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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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天地!
    方顏兩天沒出房門,柳名歡也在門口跪了兩天,這令人鬱悶的氣氛持續上升鬱悶度,使得別莊裏的下人也各自小心翼翼,就怕惹惱了好久沒發脾氣的郡主,沾上殺身之禍。
    “柳名歡公子啊柳名歡公子,你說你是榆木腦袋還是怎麽的?我們郡主不喜歡你跪著,你倒好,偏跪著——故意跟郡主唱反調是不?”真瑤原本打算作壁上觀,但兩天過去事情仍是這原模原樣,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真瑤繞著柳名歡踱步轉圈,雖然知道柳名歡不會理她但仍然是喋喋不休地說著“以前的事我不清楚,也沒資格發言,但是自從我伺候在郡主身邊兒開始,那可是隻見郡主對你好,沒見郡主對你差過啊。你要是有什麽事兒,直接跟郡主好好說不就成了?你幹嘛非得要將郡主弄得如此傷心難過?你這樣很討厭人呐!”
    翠紅忍了忍,還是忍住沒上前把真瑤給架走。說實話這回她也不想幫著柳名歡公子了,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郡主現在已經變好了,對所有人都那麽好,柳名歡公子應該看得見郡主的變化,不應該再這麽對待郡主了。而且連她這個下人都看得出郡主有心放過柳名歡公子與那姑娘,她不相信柳名歡公子看不出。
    明知道郡主有心放過手,柳名歡公子隻需軟言幾句便可,何須以‘下跪’來惹郡主生氣?就算是什麽都不做,也比下跪強!她雖不知郡主為何生氣,但她知道她也與郡主一樣——不喜歡看見柳名歡公子這麽跪著。
    “男人的心思,豈是你們女人能了解的?”嚴希哼了一聲朝柳名歡等人走去,他在院門口站了許久,打量了柳名歡很久,也將真瑤的話聽了個完全。
    他在真瑤左側頓住腳步,瞥了柳名歡一眼後又道“別說你們女人了,就是我這個男人,也不了解他在想些什麽。不過呢,我相信他不是個恣意妄為的人,也不是隨便在什麽人麵前就能折辱自己的男人,所以……他必然有他的想法,並非我們表麵所看見的這般……”
    嚴希聽見房裏的些微動靜,勾唇笑了笑,也頓住沒再往下說。說實話他佩服的人並不多,熬得住酷刑的人他也並非隻見過柳名歡一個,但是——柳名歡是他最感興趣的人。
    此趟來他原本是為了自己的一點私事,卻沒想到親眼目睹了那方顏郡主與柳名歡之間的糾葛。雖然他尚未對這位方顏郡主完全放下戒心,但他不得不承認——以他所聽說過的‘方顏郡主’來說,柳名歡的確是備受榮寵的。而他閱曆無數,卻也與其他人一樣看不透這個柳名歡,有興趣便是很自然的。
    他想,或許方顏郡主被柳名歡征服,也就是與他一樣——想了解柳名歡。為了這共同的興趣,他不得不出手幫柳名歡一把。相信隻要方顏郡主想透了‘柳名歡並非常人心性’這一點,她便能夠諒解柳名歡的突兀之舉,改而去探究柳名歡內心的真實想法。
    門,‘吱嘎’一聲開了,略顯疲憊的方顏站在門口,視線往下看著柳名歡。
    “柳名歡。”她悠悠開口,心裏早已經過了一番掙紮。她還是比較喜歡做那個無欲無求逍遙自在的方顏,她不想被這麽一個謎一樣的柳名歡束縛住,所以她要跟他做個了斷。
    見他沒有絲毫猶豫便抬眼看著她,她的心依然縮了縮,她頓時歎惋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動心的男人,卻似乎並不屬於她。定了定神,她緩緩說道“當初我留你在我身邊做侍衛,不過是想救你一條性命。原本我想……你若願意的話,我以郡主身份保你一輩子,即使是我爹,也不能動你。”
    若是那樣,她怕是就沒辦法置身事外了。要保護他這樣一個人,談何容易?所以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躋身漩渦、周旋於各勢力之中,目的便是要讓鎮南王的地位無可動搖。如此,她方能真正以這‘鎮南王愛女’的身份護他周全。
    嚴希等人都是十分訝異,沒想到她竟然有著如此決心。但他們朝柳名歡看去時,卻依然見到的是平靜無波,不免微微失望。他們誰也不知道,自己這心裏頭到底是在期盼著什麽。
    “雖然我已明白你所求何事,但我仍想聽你親口對我說。”方顏微歎了下,手指觸上了微疼的額頭,“如你所想,我有這個能力將落雪救出來,並讓我爹答應放你們走。但是——”
    她放下手,聲音微冷“你要想清楚,從此以後你我再無瓜葛,你不是我的侍衛,我也不會再護著你。不管是風雨樓的人,還是王府的人,抑或是皇上的人要對付你與落雪,我都不會再出手相助。我想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敢說不懼怕這三重夾擊,你真的要選擇這條路,與落雪逃亡天涯麽?”
