕了。
    “既然是你的一番好意,那本侯就算是再不喜歡吃羊肉,也得給你麵子。”
    薛離洛朝她勾了勾唇角,正要伸手去端湯,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又收回了手,“可是本侯這會兒有些沒力氣了,樂妍你就辛苦一番,喂本侯喝湯可好?”
    薑樂妍聽著他這話,有些半信半疑。
    喝個湯都沒力氣……他如今竟虛弱成這樣了麽?
    她原本想問他是不是在忽悠她,可抬眼看見他蒼白的臉色與唇色,質疑的話到了口中又說不出來了。
    若是他真的無力,卻要麵對她的猜疑,他心中多半會不好受,畢竟他也是因著她才會如此虛弱……
    罷了,不過就是喂個湯而已。
    於是乎,薑樂妍端起了藥碗,舀了一勺羊肉湯,見湯上直冒熱氣,便吹了吹,再遞到了薛離洛唇邊。
    薛離洛喝下湯,趁著薑樂妍再次低頭時,眼底掠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這一回受傷,倒是換來她更多的耐心與容忍了。
    “本侯已經多年未嚐過羊肉味了。”薛離洛悠悠道,“從小就覺得這東西不好吃,不過……加了當歸和生薑之後,那股怪味倒是不明顯了。”
    “侯爺若是能接受這味道,我便把食譜寫下來,侯爺回府之後叫廚子燉給您喝。”
    薛離洛一聽這話,鳳眸微微眯起,“難道接下來這幾日你不準備照顧本侯了麽?這麽快就想將本侯趕回自己府裏去,樂妍你未免也太無情了些。”
    “侯爺可別誤解了我的意思。你是為我受的傷,按理說我的確應該每日為你把脈換藥,可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侯爺你並不是個閑人,難道你能夠一連幾天都待在這藥鋪裏,不回侯府去處理你的事務嗎?”
    “本侯都這般虛弱了,休養幾天又有何妨?陛下那邊,最近並無要緊事交給本侯,本侯去他麵前告發了端王,那麽調查以及捉拿端王一事,本侯便不能明著再參與了。陛下一向多疑,已經將此事交給了他的親信去核實,本侯隻需暗中推波助瀾。”
    提及端王,薛離洛的語氣都涼了幾分,“本侯今日受傷一事得記在他的頭上,本侯總要讓他明白,與我作對會是何種下場。”
    “從遇襲到此刻,我都沒能抽出時間來問侯爺一句,您是如何知道我有危險的?”
    “本侯不是叫人給你傳了話,讓你這兩日盡量不要出門麽?誰知你還是不聽勸,畫眉不會忤逆你的命令,可她不放心你,便叫人來侯府告知了本侯。你放心,她還是你的人,若不是擔心你的安全,她是不會向本侯泄露你的任何行動的,也多虧了她的傳達,否則本侯都不能及時趕到。”
    薛離洛說到此處,話語中隱約帶著幾分責怪,“你就非得去見你那個頑固不化的舅父嗎?晚幾天去見他又有何妨?本侯看他那個樣子就來氣,尤其是他說的那些混賬話,若不是你在場,本侯真想給他點顏色看看。”
    “是我不對,侯爺該怪我,但您還是不必罵舅父了。他就是那樣嫉惡如仇的性子,隻要是行為不端或是名聲不好的人,他都討厭。”
    薑樂妍輕歎了一聲,繼續給薛離洛喂湯,“他最憎恨我父親,也埋怨我母親,所以連帶著不喜歡我,他覺得我在尚書府裏耳濡目染了這麽些年,品性多多少少會受到我父親的影響,他不願認我也是情理之中的,可他就算把我罵得再難聽,在我有危險時,不也出手相助了麽?就憑這點,我也不能出言頂撞他。”
    “你不頂撞他,本侯自然會幫你罵他。你以為像他那樣快人快語會是什麽好事嗎?”
    薛離洛冷哼了一聲,“他如今不過四品,對著本侯大呼小叫都不眨眼的,本侯也就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不去記他的仇,若是哪天戰事吃緊,你外公衛元帥又被外派出去,你舅父在皇城內沒了靠山,再去得罪了比他品級更高的人,一旦對方心胸狹隘,可就有他苦頭吃的了。”
    薑樂妍不語。
    薛離洛這話的確是有道理的。
    舅父那性格一看就是個直腸子,罵的人一個比一個品級高,其實無論是薑垣還是薛離洛,都不是他一個四品武官該明目張膽去罵的人。
    好在,如今舅父還有外公能替他撐腰,且他自身功夫也不弱,不會輕易被人暗算。
    “多謝侯爺不計較舅父的失禮。”
    薑樂妍還是決定替衛明舟求個情,“他對侯爺亦有偏見,但以他的能耐,除了呈口舌之快,也不能把侯爺怎麽著,所以我希望侯爺今後也不必與他計較,就算我不在場,您也別像您先前說的那樣,真把他打個滿地找牙,行麽?”
