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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她與封落回到別苑時，就見鳳非離苦笑著出來了，哪裏還有平時風流倜儻，意氣風發的樣子。
    雪夜看了阿落一眼，阿落點點頭進去看相思了。她立在院內，看著這個昨日以佛法挫敗無淚的青年公子，這人身上隱藏了太多的秘密，她不願與他過多接觸。
    “寧小姐，兩天前小姐派人送來的藥單上，我尋到了上麵三種藥物，今晚特地送了過來，此事多謝小姐了。”鳳非離一改平日的張狂，甚是感激地說。
    “無妨，我能幫的不多，”雪夜淡淡說道，“公子將藥物帶回去吧，剩下的藥物我會派人過幾日就送去，到時公子帶著藥物去找毒醫明河給相思配解藥。”
    鳳非離眉眼一震，似有所悟地看著她，然後作揖拜謝。
    雪夜擺擺手，走進屋內。
    身後，鳳非離淡淡地開口：“昨日一見，我原不知小姐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他日，鳳某定會討教一番。”
    雪夜腳步未停，眉眼如水寧靜，素手卷起串串珠簾，珠簾叮咚脆響。
    鳳非離看著那個素衣素顏神色不悲不喜的女子，隨意卷起珠簾，走進屋內，嘴角泛起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怕是無人知曉這個隱在寧家十多年的小姐，有著驚世駭俗的功力。這天下能者輩出，各家學說百花齊放，隻能說明大勢所趨，亂世將起，無可避之。
    芙蕖宴的最後一日，終於來臨了。
    天色才剛剛亮，雪夜就起來了，站在帝宮別苑的院內，看著那株風姿萬千的香雪芙蕖。
    最後一宴，實則是讓這些帝都皇子們有機會將芙蕖交給自己看中的女子，這果真是赤裸裸的選妃宴。
    隻是寧家的女子從來都不是一般的女子，即使是皇子也是輕慢不得的。
    早早地，雪夜帶著阿落，相思走向寧洛顏居住的院落。
    寧洛顏也早早起來了，侍女碧月正在給她妝扮。
    玲瓏在外間，見她們來了，很是吃驚，除了當日她與寧洛顏一起入宮，想來這還是她們的第二次相見。
    “小姐在裏間梳洗呢，大小姐請稍等一下。”
    “無妨。”雪夜淡淡說道，就著窗戶坐下，靜靜打量著屋子。屋內陳設簡潔大方。一張八寶繡紅雪梅屏風隔開了空間，屏風後擺放著一張古琴，散落著一些棋子，書案上還有一些書籍，寧洛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四國也是有名的。
    看來這幾日這位才女沒少發揮她的長處，怕是驚豔了不少人吧。
    玲瓏轉身進了內室，沒一會兒，寧洛顏就出來了。
    這位美人兒很是妝扮了一番，端的是傾國傾城的美貌。這樣的日子，身為寧國公的女兒，她想來也是傲氣十足的，不想被旁人比了下去。
    寧洛顏看著她的目色有些複雜，柔柔地開口道：“姐姐這麽早就來了。”
    雪夜淡淡點頭，手撐著頭，說道：“我來是想和你說，待宴會結束，我不與你一起走了。”
    寧洛顏微微驚訝：“姐姐不與我一起回去嗎？”
    “我另有事情，此事你莫要告訴你哥哥，還有，我認了相思做妹妹，你帶她回寧家，住在南院，此後還要麻煩你多加照應，等我忙完事情，會回來接她的。”
    相思和寧洛顏都驚訝地看過來。
    寧洛顏是個聰明的女子，見狀，便應道：“相思我能代為照應，隻是你不回寧家，此事哥哥定會過問的。”
    雪夜淡淡笑道：“我自會與他說清楚。”
    與寧洛顏閑聊了幾句，雪夜便起身離開。
    相思一路上都欲言又止，其實將她帶回寧家，是雪夜所能想到最好的安排了。
    她向來都喜歡獨來獨往，如今身邊已經多了一個阿落，她自不會將這個女子帶在身邊，況且還有一個鳳非離在那裏。
    “其實，我隻是對外宣稱你是我妹妹，你若是不喜歡我的安排，可以自行做主。”雪夜看著相思，淡淡地說。
    相思垂下眼睛，沙啞地開口：“我知道小姐為我做的一切，此生相思怕是無以為報了。帝宮，我呆下去隻有死路一條，這天下之大，我早已無處可去，如今小姐為我尋了一個安生之處，相思很是感激。”
    雪夜微微一笑：“你放心吧，寧初遠不會虧待你的，若你有一天不想呆在寧家，就離開吧，這天下之大，哪裏都是能去的。”
    “謝謝小姐的安排，我此生隻想尋一個地方，平靜地生活下去，其他的別無所求。”
    平靜地生活下去，這怕是最難的奢求了。帝宮虎視眈眈，鳳家那位也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的，唯有寧家能給她一個安生之所了。
    說話間便走回了庭院，她坐在庭院裏，看著滿院的蔭涼，默默出神，那些在陽光下扇動著翅膀的蝴蝶，輕盈地穿梭在花叢中，陽光從樹的間隙中照射下來，留下一個個明亮的光點，她在樹蔭下恍惚地閉上眼睛，過往如夢境紛雜而至。
    她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娃娃，玉雪可愛，在湖心小築的草地上玩耍，如同小皮猴般淘氣，少年從湖邊走過，英俊的眉眼，滿目含笑。小娃娃歡呼著蹦跳起來，奔向少年，喊著：“哥哥，哥哥。”
    那個少年的臉慢慢模糊起來，變成了另一張冷酷的臉。他慢慢抽回沾滿血跡的劍，一字一頓，麵無表情地說：“小七，這個世界，你不殺別人，別人便會殺了你。”
    身邊，到處是屍體，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少女冷冷地抬頭看著沾著鮮血的少年，厭惡地說：“我不要殺人，我討厭血腥。”
    那個少年憂心地看著她，目光裏滿是無奈。
    許久，他低低地說：“那好，以後我幫你殺人，小七，你要幫我，幫我洗去這一身的血腥。”
    再後來，她看到了另一張少女的麵孔，在一座偏遠的邊城，那個少女抱著懷裏的小小少年，跪在冰冷的大街上，挺直著瘦弱的身板，消瘦的臉上隻剩一雙大眼，明晃晃地映射著這個冷漠的世道。
    她想去遮住那雙眼睛，說，阿落，不要看了，我帶你離開。
    那個奄奄一息的小小少年終於慢慢醒過來，一點點地長大，會笑了，笑起來會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
    他總是圍繞在她的身邊，說：“小姐，不要睡了，不要睡了。”
    隻是一瞬間的夢魘，雪夜驚醒過來，相思依舊默默沉思，阿落與溫暖在一邊說著話。
    雪夜皺起了眉尖，眉眼的戾氣稍稍重了一絲。這帝宮果然是世間最為黑暗陰冷的地方，她在這裏呆了幾天，幾乎日日夢魘，夢見那些過往的事情。
    正在這時，門外來了一個宮人，那人進來，行禮，恭敬地說：“寧小姐，帝後身體不適，今日的宴席由賢貴妃主持，宴席依舊設在主閣。”
    那宮人稟報完便施禮退下了。
    身體不適？雪夜懶懶地勾唇一笑，帝後怎會如此輕易被嚇住，她這又使得是什麽招，不過這一切已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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