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臨窗描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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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她與長生公主宿在了天上人間?”
第一重宮闕裏,謝華容看著外麵的夜色,淡淡地問著。燈光映照出錦衣似雪,容光如畫,割開無盡的黑夜。
“是,兩人宿在了一起。”
兩人宿在了一起?那位刁蠻公主隻見小七一麵便如此相待嗎?
“公子,東啟那邊傳來確切的消息,長生公主身後有寧氏撐腰。”黑暗裏一個淡色的影子低低說著,“我們得到消息,這位長生公主很可能是從寧家出來的。”
東啟寧氏家族啊,謝華容微微皺了一下眉,沉思良久,如果與寧家有關,事情就複雜多了。
長生公主為何對小七與眾不同?謝華容默默沉思著,或者說,小七,她到底有著怎樣的身份。這個女子絕非一般女子,半年前,東啟帝都的芙蕖盛宴上,寧家冒出了一位默默無聞的長女,隨後那女子又銷聲匿跡,寧家繼承人公子墨出現在南臨,她的身份似乎呼之欲出。
“你傳去消息,追查寧家長女如今在不在寧家。”
“是,公子。”
“還有派人連夜發帖子,明日在雪山別苑為長生公主擺下吟雪詩會。”謝華容低眉淡淡說道,目色安寧如遠山。
南臨這盤局他與謝昱經營了十多年,如今寧家要來插一手,那就要問他們是否同意了。
一夜無夢,小七被天光擾醒,縮在溫暖的錦被裏。封落卷起簾帳,輕輕笑道:“小姐,你醒了?”
她有些迷糊地問:“阿落,下雨了嗎?院裏的海棠花怎麽樣了?”
封落撲哧一笑道:“小姐,是外麵落花的聲音,咱們現在在南臨呢。”
是了,如今她在南臨呢,小七想了起來,昨日一時高興與阿落喝了一些酒,現在才算有些清醒。
屋內一片暖意,半開的窗戶外,風過耳,滿樹雪白梨花簌簌飄落。
“小姐,沒有想到這謝家凶名在外的十一公子住的地方倒像個女子住的閨閣。”封落手腳極快地替小七端來熱水,笑嘻嘻地說道,“你看這遍地的梨花飄落,遠遠看來還以為是下雪呢。什麽花不種,偏偏種梨花。”
可不是嗎?這梨花滿地倒真的像茫茫的雪地。
小七起身,看著封落忙碌的樣子,笑道:“阿落,你如今都是一國公主了,怎麽還幹這些事情,我自己來吧。”
封落轉過身來,縱然衣著華麗,嬌豔無比,目光卻依舊如當年在寧國公府一樣清澈。
“小姐,在我心裏,我一直是你的阿落。”封落淺淺一笑,走過來,將頭輕輕靠在小七的肩膀上,有些委屈地說,“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這麽長的時間,小姐,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自那日分離,她隨寧初遠去往秋名山後,寧初遠便緊跟著她,借此來尋得小姐下落,她雖然知曉小姐必定會來南臨謝家,但是其他的便一無所知。
她迫不及待回到故土南臨,借助寧初遠的勢力在京都開始紮根,造謠,借勢,入宮,為家族平反,站在最高最顯眼的位置,希望小姐一眼就能看到她。若不是為了小姐,她必定不會回到這個令她深惡痛絕的地方,不會進宮和那個老妖婦周旋。
“阿落,苦了你了。我以為你放棄了那些痛苦的過往了。”小七牽著她的手,兩人坐下來,看著外麵的落花,輕輕交談著。
封落咬了咬唇,低低地說:“其實我不是封親王的女兒,我的生父是當今的景和帝,因為此事,我幼年時才會幾經磨難,小姐,阿言終有一天會回到這個負他的地方,我要為他掃清前方的障礙,我要他站在我父王曾經站著的位置。”
封落眼圈微紅,封親王雖然不是她的生父,但是在她心中卻是任何人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記憶中那人總是四處奔波忙碌,每次回家來就大笑著抱起她,用他滿臉的絡腮胡須紮著她細嫩的小臉蛋,而娘親則抱著小小的阿言坐在一旁淺笑。
幼時的她以為自己是天下間最可愛,最幸福的小郡主,直到無意中聽到父親與娘親的對話。
“玠之,阿落那孩子你莫要太嬌慣了。”那時,娘親坐在屋內柔柔地說著話,她原本興衝衝地找娘親陪她放風箏,聽到後便好奇地躲至了一邊。
她的父王很是得意地笑道:“我有這麽可愛的女兒怎麽能不嬌慣?”