    嚴希重咳一聲,一拂袖讓袖袍擦過柳名歡的肩頭,暗示性的說道“柳名歡,要救人也不一定是得親自把人帶走。”當然他不了解柳名歡心裏在想什麽,但如果是他處於這種境地——既想救人又想自保的話,他會選擇留在方顏身邊。如此一來,性命保住了,而方顏也不會坐視落雪被處死而不管,所以,人也救了。
    “嚴公子,你似乎話太多了。”方顏聲音一寒,本就不悅的心情更加不悅。她知道柳名歡完全可以如此利用她,但她不信他會如嚴希一樣決定。
    為什麽嚴希會這麽想,那是因為嚴希並不愛落雪。但柳名歡心中有落雪,他必然就不願為了明哲保身而丟下落雪不顧,畢竟落雪也為了他連命都不要前來行刺鎮南王。從決定拉開房門的那一刻起,她就猜到柳名歡的選擇是什麽了。
    “我不適合你。”安靜了半晌後,柳名歡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鑽入她的耳朵“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幫我救落雪,我帶她走。”
    方顏一顆心直往下沉,但聽著他的聲音她竟無法動怒。誠如他所說,他縱然是在王府潛伏了這麽久,但他一直在受著折磨,似乎的確是沒機會做什麽。他對那郡主沒有開口過一次,自然沒有什麽山盟海誓——對她則更沒有。
    隱約地,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他本身是抱著任務而來,所以他並因為被郡主折磨而恨她;她對他好,他也沒有什麽可以報答的。所以,他要她幫著救落雪,就隻有這麽一跪。
    她不知她猜的是否正確,但她的心裏還是很疼。這麽一個男人,激發了她內心完全的母性,讓她心疼讓她怨。起初以為隻是好感,誰想到如今她才發現這感覺如此強烈。
    “好,我答應你,你起來吧。”方顏伸出手欲扶他,但在半路上又縮了回來。既然確定沒有可能了,男女授受不親還是要遵守的。
    柳名歡聽見她的話,微微握拳,又在眸子反光之前垂下了眼,慢慢站了起來。
    “既然你與她兩情相悅,又都各自願意為了對方連命都不要,我沒有不成全你們的道理是不是?”方顏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我這就去找我爹,你在這裏等著罷,帶不回落雪,我也不回來。”
    柳名歡深邃的眼睛閃爍了幾下,低下頭在腰間摸出早已準備好要給她的東西。沉默了半晌後,他下定了決心,抬起頭來將手裏的東西遞給她,聲音溫潤如玉“一個承諾。”
    方顏見他手裏是一隻剛編好的蚱蜢,不由得嘲諷的彎起嘴角“從此再無瓜葛,何須承諾?”連這東西都準備好了,看來他果真是將她吃定了、早已猜到她會答應他。她不禁在心裏懷疑,她是否太沒個性太好說話了——也許是因為,始終對他狠不下心吧。
    她再看他一眼,側過身子避開他,往前走去。
    “郡主、郡主,不、不好了……”伴隨著急促的呼喚聲,方之成瞬間從外頭掠身進來,臉色惶然不已。
    方顏還是頭一回看見方之成露出如此神情,頓時頓住腳步,蹙眉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方之成跪下道“郡主,曦禾她……曦禾她去殺落雪滅口,王爺知道後十分震怒,現在命人圍攻了她而且要殺她!郡主,曦禾她是一片忠心,都是為了郡主。請郡主務必要替她求情,請王爺饒她這一次……”
    “那落雪呢?”方顏聞言心裏一驚,這才知道那日在曦禾眼裏看到的殺氣不是假的。她看了柳名歡一眼,但卻並沒有看見什麽埋怨與擔心——她還真怕落雪出事,柳名歡也要殉情什麽的。
    像他這樣沒有牽掛的殺手,失去唯一的愛人應該是最痛苦的事情吧?
    “落雪沒事,但是曦禾她……”方之成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他們這些陪伴了郡主三年的人,還抵不上一個柳名歡的心上人。
    方顏察覺他心事,頓時了解他到底是武將出身,非常愛惜同伴甚至到生死與共的地步。想到此,她便抬手阻止他並加以解釋“你放心,曦禾是我的人,爹他不會不告訴我一聲便處置她的。我這就去見爹,你帶路吧。”
    這下,方之成才算是稍感安慰,匆匆起身,走在了方顏前邊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