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緣起緣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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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沉寂的暗洞,沒有任何的攀附物,唯有雪光映襯著頭頂上幽深的洞口。
    傅錦衣站在厚雪上,抬頭望著高不可及的洞口,和四處幽深黑暗的空間,無奈地歎氣,卻是絲毫不敢在弄出一丁點的動靜來。
    這裏應該是雪山山脈侵蝕出來的暗洞,看來他們掉入雪山內部的溶洞裏了。小七坐在白雪上,裹緊身上的披風,糯米圓子縮進披風裏,露出兩隻圓溜溜的大眼,對目前的情形很是迷惘。
    “姑娘,你不要怕,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傅錦衣回頭對著小七安慰地笑笑,隻是語氣有些飄忽,想來就是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話。
    小七垂下眼,看著洞內不停滴水的鍾乳石,輕輕抱緊了懷裏的糯米圓子。好在地上積雪很厚,兩人摔下來時沒有受多大的傷,隻是這樣的夜晚,寒冷和食物是首要解決的問題。
    “你身上有火折子嗎?”小七淡淡地開口。
    傅錦衣微微一愣,然後有些慌亂地摸了摸身上,搖了搖頭,結巴地說:“我,我身上沒有。”
    “有吃的嗎?”傅錦衣搖了搖頭。
    唉,果真不該指望。小七起身在暗洞裏四處巡視一番,這裏倒是極其幹淨,除了石頭就是白雪,而洞口又實在是太高太高。
    “姑娘,我們現在應該是在什麽地方啊?”
    “山腹。”小七淡淡說道,沒錯,從掉下來的方位看,應該是某一個山腹裏麵。這倒是有些糟糕了,阿落要是發現她不見了,定然會出來尋找。隻是她與這個傻子傅錦衣掉進雪山內洞裏,阿落如何找得到,縱然能找到,也不知是幾時的事了,也許他們早因饑寒交迫凍死了。
    “姑娘,你冷不冷。”傅錦衣搓了搓手,解下身上的厚厚裘衣,“這裏這麽冷,你一個姑娘家還是多穿點吧。”
    小七看著凍得有些發紫的傅錦衣,淡淡搖頭:“你自己穿上吧。把你身上的玉帶給我。”
    傅錦衣連忙將腰間的玉帶扯下來,交給小七,被凍得是在是受不了,便在洞裏跑了起來。
    “姑娘,你要是冷就跑幾下,估計會暖和。”
    小七沒有理會,隻是撕下一塊布料與鑲有鬆脂扣的玉帶掩在白雪中,指尖微微劃過冰冷的白雪,白雪的溫度一點點地上什,緩緩的,一點火星冒了出來,燃燒著布料,鬆脂扣融化起來,沒一會兒功夫白雪一點點地燃燒起來。
    傅錦衣大吃一驚,跑過來,看著燃燒的白雪與玉帶,吃驚地問:“姑娘,你怎麽怎麽做到的,這白雪還能燒起來?”
    小七微微閉眼,麵色蒼白無比地坐在白雪上。
    傅錦衣這才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對勁,這一看不禁心漏跳了一下。她的麵色居然比白雪還要蒼白,透明,傅錦衣輕輕伸手,碰了她一下,小七睜開眼睛,目光幽深。
    還好,還好,傅錦衣鬆了一口氣,他剛剛居然產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他差點以為這女子會如雪花一樣融化消失掉了。
    “你還好嗎?”傅錦衣有些憂心地問。
    小七淡淡點頭,蜷縮著身子,坐在燃燒的雪團邊,感受著那微弱的溫暖。
    “姑娘,九公子一定會來救我們的。”傅錦衣這時也顧不上什麽了,有些膽顫心驚地將厚厚的狐裘披在她的身上,兩人靠在一起,共同抵禦著這夜裏的冰寒。
    小七低低一笑,人唯有自救,她從來不會寄希望於那虛無縹緲的救援。
    隻是,如今的她連生火都做不了了。血液冰冷徹骨,體內的經脈有了破碎的傾向了,謝華容曾經警告過她,不可妄動體內真氣,隻是這樣的處境,她隻是沒有辦法了。
    “姑娘,你睡了嗎?”
    “沒有。”
    “你說,我們會死在這裏嗎?”傅錦衣有些忐忑,有些顫抖地說,“如果真的死在了這裏,我想我也不會很遺憾。”
    傅錦衣輕輕地吸一口氣,身邊女子身上散發出來淡淡的如冰雪的馨香讓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半個身子漸漸麻木。
    他有些癡迷有些欣喜地看著眼前這個安靜柔弱蒼白的女子,隻覺整顆心都融化在她輕輕皺起的眉尖上,這樣的女子啊,他願意用一生,用所有的一切去好好嗬護她,憐惜她。
    這一刻,這位正直,恪守禮教的謙謙君子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未過門的娘子,這樣的生死之境,這樣的寒冷沉寂,讓他拋棄了以往的拘謹與木訥,沉浸在一場令他顫抖不已的酸澀愛戀中。
    他小心翼翼地掩藏著那跳躍在胸腔的悸動,隻盼望這暗洞的時間永遠停止,他幾乎卑微地癡看這個女子,不去思考他的家族,他的身份,他即將過門的娘子,也不去思考生死。他悲苦地發現,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他依舊會選擇隨她從峭壁上跳下來。
    原來,這就是那無法自拔的歡喜與愛戀,如此美好,如此酸澀,如此欲罷不能。
    小七全然不知身邊這位相識才一日的傅家二公子對她已然情根深種,她隻是閉上眼睛,感受著血液冰冷地流過全身,冰冷地令她顫抖,疼痛。
    如果這時有酒的話,那該多好。
    原來她最遺憾的是生命即將終結的時候,身邊沒有烈酒,如此甚好,小七微微扯動唇角,這樣她就不用去想起那個少年,不用去想他清亮的眼睛,不用去想他微笑地看著她,說,小七,我幫你殺人。
    這些年,那個少年一直固執地站在那裏,看著她,不肯離去。也許她潛意識裏已經明白,清歌,他真的隻活在十年前的幕格山,自他躍下蒼翠的大山,離開後,便真的消失了,這世間再沒有叫做謝清歌的男子,他們之間隔了整整十年,隔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不會認識十年後的小七,而她也不再認識十年後不再是謝清歌的男子。終是一場迷夢。
    小七恍惚一笑,感覺血液開始凍結起來,在那樣的迷蒙之際腦海中卻浮現出一些畫麵,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記憶。
    她似乎看見一個癲狂肆意的長發男子,聲聲血淚橫刀怒問蒼天,長生是什麽,他一生尋求長生之術,最後才恍然大悟,不過是一個孤獨的瘋子而已。
    那人癲狂大笑,身體化為無數血沫,灑向大地,天地間回蕩著他慘烈淒苦的呐喊聲:“阿鸞,我以生生世世的長生為代價,上窮碧落下黃泉尋你而去,來世,你可還願渡我?可還願?”
    原來她在玉中就見證了那人的慘烈,碧落無生訣,原來如此。小七的心陡然冰涼起來,這是否就是一個預示,預示她終有一日要走上那人所走的道路?
    她的心不斷不斷地下沉,意識渙散之際,似乎聽到了熟悉的簫聲,帶著無盡的憂傷與焦急。
    原來生命裏的緣起緣滅都是有期限的,清歌,你我之間的緣是生還是滅?亦或是從來就沒有所謂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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