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深淵的浪漫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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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人上鉤了。”
    比起第一天的興奮,我如今說出這句話的語氣可謂是有氣無力。自從邊堯將女裝富婆小菲的信息上傳交友網站之後,每天來勾搭的人絡繹不絕。
    在這樣一個陰雨延綿的周日早上,外頭的雪被踩得髒兮兮,又在雨中結成一層薄冰,全家一人一蛇一貓都懶洋洋地趴在公寓裏。我下巴磕在桌麵上,抱怨道:“我靠,在交友軟件上當個女的,每天也太惡心了吧。”
    我把眼前的電腦推開,邊堯立刻別過頭:“別給我,我不想看別人的丁丁照了,我都要心理陰影了。”
    我登時怒了:“難道我就沒有陰影嗎!這是你想出來的招數,你自己來承受反噬啊!”
    邊堯頭搖得像撥浪鼓:“這個反噬我承受不來。”
    “我知道了,下次再有人給我發丁丁照,我就回他一個更大的丁丁照。”
    邊堯露出看傻子的表情:“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你可以的。”
    “叮叮。”交友軟件的提示音再次響起,我鼓起勇氣看了一眼,又是一係列垃圾尬聊。
    “也不是那個人,和他慣用的注冊信息不匹配。”我歎氣道,“啊!怎麽辦啊!會不會他已經找我們聊過,但是被錯過了啊!”
    我站起身,朝暖氣片上的藪貓飛撲過去:“貓貓!怎麽辦啊!”
    把自己烤的昏沉沉又暖烘烘的藪貓被我一把撈走,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麽,我擼著他胸口的白毛,赫然發現毛發的尖端有些卷曲,還伴隨著一股微妙的焦味。
    我捏著他兩隻前爪:“你,把自己烤糊了嗎?”
    “嗷?”藪貓半睜開眼,兩隻巨大的耳朵茫然地豎著。他低頭看了看,然後伸長舌頭試圖把焦了的毛舔順,隻是這個部位太過靠近下巴,他舔起來十分不順嘴,別扭的樣子看起來蠢兮兮的。
    “算了算了,就當燙了個頭吧……”
    邊堯樂不可支:“是燙了個胸毛吧。”
    我瞪了他一眼:“你別在小孩子麵前亂說,你沒聽過嗎,小動物因為被主人剃了毛,在同伴麵前抬不起頭,會得抑鬱症的。”
    “你知道這家夥幾歲了,就在那腦補這些有的沒的。”
    “什麽幾歲了,這就是小貓咪!”我貓奴濾鏡很重地為這隻體長一米五、渾身豹紋斑點的修長動物辯解。
    “喵喵喵!”藪貓大聲表示同意,和我結為同一陣線。
    “和你們沒有共同語言。”在冬季極不受歡迎的冷血動物“嘁”了一聲,拿過電腦轉到自己麵前,說:“我照片發你微信上了,是另外一個受害者的姐姐發過來的。”
    我看著手機上的紅底白襯衣合照,問:“結婚照?這家夥就是那個犯人嗎?”
    “對,”邊堯說,“真實的照片,假的身份證信息。”
    “居然都走到公證結婚這一步了,這個犯罪分子也太猖狂了吧。”我憤憤不平道。
    “可不是,這已經涉嫌盜用身份證件,所以她姐姐報了警,雖然受害人依舊是拒不配合,不過警方好歹通過監控確定了這個人的身高和樣貌。啊,受理的警察剛好就是那個……”邊堯手指頭在空中點了點,“姚靜那次那個……”
    “哦哦哦,我記得那個大叔。”我回憶起之前姚靜自殺案的負責警員來。
    邊堯點點頭,順口說:“對了,他是個貓頭鷹。”
    ???
    我:“什麽?”
    “貓頭鷹,那種頭會轉360度,眼睛瞪得很嚇人的……”
    我抓狂道:“我當然知道貓頭鷹是什麽!我的問題是這個麽!不過……你是怎麽知道的,這都能看出來得嗎?”
    “他也沒有隱藏的意思啊,當時在咖啡廳,我倆一照麵就知道對方是什麽了。”邊堯說。
    我想起當時他倆頭腦風暴之時在旁邊一臉茫然的自己,慪氣到:“你怎麽也不告訴我啊,真是的。那咱們學校裏呢?我班上有沒有什麽動物?”
    “嗯……那個,鄧什麽……”邊堯費力地回憶著,“你們社團的那個。”
    “人家叫鄭琰!好歹是你的同班同學,你也記一下人家的名字吧!”
