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衛將軍是頭倔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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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不仁!她抄了滿門嫁權臣!
“皇孫於年初開始習武,與其說他是習武,倒不如說是搗亂,他在校場時常偷懶耍滑,近日還拿彈弓石子幹擾將士們的練習,我手下的副尉求他收手,他非但不聽,還把人當成馬騎在胯下!”
衛明舟語氣憤然,“皇孫把人扣在東宮裏供他取樂,我作為那名副尉的頂頭上司,豈能無動於衷?我自然是得過來要人,再對皇孫好言勸諫,他若下次還要這樣亂來,我定要將他的惡劣行為上報陛下。”
薑樂妍聽他這般說,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舅父你可曾想過,你若將此事上報到陛下那兒,即便陛下願意處理,皇孫頂多就是挨一頓罵,畢竟他還年幼,可你之後要麵臨的麻煩恐怕就數不清了。”
衛明舟自然考慮過後果。
皇帝日理萬機,教導皇孫一事,向來是由皇後與太子負責,皇帝隻會偶爾過問。
因著太子妃當年難產,皇孫自打生下來便體弱,所以皇後在他習武方麵抓得不嚴,即便他偶爾突發奇想捉弄一下將士們,皇後也是心知肚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皇孫有錯,皇後縱容,多數人也不敢吭聲,即便受了欺負,也隻能把氣往肚子裏咽。
皇後母子自然不會在皇帝麵前講述皇孫的頑劣,皇帝一旦從旁人口中得知了那些事,責罵了皇孫,那麽告狀之人必然被皇後與太子記恨。
他知道他不該自找麻煩,可當手下的人受了委屈,他便覺得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武將乃是錚錚鐵骨,馳騁沙場的硬漢子,寧可受傷流血也不願受辱,如今卻要被一個黃口小兒肆意捉弄,當成馬騎在胯下被一群宮人恥笑,這實在是——
太荒謬了!
他來找皇孫放過他的手下時,那小子還一臉倨傲地看著他,朝他冷哼“要我放人也行,正好這匹馬累了,該換一匹了,你看起來倒是高大,就由你來替他吧,馱著我去花園裏轉幾圈。”
他心中怒極,卻不好發作,隻能以盡量平穩的聲線回應皇孫。
“皇孫殿下,末將不是馬,末將乃是衛元帥手下副將衛明舟,末將還要忙著回去操練將士,可抽不出時間來供您取樂。”
他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搬出家世是唯一能讓他免於受辱的法子。
果然,皇孫身邊的宮女見他自報了家門,連忙湊近皇孫的耳畔說話。
他耳力敏銳,自然聽見了那宮女的話,大致意思便是眼前人是功臣之子,殿下至少留幾分麵子。
皇孫聽過之後,果然不要他當馬騎了,卻也不願放人,他隻能選擇與其理論,後果便是惹惱了皇孫,皇孫罰了他的手下十個板子,罰他在禦花園長跪三個時辰,理由是以下犯上。
“世事本就有許多的不公平,若是所有人都選擇緘默不語,隻會助長惡人的氣焰。”
衛明舟沉聲道,“你們與我不是一路人,自然不會理解我的想法,我也不需要你們的認同,你們走吧。當然了,你們若閑著無事,想站在這裏陪我吹冷風的話,請便。”
薑樂妍正要接話,卻察覺到手腕一緊。
下一刻,薛離洛拉著她直接走開了。
“阿洛,我話還沒說完呢。”
二人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薑樂妍頓住了腳步,不願再繼續往前走。
薛離洛轉頭看她,“你……還想……幫……”
“我是想幫他。”薑樂妍搶過話,“此事的確不是他的錯,隻是他處理的方式有些不太聰明罷了,說實在的,他當真是個很好的頂頭上司,生在軍營中的將士們,大概都很希望擁有一個這樣的上司。”
“可他……對你的……態度……”
“他對我態度不善,這不是咱們早該預料到的事嗎?他若是對我和顏悅色,那才奇怪呢。”
薑樂妍朝薛離洛淡淡一笑,“阿洛你說話不方便,就盡量少說幾句吧,不管怎樣,能幫他的時候,我還是得盡量幫一幫,你忘了麽,上回我差點被端王的人抓走,舅父看見了,二話沒說便出手救我,他嘴上說著不認我這個外甥女,可他在行動上卻不是這樣,所以……”
“罷了。”薛離洛道,“問……無痕……他可以…………一些……關於……皇孫的事。”
薑樂妍莞爾一笑,轉頭將不遠處的無痕和銀杉招上前來。
“無痕,關於皇孫的事兒你知道多少?跟我詳細說說。”
……
太醫院藥房內,李佑之正在翻閱醫書,忽聽宮女敲響了房門。
“李院使這會兒可有空?薑大小姐找您,想問問您這兒有沒有霓裳草。”
李佑之聞言,抬起了頭,“請薑大小姐進來。”
他的話音落下,房門吱呀一聲開了,薑樂妍的身影從外頭走了進來。
“今日又打擾李聖手了。李聖手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聽著薑樂妍的問候,李佑之淡淡地應了一句,“小傷而已,早就好了。”
上次和薛離洛在藏書閣後邊動手,他不是對手,被薛離洛打得身上留下了好幾處淤青,雖然及時上藥了,可依舊還未全好,淤青的地方若是磕著碰著還是會疼。
而這些他自然是不會跟薑樂妍說的。
“方才聽宮人說,你要找霓裳草?”
