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變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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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天地!
南苑地牢是鎮南王在幾十年前請一位高人、也就是嚴希的師父所設計的,每個關押重犯的單間密牢後,都有一間不為人知的隔室,窄長且僅能容納兩三人。
“我們在這兒,他們真的不會察覺?”方顏進入隔室後便開始四下張望,口裏問著曦禾,聲音還刻意壓低了。柳名歡武功可不弱,應該很容易發現她們所在的吧?
曦禾點頭“郡主放心,王爺曾親自試驗過,密牢裏的人絕對不會發覺異常。”她做了個‘請’的姿勢將方顏請到一個小方格子處,又說道“郡主請看,這裏便能將外頭情形看個一清二楚。”
方顏定睛一看,果然見到那落雪蜷縮在地上,不禁大驚“曦禾,以柳名歡的聰明,他一定會發現我們在這裏!”就是她這個不懂武功的人,也絕對會四下觀察一番吧?
“郡主莫慌,雖然從此處向密牢看去十分清楚,但身在密牢中,此處卻隻是一麵普通的牆壁而已。”曦禾見狀忙寬她的心“王爺行事縝密,是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疏漏的。”
聞言方顏又有點不好意思,她能想到的事情,鎮南王哪兒能想不到呢?卻是她杞人憂天、兀自賣弄了。再想想那日在密牢裏與落雪說話,她也曾打量了密牢,的確是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的。
她輕咳一聲道“幸好出醜也隻在曦禾你麵前,你可不許笑我。”那就跟她以前世界裏的汽車玻璃差不多了,但嚴希的師父還能從外麵偽裝成牆壁的樣子,實在是讓她覺得不可思議,就不知道嚴希繼承這些絕活兒沒有。
不過嚴希就算繼承了,他也不會教給她吧?她暗暗覺得好笑。
“屬下不敢。”曦禾澄清了句,接著便將隔室內唯一一張椅子搬上前去,方便方顏坐下觀看。
方顏坐了下來,見密牢裏仍然沒有動靜,不由得喃喃地道“你說,柳名歡他今晚真的會來嗎?”
她心裏挺不是滋味兒,白天才透露的消息,他就有這麽急?不管怎麽說,她也對他好了這麽久,對他像對待易碎的玻璃一樣小心翼翼,他總得念著她的好吧?
方顏糾結的想著,但一想到那郡主曾經跟他之間的恩怨,又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沒了信心。就算他不仇視她,大概也很難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畢竟他現在的樣子可是‘她’造成的。
落雪一出現,她真的懷疑自己為何還要堅持等他一個答案了。她應該喜歡誰,都不能喜歡柳家的人,免得他們表麵喜歡其實是為了報複然後她下半輩子就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不過……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呐……
“既是唐樂親口下的命令,柳名歡不會置之不理。”曦禾肯定地答道。
方顏更加皺緊了眉“你不是說他們效忠的都是皇上?”
“風雨樓的確是效忠皇上沒錯,但柳名歡應該還是會聽唐樂的。他畢竟是風雨樓的人,若連樓主命令都不聽,他這殺手也做到頭了。”曦禾目光一斂,已見地牢被突破,眼睛頓時深邃起來。
方顏一直盯著落雪,此刻便也瞧見了。她心裏一片黯然——他還是來了。
柳名歡的劍身淌著血,垂在身側微泛寒光。他一步步走向落雪,稍稍掃視了下密牢內情形,眉頭驟然蹙緊。但不知他是察覺了什麽,卻也依然往前走去彎腰將落雪抱了起來。
方顏眼睛一眯,微微握緊了放在扶手邊的雙拳。
柳名歡察覺落雪被封住了穴道,便伸手解開她的穴道。是以下一刻,得到自由的落雪拚命搖頭,張著嘴卻是發不出聲音,隻能一個勁的將柳名歡往密牢外推去,雙眼懇切似乎在暗示著什麽。
“傻瓜,她都暗示得如此明顯了——此行不成功反而有危險,莫非你還要堅持不成?”方顏忍不住將心裏話說了出來,看著一向麵癱的柳名歡有了另外的表情,且是在另一個女人麵前,她就沒辦法覺得愉悅。
曦禾側目看了她一眼,又飛快地將視線調開了“行動之前,柳名歡就必然想到此行凶多吉少了,不過他即使是死,也依然毫無選擇。”
所以基本上來說,郡主的考驗是注定失敗、也是沒有作用的。一個合格的殺手,心中絕對不會有任何的私人感情,隻能聽從組織的命令。郡主認為柳名歡是為了落雪,但依她看來這柳名歡卻是不為任何人——他是非這麽做不可。
唐樂絕對不會允許他風雨樓裏的殺手,喜歡著一個人。如果柳名歡和落雪真是兩情相悅,那唐樂要麽殺了柳名歡,要麽殺了落雪,二者必然有其一,以免壞了風雨樓的規矩。
方顏暗暗生氣,既氣柳名歡的不知好歹,也氣自己的一廂情願。但事已至此,她唯有靜觀其變,等待最終的結局出現。
密牢裏,落雪已經跪了下來,不停的哭著搖頭,滿眼的後悔。她大概在後悔不該如此冒失行刺鎮南王吧,不過也是,可以說她此舉害了不少人。
柳名歡倒是不為所動,一直靜靜的看著她哭,也不著急將落雪帶走了。
突然,落雪像是想到什麽似的,雙手急急的在腰間摸索,終於摸到方顏還給她的那隻蚱蜢了。她攸地直起腰板,右手將那蚱蜢舉起來給柳名歡看,左手則豎起了三根手指。她的眼淚撲簌撲簌往下落著,哀求之意不言而明。
“這……是何意?”方顏有些看不明白了,似自問又似問曦禾道。她勉強能明白落雪是想用蚱蜢勸說柳名歡離開,想當然這蚱蜢裏必定有一個故事,不過她不明白落雪豎起三根手指是什麽意思——莫非,又是一個關於‘三根手指’的故事?