    “他是一條狗。”邊堯說。
    “狗?”我愣道——我和鄭琰算是挺熟悉的了,除了大課一起上,每周至少還有一個小時的團隊練習時間,但我此前從沒設想過“他不是人類”這一可能性。
    “啊!我想到了!”我說,“他每次練習一段時間後就熱得不行,但是又不出汗,就張著嘴幹喘,狗不是汗腺不太發達嘛。”
    “嗯哼。”
    我順著這個思路又回想了一番,說:“還有那次褚懷星來學校找咱倆的時候,鄭琰看見他扭頭就跑了,難道是那個……犬類相見,同性相斥?”
    邊堯從眼鏡上方瞄我一眼:“褚懷星他們家曆代都是狼王,這一任還是月哥,估計以後就是褚二傻子了吧。其他犬科看到他,會畏懼也是正常的。”
    “怪不得之前褚懷星在街上和小狗嘮嗑的時候,它們都怕得夠嗆。”我仰著臉發了一會兒呆,又問:“那麽你呢?就品種而言……你是什麽蛇?”
    邊堯不太有興致地反問我:“你對蛇有什麽了解,我告訴你就能知道嗎?”
    “完全沒有,”我大言不慚道,“但是我有網絡和搜索引擎。”
    邊堯無語地看著我,我興致勃勃地看著他。
    “其實嚴格說起來,我們並不能完全和這些野生動物的品類對應,比如我很確定野生藪貓很難長到這麽大一隻。”邊堯趁機打擊報複和我關係要:“不過你要搜的話,就搜莽山烙鐵頭吧。”
    “哦?”我聞言立刻搜索起來,邊看邊念念有詞:“莽山烙鐵頭也稱為莽山原矛頭蝮,全長可達2m,是蛇亞目蝰蛇科下的一個有毒蛇種……哇,你是我國一級優先的保護物種誒!”
    “怎麽什麽顏色的都有啊,不過我還是覺得你那個綠色比較好看。”我接著點開了好幾個相關閱讀連接,接著念道:“瑤族人世代居住在高山峻嶺的幽僻之處,他們以‘小青龍’為兄弟,奉它為圖騰……雖然莽山烙鐵頭毒腺發達,但也不是沒有天敵,各種鷹和雕、黃鼠狼、豬獾,都是蛇類的死對頭,剛出生的小蛇常常一出世就成了它們的美味佳肴。”
    我抬起頭來,問:“邊堯,你們家小時候是不是這樣威脅你的——如果不趕快睡覺的話,黃鼠狼就會來把你吃掉。”
    邊堯冷冷道:“我現在就想把你吃掉。”
    我不在意地哈哈大笑:“你們蝰蛇科幾乎全員劇毒啊,毒牙巨大且中空,不用的時候還可以折疊收起來?收起來是怎麽個收法,你張開嘴給我看看……”
    邊堯惱火道:“滾!!!”
    “小氣鬼,”我又接著看起另一篇文章:“莽山烙鐵頭蛇雖然不是世界上最毒的蛇,但卻是最貴的毒蛇,數量比大熊貓還少……”
    我放下手機,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對邊堯鞠了個躬:“之前有冒犯你的地方,對不起了,我以後會更尊敬你的。”
    邊堯用鼻子哼氣:“知道就好。”
    我東點西戳地無聊了一會兒,又重新打開邊堯發過來的受害者照片來看——這是一張再正常不過的結婚照,女孩兒穿著白襯衫笑得一臉幸福,旁邊的男人也笑意溫和、五官端正,完全看不出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係列詐騙犯。
    “說到照片,之前你給小菲拍的那一係列照片,有發給姚澄一份嗎?”
    邊堯納悶地看著我:“沒有,他說了要?”
    “他是沒說啦……”
    邊堯看著我:“那為什麽?”
    我有點無語:“為什麽,你真的想不出?”
    邊堯還真花兩秒鍾的時間想了想,然後老實地搖了搖頭。
    我不由得樂起來:“哇我發現你這個人……邏輯推理雖然很強,但是情商真的很堪憂。”
    邊堯被戳中弱點,不高興地別過頭:“不說算了。”
    “姚澄那麽喜歡小菲,肯定想要珍藏他的照片吧,不過因為內容是女裝,如果他主動來要,不是會很害羞麽。”我這樣解釋著,但發現邊堯根本一臉“太晚了我已經不想聽了”的欠揍樣子。我繞到他身後,發現這人正在打包照片準備發送。
    我戳了戳邊堯肩膀:“我泡咖啡,你喝不喝?”
    “我要喝。”
    這倒是答應得很爽快。
    我加熱好牛奶,然後用打泡器打了滿滿一杯奶泡,緩緩兌入咖啡之中,一手一杯從廚房走回來的時候,邊堯已經從飯桌旁悄無聲息地挪到了離暖氣片更近沙發裏——藪貓橫在他腿上,被他當桌子墊在電腦下麵。
    “喂,人家都是電腦散熱架,你這是保溫架嗎?而且貓毛卷到風扇裏不是會很麻煩嗎?”