    薛離洛見薑樂妍眉眼間帶著幾分懇求的意味,不禁輕挑了一下眉頭,“本侯不跟他計較也成,接下來這兩天,本侯還要在這藥鋪裏養傷,你得記得來照料本侯,可別把我撇在這兒不管了。”
    “那是自然。”薑樂妍欣然應允,“我自然得把侯爺的傷勢放在心上,有我在,總能讓你康複得更快一些。”
    “那就好。”
    薛離洛望著她,唇角揚起一抹極淺的弧度,“放心吧,就算下回你舅父再說些以下犯上的話,本侯也不揍他,最多就是冷嘲熱諷他幾句。”
    “那我便替舅父謝過侯爺了。”
    聊完了衛明舟,薑樂妍終於開口詢問薛離洛中毒之事。
    “侯爺體內的奇毒究竟是怎麽回事?竟然能厲害到把飛鏢上的毒素吞噬了,我學醫十餘年也從未見過這樣的症狀,不知侯爺能否為我解惑?”
    薑樂妍此話一出,薛離洛竟陷入了沉默。
    薑樂妍知道他有難言之隱,便說出了自己的打算,“醫術這門學問是無止境的,我知道以我如今的能耐或許不能幫侯爺解毒,但我的醫術總是會越發精湛,說不定哪天真能解決了侯爺的困擾,侯爺把病因告訴我,多一個人幫你不是更好嗎?”
    “本侯的體內,養了一隻毒蛛。”薛離洛緩緩說道,“它的個頭比米粒還要小,可它的毒性卻比這世間千百種毒物還要毒,它每個月都會躁動一次,隻要它出現躁動,我便會渾身發冷,頭疼欲裂,需調動體內的真氣來壓製它。”
    他沒有說的是,壓製毒蛛過後,他便會流失八成的內力,到次日才能恢複正常,而在他流失內力的這段期間,隨便來個身手不差的武者就能將他擊敗,甚至要了他的性命。
    “毒蛛……”薑樂妍滿麵詫異,“侯爺體內為何會有這種東西?”
    “為了強大自身,需忍常人所不能忍受之痛。”
    薛離洛的語氣毫無波瀾,“本侯年少時經脈受損,習武天賦受限,不能練得上乘武功,做不了高手對本侯而言比死還難受,本侯不願做身手平庸的普通人,我身為獨子,總該撐起薛家的門楣,所以必須借著這毒蛛的力量重塑經脈。”
    薑樂妍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又追問道“難道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把它取出來嗎?它常常這樣躁動,豈不是常年都得受它折磨?”
    “這毒物一旦進入體內,就再也出不來了,且用它也極其危險,若是練不好功夫壓製不住它,就會經脈俱損,七竅流血而死。”
    薛離洛頓了頓,又道,“不過這東西雖然常常令人倍受煎熬,倒也並非全無好處,就比如這次受傷,那暗器上的毒素想必也不一般,卻還是比不上這毒蛛的毒性,隻要毒素被吞噬,本侯就不會有性命之憂,端王那個混賬大概做夢也想不到,他下的毒根本不能擊垮本侯。”
    “本侯不會受任何人的威脅,無論明槍還是暗箭,隨便他放馬過來,即便是讓他毒到了本侯又如何?承受一番痛苦之後,本侯還是那個輕狂恣意的安慶侯。所以當本侯知道暗器有毒的那一刻,倒是覺得有幾分慶幸,這毒在本侯身上總比在你身上好,你若中毒,倒是真的會有些棘手了。”
    薑樂妍有些怔然地望著他,這一刻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毒在他身上,總比在她身上好?這人就一點都不心疼他自己的身子嗎?
    她看著他頭疼欲裂、渾身發顫的模樣,她都覺得心中難受極了。
    她早就知道他性格輕狂,卻沒想到他竟然驕傲到這個份上,經脈受損、習武天賦受限便強行改變天賦,絲毫不懼怕這其中的巨大風險。
    這毒蛛若是用不好,會連命都丟了,若換做尋常人必定不敢冒著這樣的險,說不定就接受了自己功夫平庸的命運。
    “就算無法習武,以侯爺的能力,做個頂好的文臣也未嚐不可。”
    “書自然得讀,但習武是更不能鬆懈的事,若不能成為絕頂高手,這安慶侯的位置恐怕都坐不上。”
    薛離洛說著,伸手撫上薑樂妍的麵容,“況且,若是沒有這身本領,又怎麽能護住自己心儀的女子呢?本侯絕不後悔曾經的決定,即便這一生都要受毒蛛困擾也無妨,反正本侯已經習慣了。”
    薑樂妍仍然不習慣被他摸著臉,可聽著他的話,卻沒避開他的手。
    “侯爺現在還年輕,體格強健,所以能承受,可要是過個二三十年,體格比不得青年時好,隻怕那時會難以承受了……”
    “能風光半生也值了。”薛離洛雲淡風輕地應了一句,見薑樂妍眉眼間似有愁緒,心下頓時愉悅。
    “樂妍是心疼本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