薑樂妍點了點頭,“不錯,銀杉的嘴巴磕傷了,我原本想著,經過禦花園要是有看見霓裳草,就拔兩根下來給她吃,可惜逛了一圈沒找著,隻能來太醫院問了。”
他自然明白在李佑之麵前提薛離洛有些不太合適,便將薛離洛受傷改為銀杉受傷。
李佑之自然沒有多想,轉身走到了一處櫃子前,“禦花園裏確實有霓裳草,和鳶尾花種在一起,得走向南麵才能看見。不過薑大小姐既然來了,還是從這藥房裏拿吧,曬幹之後的效果更好。”
李佑之說著,已經從抽屜裏取出了兩株曬幹的霓裳草交給薑樂妍。
“多謝李聖手。”
薑樂妍接過了霓裳草,“我剛才的確沒有經過禦花園南麵,從貴妃宮裏出來的那個方向,應該是禦花園的西麵,我原本也想多找一會兒,卻看見我舅父衛將軍被罰跪在鯉魚池邊,我隻能停下腳步,去詢問他原因。”
李佑之聽聞此話,麵上浮現一絲疑惑,“衛將軍為何會被罰跪在禦花園內?”
若是旁人被罰跪,他肯定懶得多嘴一問,可他從年少起便聽說過衛元帥的豐功偉績,即便衛元帥如今年老,那些英勇事跡也還是被人廣為流傳,而衛元帥的長子衛明舟也是頗為正直的人。
他自認為多年以來行得正坐得端,那麽對於同樣作風端正的人,自然也會有幾分欣賞。
“李聖手對於衛元帥父子二人的印象如何?”
“對於他們,我自然是抱著敬佩與欣賞的。”
李佑之直言道,“隻是我平日裏並沒有機會與他們結識,衛元帥因著早年身上落下許多傷病,大多時間幾乎都是待在府邸裏不出門,而他的長子衛將軍平日裏忙著操練將士,我隻在宮廷宴會上見過他幾回,卻也說不上話。”
他雖然欣賞衛明舟,他的性格卻不是會主動去與人結交的,他交朋友都是隨緣分。
“那麽如果我告訴李聖手,如今衛將軍遇上了一個麻煩,你或許可以幫他解決,且對你來說隻是舉手之勞,你願不願意幫他這個忙?”
薑樂妍輕挑了一下眉頭,“正所謂君子惜君子,如果說有個合適的契機,可以讓你們因此結識,那麽李聖手今後又能多個說得上話的朋友了。”
李佑之聞言,不禁更加好奇,“衛將軍究竟遇上了什麽麻煩?為何你會說我幫他隻是舉手之勞呢?”
“你是皇後娘娘提拔上來的人,東宮那邊對你想必也挺信任的吧?”