    邊堯低頭對藪貓說:“你聽見了嗎?他嫌棄你掉毛。”
    藪貓“啪嗒啪嗒”地甩了甩尾巴,張大嘴打了個哈欠。
    “不要破壞我和小貓咪的感情!”我遞出咖啡,接過電腦,“你說我們之前去加他的時候,會不會打草驚蛇,所以這個人現在換聊天套路了。”
    邊堯此前導出了幾名受害者在交友網站上與犯人的聊天記錄,發現對方來勾搭的內容雖然不是完全一致,但邏輯模式仍然有跡可循。我圈了幾句對推動關係發展比較重要的關鍵句子作為比對重點,發現他在找女孩兒要生活照之前,要求語音或視頻聊天之前,以及最重要的——發出見麵請求之前,用的字眼幾乎一字不差。縱觀幾份記錄,讓你甚至懷疑這人是不是拿著什麽“pua聊天教程”在模板嵌套,不知道和他之後對受害者洗腦的後續工作有什麽鋪墊的作用。
    邊堯尚未回答,軟件又彈出來一條消息:“你好,冒昧地問一下,你剛才是在百匯路那邊逛街嗎?”
    “剛才看見過去一個妹子有點像你的照片,又不好意思和你打招呼(捂臉)”
    哦哦哦來了來了。
    我很確定小菲不可能穿著女裝在什麽百匯路逛街,而這男人搭訕的開場白也終於符合我們預設的套路。
    我回複道:“不是我哦,你大概認錯人了吧。”
    他很快回複道:“這樣啊。”
    “你照片是本人嗎?”
    “你長得很可愛,頭發顏色也好好看。”
    我心裏想——那就是一頂假發,你喜歡你也可以擁有,但還是打字道:“謝謝。”
    “你是x市人麽?”對方問。
    我傲嬌地回了一個單字“嗯”。
    “我也是,你還在上學吧,高中?”
    嗬,這個變態,我回到:“我已經大學了。”
    “你看起來好年輕。”
    ……
    我和這人持續了一會兒沒營養的對話後,他終於說:“下午你要是沒事的話,不如出來喝個咖啡吧。”
    “我可以開車來接你。”
    “這麽快?”我心想——我們鎖定的犯人在約見麵之前都挺謹慎的,我說:“邊堯你來看看這個,我感覺不是他啊。”
    “邊堯?”身邊完全沒動靜,我扭頭一看,發現邊堯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著了!
    我掏出手機對著他歪著頭、眼鏡滑落鼻尖的蠢樣拍了一張,又湊近看了看——謔,好長的睫毛。
    邊堯在剪頭發之前,於我心中唯一的印象就是他那總是薄薄抿緊的嘴唇,現在整個五官全都暴露出來,鼻梁又挺又直,總是一臉厭煩的情緒也在睡夢中消失無蹤,看起來好像變了一個人。
    而且他短短的頭發茬看起來手感相當不錯,我果斷上手擼他的寸頭,邊堯被我煩得動了動,身體失衡歪了過來。
    偏低的體溫向我靠近,挨著我的胳膊和肩膀,動來動去地,想找一個舒服有暖和的姿勢。
    這家夥睡著了之後怎麽這麽甜啊,我心跳莫名其妙變很大聲。
    “別撒嬌啊……”我悄聲咕噥著。
    電腦上已經彈出了好幾條未回複的信息:“你還在麽?”
    “?”
    “妹妹,在?”
    我緩緩吸了一口氣,打字道:“剛下樓拿了個快遞。”
    “要見麵嗎……?你有照片嗎,給我看看可以嗎。”我打字道。
    對方顯示出正在輸入的樣子,我情不自禁又扭頭看了看旁邊偷我體溫的冷血動物——大概是感覺到我逐漸升高的皮膚溫度,邊堯在睡夢中無意識越挨越近,一隻手臂環著我胳膊,另一隻搭在我腰上,幾乎已經是半摟著我的姿勢了。茸茸的頭頂也蹭著我的側臉和脖子,我頓時感覺似乎被蛇尾巴纏住脖子,連呼吸都有點困難了。
    電腦上忽然彈出好幾張照片,全都是一個三十來歲男子的自拍,他頭發梳得油光水滑,微微有些發福,還帶著明顯美顏效果——並不是我們在找的那個人。
    我正想隨便編個什麽理由搪塞過去,他忽然又跟了一句:“妹妹,看看x。”
    我手一抖,直接把他拉黑了。