她輕哼了一聲,故事還真多。
曦禾心裏也是不解,暫時便沒答話,繼續看著密牢裏的情形。隻見柳名歡伸手拿過了那蚱蜢,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後,突然緊緊握在了手中。當他傾斜手掌微微露出縫隙時,便隻見碎屑自他掌中滑出,同時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屬下明白了。”曦禾突地憶起那日在縣衙門口的張老實夫婦,便心中有數了“郡主,當日柳名歡不是在縣衙門口看見王秀梅脖子上這蚱蜢,才暗示郡主幫張老實夫婦的麽?屬下猜想,必定是持有這蚱蜢的人可以要求柳名歡做一件事情。而落雪豎起三根手指,必定是說這是她手中的第三隻蚱蜢,要求柳名歡做第三件事。”
“原來如此。”方顏也恍然大悟,隨即看著密牢內驚呆不已的落雪,低語道“因為落雪早已將這蚱蜢送給了王秀梅,而柳名歡當初確實看在蚱蜢的份上幫了張老實夫婦。所以柳名歡現在毀了這第三隻蚱蜢,意思是說……這隻蚱蜢已經失效了。”
密牢內,落雪從驚呆中回過神來,不停的後退不願讓柳名歡帶走她。柳名歡沒經過什麽考慮的點了她穴道,迅速將她抱起,往密牢外走去。
方顏黯然,心道他果然選擇了帶落雪走,而他絲毫不怕他性命有虞,莫非他如此確定她會幫他?
“曦禾,我們走吧。爹想必已經在外頭等著了,爹知道我會出手,所以……我就去吧。”她站了起來,強迫自己收拾好心情,轉身朝外走去。
曦禾猶豫了一下,仍然是跟了上去“是,郡主。”王爺的確是知道郡主會出手,但王爺也壓根沒將柳名歡和落雪放在眼裏,畢竟此去他們也是死路一條。王爺隻不過是……想討好女兒罷了。
方顏帶著曦禾匆匆趕到鎮南王的所在地,果然見到抱著柳名歡的落雪已經被重重包圍住了。方顏再一次感覺到自己心中對柳名歡懷裏女子的介意,不由得掐了自己一把,又告誡自己穩定心神。畢竟此一別,日後再無相見之日了。
“爹……”她剛一開口,便見鎮南王大手一揮,阻止了她繼續往下說。
鎮南王站了起來,威嚴的掃視一圈後,沉聲說道“柳名歡,這個女子是朝廷欽犯,本王要將她帶回京城交給皇上處置。隻要你放下懷裏女子,你依舊是郡主的貼身侍衛,本王不會對你如何。今日之事,本王權當沒有看見。”
方顏訝然,之前鎮南王可不是這麽說的啊,怎麽突然變卦了?之前鎮南王可是非常篤定地說——隻要柳名歡露出狐狸尾巴,他就一定要將柳名歡碎屍萬段的。雖然她那會兒跟曦禾一致認為這是說給她聽的。何況,落雪怎麽成了朝廷欽犯了?還要帶去見皇帝?
她轉頭看向柳名歡,卻見他依舊抱著落雪沒有動,不過他眼裏是明顯有了一絲猶疑。
空氣流轉,氣氛不減緊張。方顏思忖良久,總覺得鎮南王此舉必然有因,看來她今天就算跟鎮南王杠上,也是放不走柳名歡和落雪二人的了。更何況……她也不太想放。
“名歡,我爹都願意既往不咎了,你就……”她走上前去,見柳名歡沒躲開她也沒防備她,便覆住了他的手背。
所有人都看見,郡主以眼神暗示柳名歡——她之後會再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