薑樂妍緩緩說道,“衛將軍為了給手下的人出頭,得罪了皇孫殿下,皇孫殿下年幼,性子有些頑劣,便罰了他在禦花園的鯉魚池畔長跪三個時辰,如今這個時節,不到傍晚就會冷風呼嘯,在池子邊隻會更冷,跪三個時辰就算腿不麻,人恐怕也要給風吹傻了。”
“關於皇孫殿下的情況,我打聽到了一些,因著太子妃當年的不幸,皇孫殿下生下來便有些體弱,從小到大都是湯藥不離口的,他時常都不願意吃藥,埋怨藥太苦,身邊的宮人們隻能不斷的對他好言相勸,勸他吃個藥比什麽活都難幹,生怕伺候不周到,便會被皇後娘娘責罰。”
“李聖手應當也知道皇後娘娘平日裏有多麽寵慣皇孫殿下吧?若想幫助衛將軍,求皇後娘娘未必有用,得皇孫殿下自己願意鬆口才行。”
李佑之接過了話“皇孫殿下吃的幾味藥都十分苦,其中有一味是補脾健胃的藥丸,尤其苦澀,此藥他每天都得吃。”
“以太醫們的能耐,想讓藥不那麽苦,且不損害藥本身的效果,其實不難,我們當初和太子殿下提過這個建議,卻被太子殿下否決了,他認為皇孫殿下固然體弱,卻也不能不曆練,若是連吃個苦藥都做不到,將來如何能成大器?”
“話雖如此,可皇孫畢竟還年幼,無需對他太苛刻。我幼時也很怕苦,母親為了讓我吃藥,在藥丸外頭裹了一層棗泥,咬下去時苦甜參半,苦味也就相對淡了一些,這對於不喜歡吃苦藥的孩子來說,是個不錯的法子。”
薑樂妍頓了頓,道,“李聖手你隻需要把最苦的那一味藥稍作更改就好,你送藥去給皇孫殿下的時候,可以和他這麽說……”
……
東宮庭院內,身著蔚藍色錦衣的男童手持一把木劍,正百無聊賴地刺著眼前的一尊稻草人。
最近師父教了他一些劍的招式,而他年紀尚小不能用真兵器,宮人們便給他做了一把假兵器,拿在手上也有些許分量。
“皇孫殿下,您可以歇息了。”
身後響起了太監的聲音,“李聖手過來給您送藥了,您該吃藥了。”
“唉,又得吃藥了。”
皇孫的小臉擰成了一團,有些不悅地扔掉了手裏的木劍,轉頭看向了前邊不遠處朝他走來的人。
平時都是宮女送藥過來,今天李聖手居然親自來了?
該不會是宮女發現了他悄悄把藥丸吐掉,轉頭就去李聖手那邊告狀,李聖手這才會過來監督他?
想到這一點,皇孫的小臉頓時擰得更厲害了。
“殿下這是怎麽了?藥都還沒開始喝呢,臉就苦成這個模樣。”
李佑之有些好笑地走上前來,將手中的托盤放在了桌子上。
皇孫見李佑之並未開口訓斥自己,心中鬆了一口氣,而後走到了他的跟前,瞅了一眼托盤上的藥。
眼前那盤黑乎乎的藥丸總共有五顆,每顆都有小指甲蓋那麽大,這是他吃的所有藥中最難吃的一種。
每每吃到這種藥,他都很想吐掉,隻因這藥的苦味十分持久,他都選在了飯後服藥,否則到了吃飯的時候,吃什麽嘴裏都沒味了。
李佑之在旁邊盯著,他知道今天肯定是不能悄悄把藥吐了,隻能暗自歎了一口氣,伸手拿起一粒藥丸放進了嘴裏。
而當藥丸入口的那一瞬間,他愣住了。
他的舌尖嚐到了一絲甜味……這還是他平時吃的藥嗎?
他下意識抬頭看李佑之,卻見李佑之輕咳了一聲,“皇孫殿下,微臣知道此藥很苦,可太子殿下說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皇孫年紀雖小,腦瓜子卻機靈,一聽李佑之的話,便知道藥丸裹糖衣的事不能說出來了。
畢竟他的父親吩咐過太醫們,不必改良他的藥,如今李聖手偷偷幫他改了,他可不能聲張,否則以後又得吃回從前的藥。
於是他麻利地把盤子裏的五顆藥丸吃下去,又喝下了藥汁。
“李聖手,我剛才練木劍有些累了,你陪我走走吧。其他人不必跟著。”
皇孫說著,拉起李佑之的袖子便走。
把宮人們甩開了一些距離,他這才嘿嘿笑道“李聖手,謝謝你啊,你今後都可以給我做剛才那樣的藥丸嗎?”
“微臣自然是可以給您做的,不過殿下謝錯人了。”李佑之低下頭,朝皇孫笑道,“您應該謝的人,是衛將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