她聽到娘親低低一歎,道:“你明知道她是那個人的孩子…”
“阿鸞,在我心裏,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那些事情都過去了。”
直至多年以後她才明白那寥寥幾句話後的深情厚誼。後來父王卷入奪儲風波,家逢巨變,一朝爽朗豪邁的親王寧死不屈,馬革裹屍,她娘親亦追隨而去,她與阿言流落民間,受盡磨難,幾經生死,直到遇見雪夜小姐才算安定下來。
她時常夢見幼年時的庭院閣樓,夢見粗枝大葉爽朗豪邁的父王一臉柔情地為害羞的娘親描眉綰發,所以這些年來她從來不怪當年娘親的選擇。
她說,阿落,照顧好你弟弟,娘親很愛你們,但是娘親更愛你們的父親。她一直記得娘親說這些話時的表情,溫柔,安寧,然後微笑赴死。
父王太孤獨,有娘親相陪應該是極好的,她有阿言就足夠了。如今她重回京都,必要手刃那個禍害她一家的老妖婦,讓阿言繼承她父王那一輩的榮耀。
“小姐,你會反對我複仇嗎?”封落目光漣漣地看著小七,低低地問著。
小七微微一笑:“阿落,每個人都有自己活著的目標,你認為值就足夠了。”這世間之事從來就沒有對錯之分,每個人要走的路都是既定的,誰也無法抗拒,這些天來她的心大悲大喜,大徹大悟,才明白謝家是她必走之路,她會勇敢走下去。
“小姐,你和阿言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有你們在,我什麽都不怕了。”封落欣喜一笑。
“公主,謝家九公子派人來說,今日在雪山別苑為公主舉辦了一場吟雪詩會,京都有名氣的公子小姐都邀請了。”宮人在外麵輕輕稟報著。
謝華容此舉何意?
封落揚眉一笑,冷哼道:“我長生公主之名是與刁蠻任性連在一起的,小姐,咱們且去看看,看看這謝家能折騰出什麽招來。”
小七撲哧一笑,道:“果真是個刁蠻公主。”
謝家的雪山別苑又叫溫泉別苑,建在南臨京都最高的白岐山上。謝華容的吟雪詩會請帖連夜被派送到京都的名門公子小姐手上,次日一早,眾人便頂著一肚子的嫉妒,欣喜,哀怨坐車前來白岐山。謝家九公子的請帖那可是人人趨之若鶩的,可偏偏是為了那個近日來攪得京都沸沸揚揚的長生公主,眾人心中便有些嘀咕了。
這位長生公主仗著景和帝寵愛,將**的公主妃嬪們沒少得罪,自古**與朝堂是無法分割的,這位長生公主侵犯到了他們切實的利益,京都的氏族名門對這位長生公主可就沒有好臉色了。
一大清早,眾人便集聚在雪山別苑,等候謝家九公子與長生公主。
“我真不知我九哥是怎麽想的,”謝家最負盛名的十二小姐謝婉兒趾高氣昂地坐在眾小姐中間,微微氣憤道,“請那個女人來別苑,她不就仗著聖上對她死去爹的愧疚之情嗎?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就是,我聽說,她承認自己回京都前是個丫鬟呢。”謝家的旁係小姐立馬跟著說道。
眾位小姐聽著謝婉兒無盡地貶低長生公主,不禁暗暗解氣,嘴上卻不敢說半分不是。
謝家人有這個實力說,他們可就不行了。這段日子來,長生公主將帝宮翻了個遍,除了太後的宮裏,和謝家那個貴妃的宮裏沒鬧,其他的可沒少受她氣。
聽說與謝婉兒交好的雨露公主也吃了虧,眾女心中明白,今日有好戲看了。謝婉兒定然要為好友出氣,來給這位刁蠻公主好看了。
長生公主縱然有聖上寵著,不過這邊可是謝家,眾人暗笑,謝婉兒是謝家家主一脈的嫡親小姐,深受家主寵愛,姐姐又是掌管大權的貴妃,長生公主今日看來是注定要踢上鐵板了。
“對了,小倩,你去那邊把相爺家的二公子請來,我讓他去打頭陣。今日不殺殺那個女人的威風,我就不叫謝婉兒。”謝婉兒幹脆利落地說道,將麵前的精致糕點戳了個稀巴爛。
“婉兒姐,我去請。”謝倩兒立馬應著,喚了丫鬟來,細細交代著,丫鬟領命朝不遠處眾公子的休息處急急行去。
而封落與小七此時才剛到別苑休息。哪裏知道,謝華容還未出招,這些京都的公子小姐們就按耐不住了,一場風波即將到來。
[=ame=《明月照卿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